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泛黃的老照片里,八歲男孩扶著炮彈咧嘴笑,他穿著補丁摞補丁的短褲,涼鞋磨得露出腳趾,飛行帽卻大得遮住半張臉。
這頂不合身的帽子,像朵烏云壓在他瘦小的肩頭,照片外的人看著心疼,誰能想到,這張笑臉背后的日子,連呼吸都帶著鐵窗的冰冷。
1941 年的寒冬,重慶白公館監獄困住了一對母子,襁褓里的嬰兒還沒斷奶,臉蛋凍得通紅,他就是宋振中,后來被難友們心疼地叫做 “小蘿卜頭”。
他的到來讓陰暗的女牢多了點生氣,卻也讓特務們多了個可以要挾的籌碼,父親宋綺云是楊虎城將軍的秘書,也是堅定的共產黨員,母親徐林俠同樣投身革命,這對夫婦的愛國行動,最終給全家招來牢獄之災。
八個月大的孩子本該在搖籃里聽童謠,在父母懷里撒嬌,可小蘿卜頭的第一聲啼哭,回蕩在潮濕的牢房里,身邊是發霉的稻草和刺鼻的惡臭。
蚊蟲和臭蟲更是常客,小蘿卜頭細嫩的皮膚經常被叮咬得滿是紅腫,夜里癢得睡不著,只能靠母親輕輕拍著后背安撫。
這樣的環境,別說孩子,成年人都難以忍受,可小蘿卜頭就這么一天天長大了。
日子一天天熬,小蘿卜頭慢慢學會了坐、學會了爬,卻始終長不高,監獄里的伙食只有一碗用霉米糠和爛白菜幫子煮的臭水湯,根本談不上營養。
他的胳膊腿細得像蘆柴棒,皮包骨頭,唯獨腦袋顯得格外大,“小蘿卜頭” 這個綽號,既是難友們的憐愛,也是對監獄生活最真實的寫照。
四五歲的年紀,個頭卻只有普通孩子兩三歲那么高,遠遠看去,真像一顆頂著大頭的小蘿卜。
別的孩子在院子里奔跑嬉戲的時候,小蘿卜頭只能在狹小的牢房里打轉,或者趴在鐵窗上,眼巴巴望著外面那一小片天空。
他不知道藍天白云是什么樣子,不知道小鳥為什么能自由飛翔,更不知道糖是什么滋味。
有一次,一個看守故意逗他,說叫一聲 “阿姨” 就給糖吃,小蘿卜頭盯著那塊花花綠綠的糖,咽了咽口水,卻慢慢放下了伸出的小手,他雖然年紀小,卻早就看清了這些人的真面目,知道他們不是好人。
監獄里的難友們都疼他,有什么能省下來的吃食,都會悄悄塞給他,可他總是記得分給身邊的叔叔阿姨。
到了該上學的年紀,父親和難友們集體絕食,特務們怕事情鬧大,最終松了口,同意讓獄中的難友教小蘿卜頭念書。
這個消息讓整個監獄都振奮起來,大家紛紛出力,為這個特殊的 “學堂” 做準備。
父親撿回一根樹枝,在地上反復打磨,做成了一支筆,母親撕下棉衣里的棉花,用火燒焦后兌上水,當作墨汁,叔叔阿姨們省出一張張草紙,拼湊成幾個練習本。
小蘿卜頭的第一位老師是羅世文,教他語文,車耀先教他算術,抗日愛國將領黃顯聲將軍更是全能老師,不僅教語文、算術,還教他武術和俄語。
沒有桌椅,他就趴在地上寫;光線太暗,就趁著放風的短暫時間抓緊背書,他的記憶力特別好,很快就能背誦和默寫三十多首古詩詞,還有難友們在獄中創作的詩作。
黃顯聲將軍有一支真正的鉛筆,那是小蘿卜頭最羨慕的東西,他總盼著自己也能有這樣一支筆,在干凈的紙上寫字。
后來,黃將軍把這支筆作為獎勵送給了他,小蘿卜頭舍不得用,用紙小心翼翼地包起來,藏在內衣兜里,盼著出獄后能在真正的課堂上使用,這支鉛筆,也成了他最珍貴的寶貝。
因為年紀小,特務們對小蘿卜頭的看管相對寬松,允許他在牢房之間走動上課,誰也沒想到,這個不起眼的“小不點”,悄悄成了監獄里最關鍵的“地下交通員”。
他的小書包里,經常藏著難友們傳遞的秘密紙條,有時候是革命消息,有時候是越獄計劃的細節,他學會了察言觀色,避開特務的視線,把信息準確地送到指定的牢房。
有一次,黃顯聲將軍隔壁來了個新犯人,小蘿卜頭上課路過時,悄悄打聽了幾句,憑著孩子的直覺和在監獄里練就的判斷力,他認出這是《挺進報》的負責人陳然。
他很快把這個消息告訴了黃將軍,又把小紙條送到地下黨支部書記許曉軒手里,成功接上了聯系。
陳然提出要在監獄里繼續辦《挺進報》,這個大膽的想法得到了大家的支持。黃顯聲將軍有一份報紙,他負責摘錄解放軍勝利的消息,比如遼沈戰役、淮海戰役的捷報,然后交給小蘿卜頭。
小蘿卜頭再把這些消息送到陳然那里,陳然把它們整理成簡短的文字,由小蘿卜頭分發到各個牢房,這張特殊的“報紙”,其實就是一張張小小的紙條,卻像黑暗中的明燈,照亮了大家的希望。
難友們看到解放軍節節勝利的消息,斗爭的意志更堅定了,小蘿卜頭做這些事的時候,從來沒有害怕過,他知道自己在做和父母一樣偉大的事情。
他還幫著 “瘋老頭” 韓子棟傳遞越獄用的地形圖,幫著媽媽給韓子棟送縫制的新衣,為他的成功越獄出了一份力。
那個時候的小蘿卜頭,已經不是單純的孩子了,他是革命隊伍里不可或缺的一員,用稚嫩的肩膀扛起了責任。
1948年,徐林俠因長期受折磨得了重病,經過難友們的斗爭,監獄同意讓徐林俠去小鎮看病,這是小蘿卜頭第一次走出監獄的大門,看到真正的外面世界,他趴在通氣孔上,眼睛都看直了。田野里的莊稼、路邊的村莊、來往的行人、小小的土地廟,一切都那么新鮮,他不停地問媽媽各種問題,媽媽耐心地解答著,告訴他哪些是好人,哪些是壞人。
看到土地廟里的塑像,他天真地說等解放軍來了就把他打倒,因為媽媽告訴他,那是看管窮苦人的,就像監獄里的看守一樣。
這段短暫的旅程,成了小蘿卜頭童年里最珍貴的回憶,他終于知道了外面的天空有多藍,知道了自由的空氣是什么味道。
可這自由太短暫了,看完病,他又被帶回了那個熟悉的監獄,繼續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
1949 年,解放戰爭節節勝利,國民黨反動統治已經搖搖欲墜。可他們并沒有放過這些關押在監獄里的革命者,蔣介石下達了分批處決 “政治犯” 的密令。
9 月 6 日,這個離新中國成立只有 24 天的日子,小蘿卜頭和父母一起,被特務殘忍殺害在重慶歌樂山下的松林坡,他們被殺害后,特務們為了掩蓋罪行,把遺體就地掩埋,還在地面澆灌了水泥,沖洗了血跡。
犧牲時,小蘿卜頭還不滿九歲,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卻永遠停在了那個黑暗的黎明之前,他到死都沒等到自己向往的自由,沒等到在真正的課堂上使用那支珍貴的鉛筆,沒嘗到真正的糖是什么滋味。
重慶解放后,人們找到了小蘿卜頭的遺骸,當遺骸被挖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哭了,這個孩子的兩只小手死死地握在胸前,里面緊緊攥著的,正是黃顯聲將軍送給她的那一小截鉛筆。
那支筆,承載著他對知識的渴望,對自由的向往,對未來的期盼,他到死都沒有放棄這個夢想,哪怕身處地獄,心里也始終裝著陽光,后來,小蘿卜頭被追認為革命烈士,成為共和國乃至世界上最小的烈士,他的英名永遠被后人銘記。
現在的我們,生活在和平幸福的年代,有寬敞的教室,有豐富的零食,有自由奔跑的權利。可我們不該忘記,這樣的生活是無數像小蘿卜頭一樣的革命先烈用生命換來的。
他們犧牲在黎明之前,沒能看到新中國的成立,沒能享受勝利的果實,卻為我們鋪就了通往幸福的道路。
直到今天,當我們看到那張老照片,看到那個頂著大頭、笑得燦爛的孩子,依然會被深深觸動,他用八年的人生告訴我們,哪怕身處絕境,也要心懷希望;哪怕生命短暫,也要活得有意義。這樣的小烈士,值得我們永遠緬懷,永遠銘記。
參考資料:
新華網——緬懷共和國年齡最小的革命烈士,犧牲時還未滿9歲2024-09-30
祖國網——“小蘿卜頭”是世界上最小的烈士,他的人生被永遠定格在了八歲2018-09-06
中國青年網——他不到一歲入獄,犧牲時不滿九歲,一生收到最珍貴的禮物是一小截鉛筆……2021-04-13
澎湃新聞——@井陘人,還記得以前小學課本里的“小蘿卜頭”嗎?2021-0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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