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州經典古文賞析
情
《情》是清朝“都嶠三子”之一覃武保的文章。覃武保,字心海,號愛吾,嘉慶二十一年廣西鄉(xiāng)試解元,容縣周口坡頭人,著述有《四書性理錄》、《夕陽樓草》、《驢背集》、《半帆集》等。《情》是覃武保二十歲時給十九歲的王維新(景文)《菉猗園初草》詩集作的序言。“里友覃愛吾甫弱冠,為之序焉”,文曰:
情者,先天地而生,天地后而不滅。分而著之,固無時不有,無地不有,無人不有者也。何也,煙沉草色,雨暗梨花,春之情也。蕉心卷雨,葵藿傾陽,夏之情也。蟄聲吟砌,雁字書空,秋之情也。松骨倚天,梅腮破雪,冬之情也。鸚鵡傳言,海棠入夢,閨閣之情也。淚里鄉(xiāng)書,望中云樹,逆旅之情也。旌旂日暖,宮殿風微,廊廟之情也。嶺上白云,杯中明月,山林之情也。故國江山,風塵涕淚,忠臣之情也。寸草春暉,履霜哀操,孝子之情也。金石可開,湯火不避,志士之情也。澤畔行吟,幽篁長嘯,騷人之情也。
非直此也,而且,花草有其情,鳥獸有其情,蟲魚有其情,木石有其情,凡天地間有形而有聲者皆有其情,無聲而有形者皆有其情,無形而有聲者皆有其情。而且天地之大,此情可以旁達也。古今之遠,此情可以流通也。人我之異形,此情可以相貫也。人物之異類,此情可以相感也。人而無情,不特非人,而亦非花草,而亦非禽獸,而亦非蟲魚,而亦非木石,而亦非天地間有形之物、有聲之物、無聲有形之物、無形有聲之物。是故,人以無情為道學先生。
吾以為無情必無人,而后可必無物,而后可必無古今,而后可必無天地,而后可也。雖然情無分于天地間之人之物,又何以別于天地間之才子,而獨稱為情人乎。曰,無物不有者,物生于情也;才子為情人者,情生于人也;物生于情者,情以體物而因其物,則其情如是足也。情生于人者,人本有情而因是人,則其情愈以生也。
王氏景文,情人也。予與景文,情友也。景文之《菉猗園初草》,以情人發(fā)為情言,所謂情至而文生也。然則景文之詩,固可以情盡之矣。時而雍和春之情也,時而蒸發(fā)夏之情也,時而蕭疏秋之情也,時而慘淡冬之情也。且時而嫵媚閨閣之情也,時而寥寂逆旅之情也,時而奮揚廊廟之情也,時而幽靜山林之情也。且時而剛直忠臣之情也,時而綿摯孝子之情也,時而悲憤騷人之情也,時而俠烈志士之情也。雖然景文之詩可以情盡之,而予與景文之結交亦可以情盡之也。予與景文,少年,則為好古情、游藝情。既壯,則為學道情、用世情。或遇,則為報國情、建績情。不遇,則為泉石情、著述情。
今夕何夕,柳暗花明,春風無恙,羽觴自傾,為即高歌淇澳之章,以復景文。蓋菉猗園一編,景文之志古矣,景文之情遠矣。
- 嘉慶甲子上除日書于慕古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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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菉猗園初草》原序。圖源:容縣石寨鎮(zhèn)
這個廣西第一名的文章的確不簡單!大開大合,洋洋灑灑,展得開,攏得回,構思實在巧妙。情長存與世間,春夏秋冬有情,諸色人等有情,“花草有其情,鳥獸有其情,蟲魚有其情,木石有其情,凡天地間有形而有聲者皆有其情,無聲而有形者皆有其情,無形而有聲者皆有其情。”
這情可以周遭旁達,古今流通,人我相貫,人物相感。這不就推升到天人感應的儒家理論了嗎?!
天下才子都是性情中人。王維新是才子,當然也是情人,《菉猗園初草》就是情人發(fā)情言,情至而文生,盡情抒發(fā)上述各種感情的詩篇。“念鳥乘春而發(fā)響,蛩感秋以流音”。王維新的父親認為《菉猗園初草》這些詩歌,“惟是每遇一風景、一物事,輒流連反復,寢食欲忘,甚或溺于情而刺刺不休,中于困而喃喃若訴,則于詩,似乎性命以之者”,會影響他考舉人。“家先生以妨舉業(yè)見懲,嘗畏懼不敢露”。應該說,《菉猗園初草》的編成,與兄長覃武保的鼓勵支持是分不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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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武保《情》。收錄于:容縣誌 光緒 卷二十二 藝文志 序目上 第八頁
“嘉慶甲子上除日書于慕古堂”,就是清朝嘉慶九年(1804年)吉日在慕古堂書寫。覃家是名門望族,有松子岡、愛日窩、望南園、夕陽樓、綠楊池、慕古堂等人文景致,大概是一個有相當規(guī)模的莊園。
覃武保說:“予與景文,情友也”,“予與景文少年則為好古情,游藝情”,可見都嶠三子結交之早。王維新、覃武保、封豫為都嶠三子,雖說是一縣同鄉(xiāng),但住所并不在一塊。覃武保家在辛里(今容縣容州鎮(zhèn)周口坡頭)。封豫住一里(今靈山鎮(zhèn)仁勇村)。王維新生長在都嶠山下的石寨水沖,隨父親在都嶠山上的王氏山館的私塾里讀書,19歲開始在那里做教師。封豫在南,王維新居中,覃武保“家住山之北三十里”,三者之間往返當時都要一日行程,不甚方便。但他們卻“常來往于此山,日與王子爭風月云霞、泉石花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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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州鎮(zhèn)周口村風景。圖源:僑鄉(xiāng)容縣
容州文人在明月朗照的夜晚,到都嶠山上聚宴,會文斗墨,彈琴吹簫,由來已久,雅稱“宴月”。因王維新在山上教書的緣故,覃武保和封豫不時來到山上,研磨文藝,相互酬答。“彈琴坐到三更”,“一甌薄酒共金蘭,添得伯仁為雅量,自足成歡。”(王維新《浪淘沙》)
封豫《春夜懷李仙根、劉云衢、覃愛吾、王景文》,王維新《夢訪封望仙》,“松方與竹訂同心,竹竟與松成兩地。”友情與思念推動都嶠三子相互家訪,家訪又不斷地深化他們的友情,為他們的創(chuàng)作增添更多的內容。而《孟冬下旬王景文來訪,留宿山房,有詩懷舊,臨別贈二絕句》,則是封豫在王維新造訪其家翠圍山房時的即興之作。
都嶠三子,情深似海,正如覃武保的傾訴:我們是情人,是情友;少年結下了好古情、游藝情;壯年產生學道情、用世情;出仕則有報國情、建績情;退隱就會有泉石情、著述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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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嶠山寶蓋峰風景。圖源:玉林發(fā)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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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雷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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