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年冬天,我和我媽去城里親戚家后,回家時我騎著自行車,載著我媽。騎到半路上,天有點下雪了,風刮得挺大的,我想快點騎回家。
可媽叫住了我,說她好像看見馬路對面草叢里躺著一個人,我們去看看。我說別看了,這大冬天的,誰會躺在草叢里,我們還是快回家吧!
可我媽不同意,堅持讓我把自行車騎對面去,說那人躺在草叢里,天下了雪后,她會凍死的。我沒辦法,只能騎車過去。
到了馬路對面,發現真有個人躺在草叢里,還是個女的,留著長頭發,身上的衣服是帶花色的。我馬上緊張地說,會不會是個死人?
我媽說我胡說,那人還在動,怎么會是死人?我媽一邊說,一邊往那人走去,我也跟著走過去。
原來是個老太太,看樣子有70幾歲了,蓬頭垢面,渾身臟兮兮的。她躺在草叢里,渾身發著抖,估計是太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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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我媽就跟那老太說話,問她怎么在這里?天下雪了,躺在這里會凍死的。
老太愣愣的,眼神呆滯,說話顛三倒四的,明顯是腦子有問題。我媽就把她扶起來,然后把自己的大衣脫下來,給她披上。
我就生氣了,這么冷的天,我媽把大衣脫了,自己會凍壞的。我媽說沒事的,她身體好著呢!
我脫下自己的外套,給我媽穿,我媽不要,讓我穿。我跟她說,她不穿的話,我就不管這老太了。
我媽這才穿上我的外套。然后,我們準備送老太去派出所,我推著自行車,讓老太坐在我自行車的后座上,我媽扶著她。
去派出所的路上,經過一家面店,我們感覺這老太可能還餓著肚子呢!我媽就說,先進去讓她吃碗面,然后再去派出所吧!
進面店后,我去買面,我媽照顧著老太。我把面端來后,老太吃得狼吞虎咽,真的是餓壞了。我媽就在旁邊叫她慢點吃,別燙著,還不斷幫她擦臉和捋頭發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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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老太吃過面后,我們就繼續去派出所。
到派出所后,警察了解了情況,說這老太肯定是得老年癡呆癥了。現在一時半會兒,也找不著他的家人,得要慢慢找呢!
那時候還沒有智能手機,馬路上也沒有監控,也沒有現在這么發達的網絡,所以一時半會兒真找不著的。
我媽看老太可憐,就跟警察說,我們把她接回家,照顧著她。等警察找到她家人后,我們再把她送到派出所來,或者讓她家人去我們家接她。
警察有點不放心,挺猶豫的。我就說,我媽是菩薩心腸,她會照顧好這老太的。我們把聯系方式留下來,你們隨時可以來我們家看的。
警察這才同意了,還非常感激我們,說他們真不知道怎么安置這老太呢!然后,警察登記了我和我媽的身份證號碼、家庭地址和電話號碼等。
這時,外面雪已經下大了,路上也沒什么車了。警察看我就騎一輛自行車,要帶兩個人是不行的,所以他們用警車送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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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回家后,我爸問這個老太是誰,我說是路上撿的。我爸就笑了,說聽說過撿錢的、撿東西的,沒聽說有撿人的。
我爸還說我們母子倆可真能耐,撿回來一個大活人!但我爸沒有怪我和我媽,還一個勁地說,這老太走丟了,家人肯定急死了。這下大雪的天氣里,他們可能還在到處尋找呢!
一個星期后,我去派出所打聽,有沒有找到老太的家人了?警察很為難,說還沒消息呢!
我回家后跟我媽說了,我媽說警察也不一定能找到啊!我爸說,如果找不到的話,怎么辦?我們一直養著這老太嗎?
我媽說先養著,后面再說。這大冬天的,不能把老太趕出去的,她會沒命的。
老太在我們家又住了半個月,在這半個月里,我媽一直照顧著她,然后從她斷斷續續的話里,我媽竟推斷出了她家大致的地址。
我把我媽推斷出的大致地址,去報告了派出所,派出所就聯系那邊了。結果,還真是那邊的一戶人家走丟的老太,這老太真的患有老年癡呆癥。
老太的兒子急得不得了,到處去尋找她,結果摔傷了腿,住在醫院里。
老太的兒媳要照顧孫子孫女,還要去醫院照顧老公,沒辦法來接老太。老太的孫子和孫媳,在南方打工,還不知道家里的奶奶走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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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我媽知道老太家的情況后,就決定和我送老太回家。
于是,我們母子倆花了一整天時間,把這老太送回她家了。那時候交通不發達,老太家離我們家挺遠的,也不知這老太是怎么到我們那里的。
老太的兒媳非常感激我們,要留我們吃飯。可我們看他們家里也不富裕,就沒留下來吃飯。老太家的鄰居,聽說有好心人把老太送回來了,就過來看看。
鄰居身上正好帶著一只“傻瓜照相機”,就幫我們拍了一張合影。老太的兒媳說,回頭要把照片帶醫院去給她老公看,我們是他們家的恩人。
這照片上有我、我媽、老太、老太的兒媳,還有老太的曾孫和曾孫女。聽老太的兒媳說,老太的曾孫7歲,曾孫女4歲。
后來我們回家后,過了一些日子,老太的兒子給我們寄來了很多農副產品。在包裹里還夾著一封感謝信,信上說他已經出院了,但還不能走遠路,所以沒法來感謝我們,就寄一包東西來,表表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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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轉眼間,20多年過去了,我也是50歲的中年人了。我爸媽都70多歲了,兩個人身體都不好,我爸腎不好,三天兩頭去醫院。
我媽更糟糕,得了老年癡呆癥,一天到晚在家里搞事情。比如,她用熱水壺里的開水去澆花;把抹布當成咸菜,趁我老婆不注意時,她在鍋里煮抹布,說是煮咸菜;有時候我忍不住兇了她幾句,她就到處去哭訴,說我虐待她……
有一天,我老婆去兒子家帶孫子,讓我照顧我媽。我就睡了個午覺,我媽竟然不見了,我到處去找她。找到天黑,我都沒找著我媽,我就急得不得了,只能報警了。
老婆急匆匆地趕回來,和一起去找。兒媳在家里帶孩子,兒子出差了,我爸病倒在床上,所以只能我們夫妻倆出去找了。
找了一天一夜都沒找到,警察那邊說我媽上了公交車,后來下車后,那地方沒有監控,所以不知道我媽去哪里了,他們還在找呢!
我心里自責不已,如果我不睡那個午覺,我媽就不會走丟,這可怎么辦呢?我急得哭了,怕我媽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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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在我媽走丟的第三天早上,一個小伙子把我媽送回來了,我感激不已!
小伙子說,昨天晚上他媽出去散步時,看見一個老太在翻路邊的垃圾桶,撿垃圾桶里的東西吃。他媽覺得可憐,就帶老太回家,想讓她吃頓飽飯。
回到家里后,他們發現這老太患有老年癡呆癥。他和他奶奶都覺得這老太很面熟,但一時想不起來。后來,他突然想起家里有張老照片,就拿出照片來對比。
他和他奶奶都覺得這老太,跟照片上那個婦女很像。他們就把照片給老太看,老太指著上面的小伙子說:兒子!
他和他奶奶就確定,老太就是照片上那個婦女了。
那張照片,就是當年我、我媽、那個走丟的老太,還有老太的兒媳和曾孫,曾孫女一起拍的照片。現在,我眼前這個小伙子,就是當年那個7歲的曾孫。
曾孫說,他爺爺和太奶奶已經過世了。他們家還保留著當年我和我媽留下的地址,但電話號碼弄丟了。因為昨天夜里太晚了,我媽的狀態又不好,所以他們讓她休息了一夜,今天一早他就把我媽送回來了,怕我們著急。
我和老婆聽完后,驚訝不已!這是什么緣分啊!真的是“愛出者愛返,福出者福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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