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理坐標】誰不是牛馬？當代職場的普遍困境與微小抵抗

20251115【情理坐標】誰不是牛馬？當代職場的普遍困境與微小抵抗

“今天又是牛馬的一天。”

這句輕描淡寫的自嘲，早已超越網絡段子的范疇，成為無數職場人每日生活的內心注腳。它既非純粹抱怨，也非徹底躺平，而是一種帶著苦笑的清醒：我清楚自己正在被消耗，卻暫時無力掙脫。

那么，“牛馬”究竟指什么？

在傳統語境中，牛勤懇耕田，馬忠誠負重，它們是農耕文明中最值得信賴的伙伴。但在今天的職場話語里，“牛馬”已悄然異化為一種被系統征用卻未被真正尊重的狀態：高強度勞動、低自主權、弱成長性、模糊的價值回報，以及一種揮之不去的“可替代感”。你不是在為自己奔跑，而是在為別人的KPI拉車；你不是創造者，而是維持龐大機器運轉的耗材。

更關鍵的是，這種狀態往往伴隨著一種矛盾的清醒，你明白所謂“福報”不過是話術包裝，也看透某些加班文化的荒謬，但出于房貸、家庭、年齡或行業寒冬的現實考量，只能選擇暫時忍耐。于是，“牛馬”成了疲憊者的鏡像，也是沉默者的身份標簽。

但是，有些人也會說，誰又不是牛馬？

這個問題之所以令人沉默，是因為它戳中了現代生活的普遍困境。

高管在董事會與市場預期之間如履薄冰，創業者在融資斷鏈邊緣徹夜難眠，自由職業者為下一個項目焦慮不安，基層員工在流程與指標中疲于奔命……不同位置的人，承受著不同形態的“牛馬化”，有人被責任壓垮，有人被不確定性吞噬，有人被體制規訓，有人被算法驅使。

區別或許只在于：

有人清楚這是階段性選擇，并保有退出的潛在能力；有人則早已麻木，連自嘲都成了日常儀式。

當“內卷”成為常態，“躺平”成為奢望，幾乎所有人都在某個時刻、某種維度上，體驗過那種“被驅使而非自主前行”的無力感。于是，“誰又不是牛馬呢？”便成了一句帶著共情的反問，不是認命，而是承認：在這個高度系統化、績效化、不確定性的時代，保持清醒的同時不被徹底異化，本身就是一種奢侈。

值得注意的是，“牛馬”與“努力”并不等同。真正的奮斗者有目標、有選擇、有反饋、有希望；而“牛馬感”恰恰源于主體性的喪失，你不再是為了自己的愿景而行動，而是為了滿足系統的要求而運轉。你的存在被需要，但人格未被看見；你的勞動被依賴，但價值未被定價。

承認困境，不等于放棄可能

面對如此普遍的處境，有人警惕“牛馬”話語的泛濫，擔心它滑向消極躺平，消解本應爭取的權益。但若剝離情緒外殼，這個詞的核心訴求其實樸素而正當：希望勞動被尊重，付出有回響，人生有選擇權。

真正的危險，不是暫時處于牛馬狀態，而是誤以為這就是全部人生，從此放棄對意義、邊界與可能性的追問。

破局或許不在轟轟烈烈的逃離，而在日常中的微小抵抗：在執行中保留思考：不只是“做完”，更要問“為什么做”“做得好不好”“能否優化”。哪怕只是多寫一行注釋、多記錄一次復盤，都是對機械重復的輕微反抗。

比如，在服從下守住邊界：可以配合團隊節奏，但不默認“隨時待命”是美德；可以偶爾加班，但不讓它成為理所當然的義務。

比如，在沉默中積累資本：悄悄學習新技能、拓展人脈、整理作品集、記錄關鍵成果——這些看似微小的動作，是在為未來的“不牛馬”儲備籌碼。

比如，在被工具化時不忘自我確認：定期問自己：“這份工作讓我成長了嗎？”“我的時間換來了什么？”“如果明天離開，我能帶走什么？”這些問題的答案，決定了你是暫時借道，還是永久陷落。

這些動作看似微不足道，卻是對抗徹底異化的錨點。它們提醒我們：即便身處牛馬之位，亦可保有非牛馬之心。

牛馬不會提問，但是你會

社會學家曾指出，現代人正經歷“附近的消失”，我們關注宏大敘事或遙遠議題，卻對身邊具體的生活失去感知。而“牛馬”現象，正是這種異化的職場版本：人不再是目的，而是手段；不再是創造者，而是維持系統運轉的零件。

但值得慶幸的是，當你開始問“究竟如何定義牛馬”、“誰又不是牛馬”，你就已經站在了覺醒的門檻上。

真正的自由，未必是不做牛馬，而是知道自己為何而做，并始終保有說“不”的潛在能力。那一點能力，可能藏在一次主動溝通里，藏在一個微小的學習計劃中，藏在對自我價值的持續確認上。

一個健康的組織，不該讓員工長期處于“牛馬狀態”；一個成熟的社會，也不該把“當牛做馬”當作理所當然的職業美德。而作為個體，我們或許無法立刻改變系統，但至少可以拒絕被系統完全定義。

畢竟，牛馬不會提問，而會問“誰又不是牛馬”的人，尚有覺醒的可能。而這，正是改變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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