偉大工程南水北調，為何會成生物入侵“高速路”？我們如何治理？

有一條“水路”，本來是把南方滋潤帶到北方的生命線，卻為何成了生物入侵的“高速公路”？我們該怎么把這條路上的“異客”趕回去？

南水北調，是利國利民的偉大工程。上世紀50年代，毛主席在視察北方水利時說：“把南方的水調來北方如何？”于是，一條從丹江口出發，經北京、天津，再到河北、山東、江蘇的輸水大動脈開始興建。從此，4億多人喝上了安全水，千百萬畝農田告別干旱。可是，近幾年，這條“生命線”也成了生物入侵的“高速路”，南方水生物順流而上，到了北方就開始大殺四方。

“狼牙怪”須鰻鰕虎魚自從南水北調東線工程打開后，便搭上“直達號”一路北上。它原本生長在長江口，牙齒像狼牙，撕咬別的魚毫不含糊。須鰻鰕虎魚沿著干線通道溯流而上，闖進巢湖、滁河等多個水域后，靠著驚人的繁殖能力，一下子占領了湖區。巢湖一帶，本地鯽魚、青魚、鰱魚紛紛遭殃。漁民張北根回憶：“以前在巢湖捕魚，一天能收50到100公斤草魚。如今打三天，只打上來不到50公斤，還經常撈出一堆須鰻鰕虎魚。那魚長得又丑，粉粉嫩嫩，肉里還有輕微毒素，根本沒人要。”每當它們一聚集，淺灘里就布滿斷裂的魚骨，整個湖面像被屠戮過一般。結果是，巢湖本地魚群急劇減少，漁業產值直線下滑。

“吃蝦怪”雙帶縞鰕虎魚同樣趁南水北調東線溜達進來，它原本以捕捉小蝦小蟹為生，一到東湖流域就不撒手。那里沒有天敵，蝦蟹遍地是它的香餑餑。到2022年，東湖流域四分之一的蝦被它吃到滅頂，接著它們又一路擴散到小湯菱湖，“小湯菱湖的蝦米也要哭暈在水里了”。到了冬春季節，這種“吃蝦怪”數量激增，吃光水草，啃斷藻帶，整個水體的食物鏈被撕裂一大截。

“專吃魚卵”的子陵吻蝦虎魚，就更要命了。它是一種季節性回游魚，每逢產卵期，為了給后代找最合適的孵化環境，就要回到長江口。不過，它們干脆在南水北調的各湖泊、河段“駐足觀光”，吃掉那里的魚卵，然后再逆流歸航。水生學家說：“子陵吻蝦虎魚最喜歡吃魚卵，一旦它們把淮河流域當成‘自助餐廳’，草魚、鰱魚、鳙魚的后代基本無幸存。”如此一來，北方本地的大型經濟魚類，種群補給線被徹底切斷。

除了這些魚，還有藻類“跑火車”。南方的河湖清澈透明，雜質少，硅藻、金藻這些北方少見的藻類在那里不起眼，自然無法大規模爆發。但一旦順水來北方，遇上富含氮、磷等營養鹽的北方水域，就像進了自助餐廳。“綠得發油”的水華瞬間鋪滿湖面，有時散發惡臭，讓人望而卻步。團城湖一帶，從2015到2022年，15種魚類大規模死亡，漂浮在湖面上，場面觸目驚心。更嚴重的是，水華還會堵塞輸水管道，“取水口一堵就水源不足，城市供水險些告急”。

面對如此“水陸狂歡”，專家們也想過各種治理招式：在丹江口段筑生態隔離帶、源頭建格柵攔截、時段分流、末端組織大規模捕殺……可這些措施，都治標不治本。有句話說得好：“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只要南方的水不斷往北調，這些異客就總能在水里找到捷徑，一路打游擊。末端捕殺，就是跟打地鼠似的，總有漏網之魚；格柵攔截，網孔一大，就被過梁；時段控制，一關張，就影響正常供水。

那到底怎么辦？有沒有可能在調水過程中，建立一條多級連貫的生物安全防護線？比如，從源頭到終端，分段設置生態浮島、人工過濾障壁、聲光誘導設施、生態格柵，再配合北方原生天敵“放養”與定期人工捕撈。具體來說：

一、上游生態隔離：在丹江口和沿線湖泊入口處，建造植被濾帶與沉沙池，讓魚苗、藻核在此被自然截留，同時補充適量南水北調專用的營養調控劑，降低水體氮磷含量。

二、中段聲光誘導：在密云水庫和沿線河段布設聲光誘導裝置，通過特定音頻、光譜把入侵魚類引導到設定捕撈區域，減少對電魚、炸魚等野蠻方式的依賴。

三、下游生態補償：在京津冀、山東、河南等疏水地帶，放養原生淡水天敵，如適應低溫的鱸形目魚類，形成天敵聯隊，壓制入侵種群。

四、末端定期捕殺：結合漁民增收計劃，推廣“捕撬”行動——漁民每捕撈一斤入侵魚類，政府按市場價三倍補助；同時開展藻華清除競賽，鼓勵社會組織定期打撈、清理。

不過，要讓這些招式落地，還要解決成本、生態聯動、監測預警等難題。只有把“生物安全”從單點思路，升級到“流域綜合管理”，才能從源頭斷了入侵通道，而不是把每一個湖泊當作戰場各自孤軍奮戰。

南水北調，是連接南北的生命線，更應是生態屏障。我們得反思：利國利民的大工程，怎么才能在造福里,“與異客相安無事”？答案或許就在“層層設防、環環相扣”的流域防護網絡里。而這條路，任重而道遠。

參考資料：[南水北調東線工程沿線生態調查] 參考資料：[須鰻鰕虎魚入侵及防控研究] 參考資料：[雙帶縞鰕虎魚對東湖生態影響數據] 參考資料：[淮河流域子陵吻蝦虎魚種群溯源分析] 參考資料：[北方水華暴發及管控技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