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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種的一切,構成了德里鎮自身的“恐懼網絡”——個人的夢魘、群體的偏執、時代的壓迫,讓槍口無差別地對準了每一個人,也讓每個觀者都能從中找到屬于自己的那一份現實的驚心。
作者:木刃????????????????????????????????????????????????????????????????????????????????????????????????????????????????????????????????????????????????????????????????????????????????????
編輯:藍二???????????????????????????????????????????????????????????????????????????????????????????????????????????????????????????????????????
版式: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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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第三集,小丑才緩緩現身——全臉慘白,高到夸張的額頭,兩道暗紅的印記劃過雙眼,嘴角裂開、似乎在笑。這是二代少年團們拼死用相機拍出的影像,得以證實這道超自然力量的存在。
此前,《小丑回魂:歡迎來到德里鎮》這部新劇里的恐懼是流動的、變幻的、難以定義的:“它”的出場極為克制,可能是商店櫥窗里突然轉動的玩偶眼睛,可能是如夢魘般突然浮現的人臉燈皮。當然也有極為具象的時刻——第一集的尾聲,當孩子們圍聚在電影院尋找真相時,那只如同吸血蝙蝠的魔嬰突然沖破銀幕,肆意廝殺,讓一代少年團幾近團滅。
從不確定性中顯露真身,回歸到最為經典的小丑形象,不僅是劇中主角們通過自身努力慢慢挖出的真相,也是主創們在小丑IP中試圖傳達的新意——這次,不僅是遭遇并消滅了小丑,更是要挖掘捋順小丑的來龍去脈,用更為現實、具體的情節,將原本縹緲、未知的恐懼層層剖解。
這份思路帶來了不錯的成果。當初2017年的《小丑回魂》收獲全球7億美元的超高票房,成為史上最賣座的恐怖片;然而,2019年的續作,卻臃腫、潦草,讓人大跌眼鏡。如今,作為前傳的劇版《小丑回魂:歡迎來到德里鎮》播出后,口碑與收視雙爆:開播僅三天就在全球收獲了570萬觀眾,僅次于《權力的游戲前傳:龍族》和《最后生還者》;在豆瓣上,國內觀眾也打出了9分的高分。
雙爆的緣由,來自精良的制作——沿用了影版的原班人馬,比爾·斯卡斯加德繼續詮釋小丑潘尼懷斯,導演安迪·穆斯切蒂回歸,為劇集奠定了壓抑黑暗的美學質感。
來自視聽迭新的恐怖鏡頭——不僅有與影版相互呼應的下水道回音等經典設計,邪典、血漿大升級,甚至來自孩子的殘肢斷骸都無刪減驚悚呈現。
更是來自內核深處,真正能讓小丑誕生的現實土壤——以1962年的德里鎮為切片,把超自然恐怖與上世紀60年代美國的社會瘡疤融匯相通,呈現出種族主義、核陰影籠罩等時代背景之下,人們惡而不自知的偏執、仇恨與冷漠。
《小丑回魂:歡迎來到德里鎮》不僅僅是簡單的怪物前傳,更是社會政治的冰冷寓言,正如斯蒂芬·金在原著所寫的:“它”已經成為德里鎮的一部分,就像儲水塔、運河、貝西公園和圖書館一樣,德里鎮居民已經和面貌千變萬化的小丑共存很久了。
劇作里,孩子們與軍官們,以雙線敘事,漸漸挖出了關于小丑的真相。劇外想挖出的,或許是現實世界的病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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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出“它”的恐懼
“它”到底是什么?
電影版,讓小丑的形象在觀眾心中生猛扎根,但其實,小丑只是“它”的其中一個表象。“它”沒有名字,無法定義,所以斯蒂芬金小說的原名,以及后續各類影視改編名都叫《IT》,并非中文譯名的《小丑回魂》。
“它”來自外星宇宙,最初的原型或類似蜘蛛,以人類的恐懼為食,所散發的死光有催眠致幻甚至致死的力量。“它”可以深入人類意識,挖出其最深的恐懼,從而顯現出對應形態——僵尸、木乃伊、無頭鬼怪……而小丑潘尼懷斯,則是“它”最愛使用的一個皮囊。
為什么是小丑?
事實上,總是出現在游樂園的小丑,最初的誕生并非源于歡樂,而是“反叛”——從古希臘的滑稽演員到中世紀宮廷小丑,他們擁有搞惡作劇、諷刺權貴而不受懲罰的特權,是一種“安全的混亂”。
夸張的妝容、瘋癲的形象,小丑的表演從嬉笑諷刺,漸漸擁有了自己獨屬的喜劇風格。隨著馬戲團文化的風行,白臉微笑小丑已經成了與孩子們親密關聯的形象。直到上世紀70年代,美國連環殺手約翰·韋恩·蓋西化妝為小丑,性侵并殺害33名青少年,才讓小丑一夜之間成為恐懼的符號。
原來快樂的面具之下,掩藏著內在的痛苦與不為人知的邪惡。小丑形象的雙重性,映射了人類對“表象與本質背離”的深層焦慮——而這,才是小丑真正的恐怖所在。
劇版《小丑回魂:歡迎來到德里鎮》挖出了這份恐懼本質,并在第一集開頭中淋漓盡致地展現出來:1962年德里鎮的風雪之夜,小男孩馬蒂搭上了一輛家庭車,車內氣氛卻在片刻的溫馨之后變得越來越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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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里看似優雅的小女孩,竟然掏出血淋淋的肝臟吞食;弟弟則像中邪般反復拼讀著“綁架”“尸體”等令人不安的詞匯;父親一邊開車一邊笑著稱自己的女兒跟她媽媽一樣是個蕩婦;原本和藹可親的媽媽,突然面露猙獰,甚至當場破了羊水,在全家人高喊的“OUT(出來)!”中誕下了如同蝙蝠般的腐肉魔嬰。
安全感被層層撕裂,露出了內里的陰暗,正如小丑摘了微笑面具——劇集前兩集里,小丑不在,但它又無處不在。
但《小丑回魂》的原著與影版中,無心刻畫一場來自神秘怪物的肆虐追殺,而是在恐怖外殼之下,講述了一個關于勇氣、友誼、成長的故事:一群處于人群邊緣的孩子們,如何面對發生在自己身上難以言明的恐怖事件,又如何團結在一起,一步步挖掘并打敗了邪惡的真相。宏大的背景下,更多的是來自尋常生活的瑣碎與溫情。
劇版延續了這道人性光芒。當第一集的小孩馬蒂上車失蹤后,他的朋友們,莉莉、泰迪、菲爾和羅妮都經歷了各異的恐怖幻象。但他們沒有退縮,而是在大人缺席的情況下,自行組隊展開調查。直到主角團前往了馬蒂曾去過的電影院,馬蒂的身影竟然離奇地出現在電影銀幕上,下一刻,血漿迸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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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主角團竟然在第一集就幾近團滅,到了第二集新的二代主角團登場,劇組宣傳甚至還更新了兩版的角色海報。這種反常規的設計,也是《小丑回魂:歡迎來到德里鎮》的出新之處——出人意料的反轉,永遠是驚悚片取勝的利器。
雖然主角團人員短短兩集就發生了更換,但團魂仍在,直面恐懼、挖出恐懼的決心仍在,于是就有了第三集少年團深夜闖進墓地,拍下鬼影讓小丑現身的壯舉。在影版里,正是這份勇氣,最終擊敗了小丑。
一個有趣的設計是,劇版并未局限于“少年團對抗怪物”的單一敘事,而是加入了成人故事線,用另一個角度來呈現出成年世界的恐懼與抉擇:美國與蘇聯的冷戰正在白熱化,黑人上校漢隆被指派來到德里基地,經過一系列考核后,被告知要在德里鎮找到一個對抗蘇聯的終極武器。
這個武器就是“它”。
原本不被成年人所察覺的致命幻覺,竟然在劇版中淪為了大國傾軋的武器,這個設定猛一眼看上去的荒謬感,不亞于當年的神作《貞子大戰伽椰子》。軍方甚至派出具有“閃靈”能力的人四處感應,并妄圖如文物出土般,用挖掘機在土壤里挖出了第一集小男孩馬蒂喪命的家庭車。
這也在原著粉中激起了軒然大波。不過第三集中,當軍方派遣“閃靈”軍人搜索“它”,關于小丑的幻覺在飛機上噴涌而出時,絕佳的畫面表現力,凸顯出了“它”對成人世界的強力侵蝕,也讓這場挖掘顯得更具看點。這強勁的渲染力,也在原本顯得有些寡淡的第二集后,讓劇集的口碑再上升一個高位。
這一招險棋,也凸顯了主創的野心——用更為立面的視角,多重解構深挖小丑,同時撐起一座新的斯蒂芬金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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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出“我”的現實
通過層層挖掘,把原本未知的恐懼攤開在臺面上,有風險也有驚喜。
過去小丑是個神秘未知的遠古惡靈,這次小丑是個愛吃小孩的外星人——比較起來,顯然是前者更加驚悚,更有聯想空間。
但比起驚悚感的降低,《小丑回魂:歡迎來到德里鎮》中更加現實主義的嘗試,給了恐怖片新的觀感——恐懼來襲時,既有日式恐怖的心理重壓,也有美式慣用的血腥刺激,同時還能由角色們解讀出更為明確的現實映照。當恐怖有了邏輯關聯的具象,角色的世界觀與觀眾的現實世界也產生了連接,讓原本莫須有的恐懼得以貫穿。
比如孩子們個人層面的現實恐懼。
女孩羅妮的恐懼,來源于母親——母親生她時難產而死,衣柜里一直掛著母親的婚紗。在“我殺了媽媽”的潛意識內疚中,羅妮被“它”影響后,看到了自己被浸泡在羊水里,蒙頭的被子成了血肉肚皮。好不容易從肚皮里掙脫而出后,羅妮看到了死去的媽媽穿著婚紗,哀怨地說“你把我撕開了”。
女孩莉莉的恐懼,來源于父親——為了取回東西,原本下班的父親重回酸黃瓜廠,卻被絞死在機器里。在超市的幻覺中,莉莉在酸黃瓜罐里看到了父親的碎尸,而打碎玻璃罐后,碎尸纏繞莉莉的鏡頭,似乎也暗示父女間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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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來自群體的現實恐懼。
孩子的校園中,充斥著小團體與霸凌。害怕被孤立的眼鏡妹瑪姬,一邊關心著朋友,一邊又裝瘋賣傻地討好著姐妹團,令屏幕外的觀眾心有戚戚。身為黑人的女孩薇洛尼卡,不僅因為膚色在學校中被排斥,自己的父親也成了鎮民心中的嫌疑人。于是,種族歧視這一美劇典型議題也浮上水面。
不僅薇洛尼卡一家罹難,黑人上校漢隆也在入駐小鎮后感受到了排擠:一名白人士兵拒絕向他敬禮,熟睡時還遭遇了伏擊,在同僚們去酒吧放松的一路上都遭到了不公的對待。
歧視與冷漠似乎籠罩著整座小鎮。漢隆上校同為黑人的妻子夏洛特,街頭購物時發現幾個孩子在圍毆一名少年。夏洛特上前制止,卻發現,自己的正義舉動,遭到所有路人的冷眼。此時,事態已經超過了對于黑人的歧視,更是一種社會性的、氛圍性的疏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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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還有更為宏觀的來自時代本身的恐懼壓迫:美蘇冷戰下,關于核武器的恐懼深入骨髓,60年代幾乎每一個美國人,都害怕核輻射導致的基因突變。而第一集出現的畸形魔嬰,便是這份核恐慌的強烈具現。站在這個角度上說,小丑手中不斷升空的紅氣球,或許暗喻著核爆炸后的蘑菇云。而總是呢喃著“漂浮”的亡靈們,或許也象征著被炸向天空永世不安的戰爭犧牲品。
這種種的一切,構成了德里鎮自身的“恐懼網絡”。個人的夢魘、群體的偏執、時代的壓迫,讓槍口無差別地對準了每一個人,也讓每個觀眾都能從中找到屬于自己的那一份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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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小丑的觀眾都知道,“它”的現身,有個規律:每逢27年小丑潘尼懷斯便會出現,同年,便會有好幾起孩童的失蹤案件。
電影版《小丑回魂》時間線,定在1989年。劇版第一季設定在1962年,正是電影版的前一個27年。由于收視反響出色,HBO也宣布,將續訂第二、三兩季,用1935年、1908年等更早的年代,去追溯小丑的起源。
這種倒敘的敘事,既反映出了“它”古老的淵源,也暗示了一種悲觀的事實:早已看到未來走向的觀眾將十分清楚,主角們會失敗,孩子們會殞命,所有的努力必將走向徒然。
但換個思路講,或許人們要對抗的,從來都不是小丑。德里鎮的恐懼反襯出了現實的恐懼,而到了2025年,這些現實之惡也并未遠去。因此,對抗小丑,其實無關輪回、無關時間,當所有的恐懼與惡成為滋養“它”的力量時,對抗“它”,其實就是在對抗你我共處的冷峻現實。
這在任何時刻,都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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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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