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大帥上課啟示錄：當教師暫時“缺席”，學習是否可能發生？

回看這堂課會發現，馬大帥無意中觸碰到了教學改革的核心議題——課堂教學的本質究竟是什么？是知識的單向傳遞，還是學習能力的共同建構？

作者 | 高祖營

《馬大帥2》里那個被無數教師反復觀摩的數學課片段，正在成為教學領域一個意味深長的隱喻。

在馬大帥創辦的打工子弟學校里，每一節課都顯得格外珍貴。當學校面臨教師臨時缺位的困境時，這位辦學人被迫站上四年級數學課的講臺。一元一次方程于他猶如天書，但他還是挑起了這堂課的教學任務。

講臺上，馬大帥攥著寫滿陌生符號的教材，似乎有點緊張。

“上節課學到哪兒了？”這是馬大帥的開場白。當得知教學內容是一元一次方程時，他坦誠得令人吃驚：“哪位同學有問題？”

沒有備課，沒有教案，甚至把課本都拿反了。顯然，這位臨時教師在教學的常規準備上沒有什么經驗可談。然而正是這堂特殊的數學課，卻意外成為了教學實踐中耐人解讀的經典樣本。

學生甲舉手指出不會的習題，馬大帥順勢轉向全班：“誰會？”學生乙應聲上前，工整的板書配以清晰的講解，條理清晰的步驟讓臺下同學頻頻點頭。又一名學生提出一道難題，馬大帥依然是那句“誰會”，學生丙從容接棒。整堂課，教師退居幕后，學生走向臺前。這一句簡單的“誰會”，問出了課堂新天地，瞬間改變了課堂的權力結構，學生從被動的知識接收者，變成了問題的提出者；教師從知識的權威，轉變為學習的組織者。

教室窗外，語文教師李萍起初擔心這堂課會耽誤學生，當看到學生主動參與、精彩講解的場景，她從擔憂到驚訝，最終露出會心的微笑。這個本該是教學事故的場景，意外演繹了一堂生動的問題解決課。

回看這堂課會發現，馬大帥無意中觸碰到了教學改革的核心議題——課堂教學的本質究竟是什么？是知識的單向傳遞，還是學習能力的共同建構？

馬大帥在這堂課中最值得玩味的是他的角色定位。他沒有試圖冒充數學專家，也沒有因為自己的不懂而放棄組織教學。相反，他準確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做學生學習的促進者。

教師的專業素養不僅體現在知識的儲備上，更體現在對教學過程的把控能力上。馬大帥的課堂管理智慧在于，他知道什么時候該沉默，什么時候該提問，什么時候該放手。

這種“到位而不越位”的教師角色，恰恰符合現代教育對教師專業素養的新要求。我通過相關報刊了解到，一些學校的課堂教學改革正在踐行“最小干預原則”，也就是教師只在最必要的時候出現，其余時間則留給學生自主探究。

當然也有人認為，馬大帥并不是一位合格教師，畢竟專業知識永遠是教書育人的基礎。但是這一案例也迫使我們思考：當教師暫時“缺席”，學習是否可能發生？

在馬大帥的課堂上，答案是“肯定”。他不會解方程，但他懂得如何讓會解方程的學生站出來；他無法判斷答案對錯，但他知道讓其他學生來驗證；他放棄了傳統教師的知識權威角色，卻意外踐行了“學生為主體”的教育理念。

新課改強調教師要從知識的傳授者轉變為學習的組織者。馬大帥的課堂提供了一個有些極端但又富有啟示的案例，即便在學科知識為零的情況下，教學組織依然可能促進學習。

馬大帥最動人的教育智慧就在于他的“示弱”。在習慣于展現全知全能的教師群體中，承認“我不會”是需要勇氣的。在傳統師道尊嚴的觀念里，教師是知識的化身，承認無知近乎失職。馬大帥的坦誠恰恰打破了這層無形的枷鎖。而正是這種坦誠，為學生創造了展示的舞臺。每個上前解題的學生臉上都帶著被需要的自信；每個參與討論的聲音，都透露著思考的活力。

“學生天生具有展示的欲望和被認可的需求。”在關于這堂課的討論中，有教師說，“許多教師習慣于做課堂的主角，卻不知適時退場恰恰能讓學生成為主角。”

這種示弱不是能力的缺失，而是一種教育策略的自覺選擇。比如，在一次教學中，我有意識地模仿這種“無知者”角色：“這道題我想到三種解法，但總覺得不夠好，你們能想到更多解法嗎？”學生的創造力遠遠超乎預期。

在我看來，馬大帥教學法的核心在于對學生的深度信任。因為他不懂，所以不得不相信學生；因為他放手，學生開始主動承擔責任。這種看似無奈的信任，卻產生了奇妙的化學反應——學生教學生，學生評學生，課堂真正成為了學生的舞臺。

教育的最高境界是讓學生忘記講臺上還站著老師。當學習成為學生自己的事情，教育就成功了。我發現在山東杜郎口中學的課改實踐中，“相信學生、利用學生、解放學生、發展學生”的16字方針與馬大帥的課堂實踐不謀而合。

當然，作為教師，我們對“馬大帥現象”同樣要保持一種清醒的認識。值得學習的是他的教育智慧，而不是不關注知識。教書育人者若都成了沒有學科根基的馬大帥，那將是教育的悲哀。我也了解到，在如火如荼的課改實踐中就有教師片面理解“學生主導”，過度退居幕后導致課堂效率低下。教師的主導作用不可或缺，關鍵在于如何主導。這指向了一個更深層的命題：在教學改革進程中，我們如何在傳統與現代、知識與能力、教師主導與學生主體之間找到平衡？

《馬大帥2》的這段劇情之所以被各地教師培訓廣泛采用，正是因為它觸及了教學改革的核心議題：什么樣的課堂是好課堂？什么樣的教師是好教師？

馬大帥的課當然不是完美課堂的樣板——沒有精心的教學設計，沒有扎實的知識鋪墊，沒有系統的評價反饋。但它提醒我們：在追求教學技術與藝術的同時，不要忘記教育的本質是喚醒與激發。

“用師者王，用友者霸，用徒者亡。”這句古人的用人之道，在教育語境中可以有新的詮釋：把學生當作老師，教學相長；把學生當作朋友，平等對話；把學生當作徒輩，則禁錮了雙方。

如今，這個誕生于喜劇劇情的教學片段已超越娛樂的范疇，成為教育工作者反思自身教學實踐的一面鏡子。

作者單位系山東省滕州市界河鎮中心小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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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 中國教師報

編輯 | 白衣

（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