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的雨是裹著涼的,落在窗玻璃上的聲音,剛好和我翻《黃梅雨季》時,鋼筆批注蹭過紙頁的沙沙聲疊在一起。或許我在想著事情,無意間讓墨汁順著紙紋洇開一小片,像把詩里的鄉愁,浸成了看得見的濕。
封面是啞光的白,“黃梅雨季” 四個字像被雨浸過,淺灰的墨痕暈得軟乎乎。
后來查才知道,寫這詩的甘偉是復旦中文系的,1988 年寫《黃梅雨季》時不過二十出頭 —— 據說當時在復旦的朗誦會上,女生念到 “女孩的思念也完完全全地熟透了”,臺下靜得能聽見窗外的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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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黃梅雨季,是鄉愁浸軟的紙
翻到《黃梅雨季》那首時,窗外的雨正密,我攥著鋼筆等水開,余光掃到 “當梅子在南方的雨中熟透了的時候,女孩的思念也完完全全地熟透了”,筆尖沒忍住,在旁邊寫:“通感,讓無形的鄉愁變得可感知。”
其實那刻我正盯著雨簾發愣:心里沒具體的地方要念,卻像詩里的女孩那樣,把某個模糊的 “北方”,熬得和梅子一起軟透。
鋼筆尖在紙頁上頓了頓,又補了句 “雨停時,思念會像梅香嗎”—— 墨痕淺了些,是筆里的墨快空了,像心里的想念,濃一陣淡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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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雨點,是騎樓下的半杯涼咖啡
《雨點》那頁的折痕,已經被我摸得發毛。
詩里寫 “我們每個人都像雨點,哭著來到地上,混入塵世的澤國,找不到跟自己一樣的那一滴”,我寫了滿滿半頁:“我們都是墜落人間的雨滴,在時代的潮水中奔涌,最終在太陽的灼燒下消散,卻始終找不到那與自己完全契合的清醒叩問。”
寫這話的傍晚,我被驟雨堵在騎樓下,手里攥著半涼的咖啡。雨珠砸在臺階上碎成白泡,千萬滴都長得一樣,連落下去的聲音都混在一起 —— 我忽然覺得自己就是其中一滴:擠在通勤的人流里,喝著和別人一樣的咖啡,連發呆的姿勢都像被復制過,可心里偏藏著點 “想不一樣” 的執拗,像這鋼筆尖,總在紙頁上找自己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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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墓碑》的批注,是深夜桌前的薄外套
《墓碑》那首的字,是某個深夜寫的。裹著薄外套坐在桌前,鋼筆尖有點澀,劃在紙上 “沙沙” 響 —— 詩里說 “我們每個人,都在懷抱著自己的墓碑奔走,流了一生的淚,也只是為了把這塊碑中間的一行字洗得亮一點”。
我在旁邊寫:“我們既是時間的囚徒(碑上小字終將模糊),又是意義的創造者(拼盡全力洗亮那一行字)。” 寫這話時,我剛整理完舊物,翻到高中的筆記本:里面的字歪歪扭扭,卻寫滿 “要每天背 30 個單詞”“周末去美術館”。現在那些字已經淡了,可當時較真的勁兒,像在給 “碑” 上的字添墨 —— 哪怕后來會模糊,也想把中間那行洗得亮一點:比如今天認真泡了杯茶,比如給朋友寫了張明信片,都是在把生活的褶皺,熨成看得見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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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梅子,是甜里裹著的澀
詩里說 “南方少年永遠不能成為她的北方”,我寫:“對女孩而言,‘北方’是地理故鄉;對南方少年而言,‘北方’是女孩心中的理想歸宿。
熟透的梅子總有苦澀,熱烈的情感與渴望也難免伴隨無奈。”
那天的梅子酸得我瞇眼,忽然想起某個夏天:我坐在窗邊等一條消息,像少年等女孩的 “北方”,最后只等到雨停,風里留著點梅肉的澀。原來不管是詩里的少年,還是我,心里的 “北方” 從來都帶著點求而不得的軟 —— 像鋼筆尖落在紙上的頓筆,重一點,就洇開,輕一點,又怕留不下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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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上書時,鋼筆帽 “咔噠” 一聲扣上。窗外的雨已經停了,月光落在封面的 “黃梅雨季” 上,把去年的潮痕照得軟軟的。這半本寫滿批注的書,像我和甘偉的一場對話:他寫他的梅雨季,我寫我的;他的詩里裹著少年的鄉愁,我的批注里藏著日常的褶皺。
那些洇開的墨、磨毛的紙、指腹蹭過的印,都是雨和時光的痕跡 —— 等下一場涼雨來時,我還會翻到第 9 頁,看看那團洇開的 “熟透”,像和去年的自己,碰了杯溫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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