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風云與個體經歷的齒輪在1349年終于轉到了一個互相咬合的位置:薄伽丘開始創作《十日談》,寫了五年才完工。《十日談》譯成中文后將近五十萬字,篇幅很長,但薄伽丘打造了一個精巧的結構,把一百個故事組合成一個有機的整體。在小說的開篇,他就用一個膾炙人口的引子將這種結構呈現在讀者面前。敘述者在引子里把時間設置在1348年,也就是薄伽丘開始創作的前一年,地點在佛羅倫薩,故事的緣起就是在那一年里真實發生的大瘟疫。薄伽丘以寥寥數筆便勾勒出一幅仿佛世界末日般慘絕人寰的景象:城里哀鴻遍野,十室九空,從三月到七月就死了超過十萬人。接著,他筆鋒一轉,將視線從恐怖的場面轉向世態人心的轉變,最后聚焦到一群在這場浩劫中幸存的貴族青年身上。他們一共有十個人,七女三男,彼此相識或相戀,在教堂參加完彌撒之后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攢出了一個極具浪漫色彩的想法,并且立刻付諸實施,帶著他們的仆人一起組團奔赴城外的莊園。
需要特別注意的是,引子的后半段,無論是情節的走向還是敘述的筆調都與前半段完全不同,充滿愁云慘霧的現實世界陡然煥發出亦真亦幻的烏托邦色彩。莊園里鳥語花香,無憂無慮,應有盡有。青年男女們非但擺脫了瘟疫的危險,而且豐衣足食,開始尋求精神上的慰藉。從他們的討論中我們可以發現,他們既希望在經歷劫后余生時感受生活的美好,“由著自己的心意尋求快樂”,又不想陷入虛無而墮落的精神狀態,希望能“并不越出理性的規范”。有趣的是,他們一致決定,圍在一起講故事是重構精神家園的有效手段。
![]()
這個思路有點像我們熟悉的《一千零一夜》里山魯佐德每天講一個故事,用故事的懸念來換取國王延遲執行死刑的決定。但是,在結構上,《十日談》顯然更為復雜。十個青年,每人每天都必須講一個故事。但每天的故事會有人輪值,規定故事的主題,決定講故事的順序。我們到后面會發現,從全書的結構來考量,這樣的安排至少有兩個功能:其一,每天的故事能擁有相對集中的主題,通過互相補充延伸,小故事就連綴成了大故事。我們既可以把整部書看成一個大故事,也可以看成十個中故事,或者一百個小故事。其二,輪流講故事的過程既有故事里的視角,也有故事外的視角,敘述者與聆聽者、評論者的互動一直穿插其中,讓《十日談》從一開始就帶著相當強烈的“元小說”的色彩。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