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齊白石變法期間的山水在量與質上都可稱其藝術生涯的高峰,其中又以1922年左右收獲甚豐。郎紹君先生將其1922年的山水分為兩種類型:一是條屏,以勾染為主,窄長構圖,近樹遠山、竹林瓦屋,空間高遠,畫山多成圓形,有結構,少細節刻畫,如用線也多為一筆弧線而少變化,這些都是日后其大寫意山水的典型特色;一是“雨余山”,這種畫法從米芾的米點化來,畫法用橫筆臥點,“平樸的構圖,淋漓的潑墨與平直的筆線,造成有形與無形、線與塊、力與韻的強烈對比”,堪稱“齊氏云山”。
除此兩類山水外,齊白石在這一年還罕有的畫了兩件在畫法、構圖、內容、尺寸十分相似的“另類”巨幛山水。其中之一,便為即將隆重呈現于本季秋拍大觀夜場中的《致曹錕云山深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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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t 3099
齊白石1864~1957
致曹錕云山深澗
立軸?水墨紙本
162.5×92 cm. 約13.5平尺
RMB: 22,000,000-28,000,000
題識:仲珊使帥命畫。布衣齊璜。
鈐印:白石翁
鑒藏印:我家歡喜
上款:“仲珊使帥”即曹錕(1862-1938),字仲珊,晚年自號樂壽老人。天津大沽口(今天津塘沽)人。中國近代軍事、政治人物,中華民國直系軍閥的首領,也是第五任中華民國大總統。曹錕自少以販布為生,光緒八年(1882年)投身淮軍,進入天津武備學堂學習,畢業后為毅軍哨官。北洋時期,輾轉于袁世凱、段祺瑞、黎元洪、馮國璋之間,后成為直系首領,并于第一次直奉戰爭中擊敗張作霖,一時控制北方政權,后又擠掉黎元洪選舉為大總統。第二次直奉戰爭失敗后,曹錕前往開封,又轉赴天津做寓公,經營實業與房地產。“九?一八”事變爆發后,拒絕日本出面組織新政府的要求,1938年病逝于天津。曹錕執掌北洋政府期間,授意公布了《中華民國憲法》,支持顧維鈞處理“臨城劫車案”、完成中蘇建交談判,有維護國家主權的功績,逝世后被重慶國民政府追贈為國民革命軍陸軍一級上將。
展覽:“中國近代五大家畫展”,香港中華總商會,1959年10月22日至25日。
出版:
1.《中國近代五大家畫展特刊》,香港中華總商會,1959年10月22日。
2.《齊白石詩文篆刻集》,圖三,香港上海書局,1961年版。
3.《齊白石詩文篆刻集》,香港上海書局,1967年版。
4.《齊白石畫集》,第129頁,香港文化藝術公司,1967年版。
5.《白石印譜》,上海書局有限公司,1972年版。
6.《齊白石詩文篆刻集》,上海書局有限公司,1980年版。
7.《20世紀中國畫家研究叢書——齊白石》,圖編144,天津楊柳青畫社,1997年版。
8.《名家翰墨?14?齊白石特集》,第49-53頁,翰墨軒出版有限公司,2006年版。
9.《齊白石研究》,圖編105,北京畫院,2014年版。
10.《嘉德二十年品錄?近當代書畫?卷一》,圖編172,故宮出版社,2014年版。
11.《京都博物館須磨收藏圖版目錄?中國近代繪畫?1?齊白石》,第10頁,京都國立博物館(日本),2019年版。
來源:中國嘉德2008春季拍賣會,第874號拍品。
1.本幅為曹錕上款并舊藏,后由姚仲康遞藏。
2.夏午詒(1870-1935),原名壽田,字午詒,湖南郴州人。《白石老人自述》中記載了其與夏午詒最早相識于1897年:“我在湘潭城內認識了郭葆生(人漳),是個道臺班子(有了道臺資格未補到實缺的人)的大少爺。又認識了一位桂陽州的名士夏壽田,號叫午詒,也是一位貴公子”,這是齊夏相交之始。至1935年夏午詒病逝,在這40年中,齊白石與夏午詒交往不斷,可見兩人交誼之厚。在齊白石的眾多“貴人”當中,夏午詒對齊白石的影響不可謂不大,比如齊白石一生最知名的“五出五歸”就始于受夏午詒之邀遠赴西安。
3.1920年9月曹錕任直魯豫巡閱使,其時左右幕僚酸腐無能,曹欲尋通儒替之。夏午詒得人推轂,被曹錕聘為高等顧問,參贊機要,敬禮備至。在任職曹錕幕僚期間,夏午詒并未忘記好友齊白石,又是受其所邀,齊白石自1920年開始至少十一次前往保定,并在此期間為夏氏上司曹錕多次作畫、刻印,本幅《云山深澗》便為其中之一。
4.此件無年款。日本須磨彌吉郎曾藏《宋法大山水》(后捐獻至日本京都國立博物館),《宋法大山水》與本幅在畫法、構圖、內容和尺寸相若,其年款為“壬戌五月”亦即1922年。郎紹君先生推測《云山深澗》成畫時間較《宋法大山水》稍晚。結合《壬戌記事》中齊白石1922年行止,我們大約可以判斷《云山深澗》的成畫時間當在1922年5月至11月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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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物
為避湖南連年兵禍,齊白石與1917年只身北上,并于1919年正式定居北平。甫居北平,齊白石學八大一路的冷逸畫風頗受冷遇,經陳師曾點撥,齊白石開始“十載關門”的變法,也就是今時我們耳熟能詳的“衰年變法”。
齊白石的衰年變法以花鳥一科為主,但山水畫面貌的更迭亦十分顯著,某種程度上講似乎比花鳥畫科更加“新穎”。這一時期他的山水畫以憶寫家鄉景物和遠游所見為主,他將過往所得山水畫稿進行重新的剪裁、組合,描繪自然中的山光水色、晨曦日落、雨霧云影,題材很多都能從其早年所作的《石門二十四景》和《借山圖冊》中見到。同時,在北平,齊白石能夠見到更多古人手筆,這讓其眼界和思路都更加開放,也為其衰年變法期間的山水畫增添了更多獨特的風格元素。寫生與臨古,這是傳統中國畫最正統的學習模式。在北平的十年變法期間,齊白石將它們融合、變通,“卅年刪盡雷同法”,從秀氣纖細的“小寫意山水”逐步過渡至縱橫淋漓、稚拙頑樸的“大寫意山水”風格。
齊白石變法期間的山水在量與質上都可稱其藝術生涯的高峰,其中又以1922年左右收獲甚豐。郎紹君先生將其1922年的山水分為兩種類型:一是條屏,以勾染為主,窄長構圖,近樹遠山、竹林瓦屋,空間高遠,畫山多成圓形,有結構,少細節刻畫,如用線也多為一筆弧線而少變化,這些都是日后其大寫意山水的典型特色;一是“雨余山”,這種畫法從米芾的米點化來,畫法用橫筆臥點,“平樸的構圖,淋漓的潑墨與平直的筆線,造成有形與無形、線與塊、力與韻的強烈對比”,堪稱“齊氏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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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兩類山水外,齊白石在這一年還罕有的畫了兩件在畫法、構圖、內容、尺寸十分相似的“另類”巨幛山水。其中之一,便為即將隆重呈現于本季秋拍大觀夜場中的《致曹錕云山深澗》。
《致曹錕云山深澗》縱近5尺,橫近3尺,所畫重巒疊嶂,景物繁密,是齊白石一生中極為少見的巨幛山水。此幅以勻稱的線條勾勒出層層疊疊的山石,視覺效果上有如層疊而上的萬?書冊,整齊而富有秩序性,緊湊而呈現出山體的穩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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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幅局部一
而細節局部處的山石又有種片片壓緊的破碎感,這種破碎感統一在整齊而緊湊山體之內,這種景物構成上的對立統一和畫面效果的分離整合,讓整個畫面有著非常強的裝飾趣味,從而這張本就足夠獨特的大山水,在齊白石所有的山水畫創作中顯得更加鶴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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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幅局部二
在群山之中,飛瀑如匹練由山頭傾斜而下,山間云霧環繞,屋舍座落高山腳下,藏于山崖間,密林環列屋舍四周,或山崖處,畫面下部由遠至近水面與坡岸相互隔迭錯落,岸邊生長著數株婀娜的柳樹。整幅畫面純以水墨來描繪表現,以墨線勾勒山石外體輪廓、山脈起伏走向、坡岸、團云、屋舍,山石的陰陽向背、坡岸高低復以墨色進行平涂處理,山間密林、柳樹則以運筆不同來區分份樹木種類不同,水面則以留白處理。群山之中,未有人物和鳥獸,只有泉瀑潺潺流水之聲,整幅畫面顯得非常靜寂,頗有“山靜似太古,日長如小年”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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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白石1910 年作《石門二十四景》之“石門臥云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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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幅局部三
雖然《致曹錕云山深澗》在齊白石的山水體系里足夠特別,但其實它的方方面面依然脫不開齊白石經年積累的素材庫。事實上,包括本幅在內的所有齊氏山水幾乎都有統一的素材來源,亦即其早年的“石門”與“借山”諸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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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白石1910 年作《石門二十四景》之“龍井滌硯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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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幅局部四
以本幅為例,畫面下方整齊排列的柳樹非常明顯的來自于《石門二十四景》之“龍井滌硯圖”,山間用線塑形的云則來自于《石門二十四景》之“石門臥云圖”,峽谷間掩映于樹下的房屋來自于《借山圖冊》之十五,而山石的整體造型則非常明顯的來自于《借山圖冊》之五“獨秀峰”的圖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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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白石1910 年作《借山圖冊》之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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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幅局部五
我們以山石的整體造型為例略作展開。齊白石五出五歸之中有游歷桂林的經歷,當地山水地貌的獨特風貌給其留下的深刻印象,這種印象集中反映在其五出五歸之后完成于1910年的《借山圖冊》之“獨秀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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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白石1910 年作《借山圖冊》之五“獨秀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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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幅局部六
這開山水造景非常獨特,畫面上只有一座突兀的方形山體,山形成片片層疊狀,山巖方折,用線也是勻稱而少變化的線條。我們能明顯的看出《致曹錕云山深澗》中山石造型與此開獨秀峰在造型和畫法上的相似。所不同的是“借山”中的山石只有一座,而在《致曹錕云山深澗》中齊白石則將這“孤零零”的一座山安插排列、反復利用、經營位置最終化為鱗次櫛比的山重水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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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幅局部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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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白石1931 年作《辛未山水冊》之“山上人家”
中國嘉德2023秋季拍賣會,第2121號拍品
事實上,這些得自家鄉和遠游的景物在化身成為“石門”和“借山”們之后,在齊白石的腦海中被反復記憶,而后又用紙筆反復打磨,在一次次構建山水的過程中被齊白石提煉成為高度概念化的“山水模塊”,一再被齊白石“借”用在案頭山水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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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幅局部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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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白石1931 年作《辛未山水冊》之“浦柳秋晴”
中國嘉德2023秋季拍賣會,第2121號拍品
這些元素既能被齊白石整合成為類似《致曹錕云山深澗》一樣的巨幛,也能再次由整化零變為一開開耐讀耐玩的小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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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幅局部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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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白石1931 年作《辛未山水冊》之“陽羨山水”
中國嘉德2023秋季拍賣會,第2121號拍品
齊白石的名件《辛未山水冊》中,“山上人家”中筆直的“牙刷樹”、“陽羨山水”中方折層疊的山、“柳浦秋晴”中排布齊整的斜倚枯柳以及“朝陽”中紅日邊上用線狀成的圓形山頭,這些都能從《致曹錕云山深澗》找到同源的圖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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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幅局部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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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白石1931 年作《辛未山水冊》之“朝陽”
中國嘉德2023秋季拍賣會,第2121號拍品
反復的聚合與分散讓齊白石對于來自“石門”和“借山”們的元素熟悉到如驅臂使,畫全景時能以局部細節呈現,表現單一景物時又能于微觀中引申出寬廣的儀式感,能如此自由且貼切的使用圖像元素,在近代畫壇,齊白石是為數不多的畫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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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曹錕戎裝像
右:齊白石1921年為曹錕作《廣豳風圖冊》
此巨幛山水的受畫人是北洋五總統之一的曹錕,而齊白石為曹錕作畫之緣起還要由齊白石的老朋友夏午詒說起。夏午詒與齊白石相識于1897年,從相交之日起到1935年夏午詒病逝,齊夏相交近40載,可以說夏午詒是齊白石生命中最為重要的貴人之一。齊白石五出五歸、初至京城、結識樊樊山等等都源于夏午詒的邀約與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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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白石為曹錕刻“曹錕之印”、“直魯豫巡閱使”
1920年9月曹錕任直魯豫巡閱使,其時左右幕僚酸腐無能,曹欲尋通儒替之。夏午詒得人推轂,被曹錕聘為高等顧問,參贊機要,敬禮備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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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白石《庚申日記并雜作》 北京畫院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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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白石《壬戌記事》 北京畫院藏
在任職曹錕幕僚期間,夏午詒并未忘記好友齊白石,又是受其所邀,齊白石自1920年開始至少十一次前往保定,并在此期間為夏氏上司曹錕多次作畫、刻印,本幅《云山深澗》便為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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須磨彌吉郎舊藏齊白石1922年作《宋法大山水》
現藏日本京都國立博物館
《致曹錕云山深澗》并無年款,只落“仲珊使帥命畫,布衣齊璜”。與之同期所作尚有一軸在畫法、構圖、內容、尺寸十分相似的巨幛山水。另本巨幛為日本須磨彌吉郎曾藏《宋法大山水》,后捐獻至日本京都國立博物館,其年款為“壬戌五月”亦即1922年。郎紹君先生推測《云山深澗》成畫時間較《宋法大山水》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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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0 年起齊白石應夏午詒邀至少十一次赴保定
《壬戌記事》中齊白石1922年有5次應夏午詒邀約至保定,其中5月(農歷,下同)勾留25天,主要活動是作畫,并言名為曹錕刻印;6月即至即去;8月勾留11天,期間曾為曹錕畫像;9月只宿一晚即返;11月勾留21天,期間亦曾作畫。我們大約可以判斷《云山深澗》的成畫時間當在1922年5月至11月間。
《云山深澗》作為齊白石山水畫中的巨幛之一,純以水墨描繪表現靜穆的山川萬象,雄壯新奇,承繼宋人山水的格局與氣韻,贈與當年”一代梟雄”北洋直系首領曹錕,堂堂巍峨氣象,獨步古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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