楊振寧去世后“四大爭議”仍未停：從楊李反目到老夫少妻，一文說透始末

來源：漆嘴八舌

楊振寧先生去世了，享年103歲。按照古人的說法，楊先生可以稱得上是人瑞了。他的去世，從謠傳到辟謠再到證實，以及在網上引發的贊譽與爭議，讓大家見識了一個熱了持續近七十年的超級大“網紅”。而對他真正的成就能了解皮毛的人即使放眼世界也是鳳毛麟角極為稀少的。

我本科是物理專業，知道楊振寧先生與李政道先生的大名已經近五十年了，他們在我心里一直是神一樣的存在，但是我對于他倆的工作也是半點皮毛也抓不住，就是那種所謂“不明覺厲”的感覺。

對于楊先生的贊譽先按下不表，這里先談談對楊先生的的批評。

網上對楊的種種非議，歸納起來主要有以下四點：
一是楊李之爭中抑楊褒李，認為楊李反目割席的責任主要在楊，是楊占李便宜太多讓李無法忍受，甚至還有人認為楊的諾獎是偷來的。

二是楊在1971年第一次回國后在美國的演講中對中國模式的贊譽；
三是晚年回國是來占中國便宜的；
四是與翁帆的老少配婚姻。以下我分別談一下對這四點非議的個人看法。

一、楊李之爭

昔日朋友、兄弟反目成仇的事稀松平常，幾乎所有人都親身體會過或者在身邊的朋友中發生過。管寧、華歆“嘗同席讀書，有乘軒冕過門者，寧讀如故，歆廢書出看。”“寧割席分坐，”曰：“子非吾友也。”此后絕交，這是最早的記載。周氏兄弟的失和也是近代史上有名的事件。晶體管之父兼硅谷之父的肖克利與唯一的二次諾貝爾物理學獎獲得者巴丁之間也發生了同樣的事。李楊與上述事件的當事雙方一樣，都做到了“君子交絕，不出惡言。”并不像現在看到的那樣總是弄得一地雞毛。

自1946年李政道來到芝加哥大學始到1962年兩人的友誼結束有16年之久，至少在早期，楊是如大哥般照拂李的。自1951年他倆共同發表第一篇文章到合作終止也持續了11年。楊出生于士紳家庭，受中土傳統文化的影響較深。是家中老大，又年長李4歲，自然是大哥的氣質較重。李出身于傳教士家庭，曾組父受教會派遣到蘇州傳教，是東吳大學（今蘇州大學）的創辦人，祖父是蘇州的教區長，創立了蘇州圣約翰堂。其母張明璋亦出身天主教名門。而且赴美留學時年僅二十，英文更好也更加西化。李是是家中老三，天資聰穎，個性也極強。所謂山峰之間必為峽谷，分手并不稀奇。換個角度看，能合作十年之久才是奇跡。

事實上，他們合作最重要的獲得諾獎的論文署名是李前楊后的。從看到的一些文字中，李的抱怨是楊不肯依美式慣例按姓氏字母順序排名。果若如此則所有文章都將會是先李后楊。

在1956年的獲獎論文發表之后，他們還共同發表了近30合作論文。工作涵蓋了粒子物理與統計物理。網絡上將兩人反目的原因歸結于獲獎工作的爭議顯然與事實不符。

我猜想獲獎工作的最初的Idea 是李提出的，文章可能是楊寫的。至少在當時楊的Taste及對問題性質的轉變有關健意義。李政道也承認將研究方向由奇異粒子轉向β衰變是推翻宇稱守恒工作關鍵的發展，而這一方向是楊振寧提出來的。（季承，《李政道傳》）總之，這項工作是兩人合作的結晶，缺一不可。至少在如此迅速從論文發表到吳健雄的實驗認證到得獎在短短一年多時間里完成這個意義上看，楊的貢獻是不可或缺的。父母生了一個孩子，誰更重要呢？

在分手幾十年后，雙方的辯解集中于這項工作的貢獻大小，我以為主要原因就是許多人太愛管別人的閑事，本來倆人都是君子，也沉默了許多年。擋不住不斷有好事之徒兩邊挑拔，難免想要自辯，結果是誤解益深。

楊與李皆是不世出的天才，都是在物理史上會留下印記的人物。我認為把他們倆作比較抑此揚彼是沒什么意思的事。

二、一九七一年的演講

1971年4月4日，在日本名古屋世乒賽期間，美國運動員科恩錯上了中國隊的專車，莊則棟與他握手交流并贈送禮物。中國政府迅速反應，于4月6日邀請美國乒乓球隊訪華，美國政府立即宣布將中國從美國公民不可訪問的國家名單中取消，美國乒乓球代表團得以在4月10日至17日直接從日本訪問中國，這是中美關系的破冰之始。楊振寧得知后，決定抓住機會申請回國探親，當時他的父親楊武之正犯重病住院，他于1971年7月19日從巴黎飛到上海，呆了近一個月，期間并得到周恩來的接見。顯然，自楊振寧獲得諾獎那天起，對楊的統戰工作就是周親自抓的。結束在中國的訪問回去后，楊振寧于同年9月在他工作的紐約州立大學石溪分校作了一個演講，我將演講的原文鏈接放在下面，你們可以自己判斷楊的演講是否不可原諒。楊振寧1971年大學演講談文革：美國應該向中國學習 | 史料我本人對于楊的這個講話內容是傾向于理解的。一則楊在中國的訪問是精心安排的，二則與他當時的觀察對照的是1945年8月抗戰剛剛結束的中國，三則他有軟肋，需要保護他的家人和朋友。

三、晚年歸國

2003年底，楊振寧在杜致禮去世后正式回國，擔任清華大學高等研究中心榮譽主任，遷回北京清華園定居。2015年4月1日，楊振寧恢復中國國籍。隨后，他從中國科學院外籍院士轉為中國科學院院士。

在妻子去世后以八十歲高齡回到祖國，從楊振寧先生自身感受的角度是自然而然的。一方面更容易從失偶的陰影中走出來。另一方面，他在中國比在美國有強得多的存在感，會覺得自己還有用。而落葉歸根也是他那一代中國人的傳統觀念。楊在清華的住所就取名為“歸根居”。我看過許多他2003年回國后的演講視頻，那怕到了90多歲后，他的頭腦仍十分清晰，記憶力也看不出衰退的跡象，口齒清楚，中氣十足。如果不是滿臉的老年斑，很難將他與期頤之壽的老人聯系起來。

有人批評這是“精致利己”，且不說他的工作實在是對中國的科學、教育有難以估量的價值。即使僅僅是為了自己好，我也不認為這值得非議。難道利己不是人的天性嗎？鏡花緣里的君子國連基本的交易都無法達成。亞當斯密在國富論里也說：“我們能夠吃上飯并不是由于屠戶、釀酒工人或面包師傅的仁慈，而是出于他們自身利益的考慮。”“（一個人）追求自己的利益往往使他能比在真正出于本意的情況下更有效地增進社會的利益。”根本上，社會是因為每個個體都有利己的動機才得以運轉和發展。而既然利己是正當的，精致地利己就不好嗎？難道粗鄙地利己才合適？

四、與翁帆的老少配婚姻

楊先生在2004年底與翁帆結婚時，就曾引起轟動和廣泛的批評聲。當時楊82歲，翁28歲。在21年后楊先生以103歲高齡去世的時候，回頭再看這段婚姻，我以為絲毫沒有可以指摘的地方。楊先生度過了非常開心幸福的21年，受到了翁帆很好的照顧，楊先生與他的子女都對翁心存感激。楊振寧兒子致謝翁帆：她是我們家的恩人在翁帆這一邊，我不知道該如何描述她的感受。我只是相信這是她自己做的選擇。在她做出決定的時候，她是一個有短暫婚史離異的28歲的成熟女性。我也看不出她這21年是在忍受與堅持中度過的。一般來說，一個成年人自由自主做出的個人決定，他人是無權說三道四的。

有個英文詞Judgment,不對他人Judgment是最基本的行為準則。

前幾天在臺北，去南港中研院看了胡適紀念館，看到玻墻上掛了一幅胡適寫的字：“做學問要在不疑處有疑，待人要在有疑處不疑”。我覺的他說的真好，應常常提醒自己以為自勉。

為什么對楊振寧先生的爭議多？我想一是楊更入世，對物理之外的文化、社會、政治發表的看法較多（李政道先生則極少在物理學之外發言），因而可議之處就多。恰如鄧小平所自況的“新疆姑娘辮子多”。

其次則是古人說的“富則多事，壽則多辱”，楊先生不僅活到103足歲，而且幾乎活躍了近100年整。直到臨去世前逾百歲高齡的楊先生仍然頭腦清醒，行動無礙。從楊振寧先生出生的的1922年到現在的103年間，楊先生也許是所有中國人里命最最好的一個人，我想過許久也想不出有另一個人可以與楊先生相比較的。這可能引起批評的一個社會心理因素。比如我的一個群友就說“一個男人所能拿到的所有好處，他都拿到了”，而由此而推出楊精明的人設，精明的人設而推出他必占了李的便宜...

左邊認為他在年輕有為時不像鄧稼先錢學森那樣回國作貢獻，卻在耄耋之年回來尋享受。

右邊批評他早期為文革張目，其實那時在中美隔絕二十多年后那么做對促進中美關系是更大的必要，我知道這一定是楊先生最大的愿望，因為他比其他人更有切膚之痛。我們也看到他曾去北京探望北島的父親并且幫助了北島的回國。看他也曾因讀到高華的書而提攜過高。

人是復雜的。以一句話一件事給人下定論是危險的。讓·埃默里在《獨自邁向生命的盡頭》中曾寫過：“能從外部世界觀察到的都不值一提。”

我們常常會不知道，在許多情況下有人做了你不喜歡、不滿意、不認同甚至讓你感到失望的事，完全是出于你贊同的理由。當人的認知不在一個層面時這幾乎是常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