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煒：在普泛化時代堅守語言與精神的高地

近日，“花城文學課”第24講邀請到了茅盾文學獎獲獎作家，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張煒與中山大學文學院教授，廣東省作家協會主席謝有順。兩位老師就“文學困境面面觀”這一主題進行了深入的對話與分享。此次講座在《花城》雜志官方視頻號“花城文學課”獨家直播，在線觀看人數超過12萬。

張煒首先從寫作者的角度切入，對當前文學的困境進行了剖析。他指出，如今文學面臨著的并非簡單的邊緣化，而是更為復雜的普泛化和擁堵化局面。在過去，一本好書的出版能在社會上引起巨大反響，讀者們對書籍的渴望與追捧讓文學作品成為社會文化生活的核心。然而，隨著時代的發展，書籍的數量呈爆炸式增長，電子出版物的海量涌現，讓文學作品變得隨處可見卻又難以脫穎而出。龐大的出版量，使得讀者在海量的書籍面前無從選擇，文學作品的影響力被大大稀釋。謝有順認為在信息如此密集的當下，讀者要從眾多出版物中辨識出與自己生命、靈魂有共鳴的作品極為困難。他引用本雅明的話“小說誕生于孤獨的個人”，強調文學作品若缺乏獨特的個人體驗與內核，便難以吸引讀者。

張煒談到，許多作家在創作過程中會陷入迷茫，懷疑自己寫作的意義。他強調，作家必須擁有強烈的自信心，堅信自己創作出的是不可重復的個人性作品，從語言、情節、人物到思想，都要具有獨特性。謝有順補充道，作家需要構建起自己獨特的語言風格和精神世界。他提到魯迅對寫作的嚴格要求，對語言的精練追求是作家應有的態度。他還指出，作家要像卡夫卡那樣，內心擁有無比強悍的精神力量，以一種看似微弱卻堅韌的方式，傳遞出有質量的靈魂，讓作品成為時代中堅硬的刺，無法被同化與消滅。

談到文學的本質與語言的力量，張煒認為，語言是文學作品的一切，是人與世俗世界最大的公共約定，而文學則是突破公共約定，將最個人、不可兼容的部分通過語言投放到世俗生活中。他指出，文學創作的難點在于如何運用語言藝術，把晦澀的生命內核以一種能讓大眾理解的方式呈現出來。他提到艾略特的觀點，認為文學既要保持其獨特性與深度，又要考慮閱讀的目標，這樣才能達到更高的境界。張煒提到，文學作品的情節、人物、思想等都與語言緊密相連，不可剝離，真正的文學閱讀就是“貼著語言走”。謝有順補充道，偉大的作家是創造語言的，他們通過獨特的語言創造出獨特的敘述者、腔調和故事。文學通過語言創造了人類的經驗，讓我們能夠感受到那些原本不存在的場景與情感，極大地擴展了我們的人生體驗。

盡管文學面臨著諸多困境，但兩位嘉賓仍對文學的未來充滿希望。張煒提到，即使在信息泛濫的時代，那些真正優秀的作家依然會以他們獨特的語言和深刻的思想吸引讀者。他鼓勵讀者關注那些曾經讓自己感動的作家的創作歷程和精神追求，因為這樣的作家不會輕易放棄對文學的堅守。謝有順也強調，盡管文學的形式和傳播方式在不斷變化，但文學所關注的人類情感、生命體驗等本質問題始終如一。他呼吁作家們要保持對語言的敬畏和對創作的執著，以高度的專業精神和藝術追求，創造出更多有深度、有力量的文學作品。

文/趙沚琦

編輯/張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