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談·暖冬之光｜朱蕊：人心可以自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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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上海夏天持續(xù)了?160天?，這是徐家匯站有記錄以來第二長的夏天，而秋季為近19年來最晚入秋年份，打破歷史紀(jì)錄。 ???

剛熬過漫長酷暑，正欣喜著秋日的天高云淡楓葉紅銀杏黃桂花香，卻不意北方寒流趕到，執(zhí)意結(jié)束來之不易的秋天。這幾日的風(fēng)，一陣緊似一陣，掃除晚秋爽利的余韻，非要把這城市里最后一點溫存氣息也搜刮干凈不可。倦坐書房，聽窗外那尖嘯而無止無歇的風(fēng)聲，桌上那盞臺燈灑下的還是夏日白光，寒潮來得太突然，措手不及，并未來得及換上適用于冬日的暖黃光燈泡，感覺更加清寂無邊。人生在世，總有些這樣的情形，好好的，被突如其來的變故當(dāng)頭一擊，有些天長日久會戛然而止，就如舒緩優(yōu)美的旋律突然變成疾風(fēng)暴雨的鼓點，一時難以應(yīng)對。

目光掃過書墻，密密匝匝顏色深淺不一的書脊，像一位位朋友，沉默守護著，成為心城城墻。心里安定了。是的，只要家里還有書，便覺得踏實。這感覺，大概如同農(nóng)人倉里有糧，心里不慌。抽出布面精裝的《金花的秘密》。此書講的是那位瑞士智者榮格與我們古老道家智慧的因緣。

那個寒冷的歐洲冬日，榮格博士心里可能也縈繞著屬于他的迷霧與嚴(yán)寒？他與弗洛伊德分道揚鑣，如同在精神的荒原上獨自跋涉；探索人類那深不可測的潛意識，如同在一條幽暗而沒有盡頭的隧道里摸索，孤寂與困頓是否也常伴他左右？然而在這種“生命的寒冬”里，他遇見了那束破云而出的“暖冬之光”——來自東方的道家典籍《太乙金華宗旨》。

西方的心靈在中國典籍的字句間找到了照亮自身迷途的火炬。他在那些“煉神還虛”“金華”等玄妙詞語里，驚喜地發(fā)現(xiàn)了與他所繪的“曼陀羅”圖案相通的秘密。那些由他的病人們自發(fā)描繪的圓融對稱充滿象征的圖畫，原來并非孤例，而是人類在潛意識的深淵里，向著“自性”完滿與整合的永恒追求。在漫長的極夜后，榮格瞥見了第一縷絢爛的極光。這真奇妙。

書頁間那些色彩斑斕的曼陀羅紋樣，它們像萬花筒里的景象，繁復(fù)有序又蘊含著一種不可思議的和諧。榮格從紋樣里，破解了“金花的秘密”，也破解了他自己心中的困局。這困局，實在是“困于認(rèn)知”。人們總以為自己所見的一方天地，便是世界的全部了，于是畫地為牢。其實人類的智慧，哪分中西，早已在歷史的長河中積攢成輝煌燦爛的寶庫。哲學(xué)的玄思，心理學(xué)的洞察，文學(xué)的悲憫，乃至物理學(xué)揭示的宇宙秩序，天文學(xué)描繪的星辰大海……它們都在那里，靜靜地等著，等著一個迷路的人前去叩門。

陸游也說“勿以有限身，常供無盡愁”，如果將自己的心神，從一己悲歡中抽離出來，就能投入到更廣闊更浩瀚的智慧之海中去。小溪匯入江河，終于見識了天寬地闊；井蛙跳上井沿，方知世界之大，陽光之燦爛。那時所有的局促與嚴(yán)寒，都會被一種宏大的溫暖所取代。這溫暖比爐火更深厚恒久。古人說“吾喪我”，或許便是這樣一種境界，泯滅了小我的執(zhí)著，與那更偉大的精神合而為一，于是，個體的寒冬，便也成了宇宙韻律中一個可以理解，甚至可以欣賞的音符。此時斟上酒來，真當(dāng)“圍爐”而“浮一大白”，以慶賀這精神上的新生。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而人心可以自暖。只要還能閱讀，生命中的“光”便永不會熄滅。

原標(biāo)題：《十日談·暖冬之光｜朱蕊：人心可以自暖》

欄目編輯：華心怡

文字編輯：殷健靈　錢衛(wèi)

本文作者：朱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