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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的夏天,香港回歸祖國剛滿一年。這座曾經(jīng)被譽為“東方之珠”的國際大都市,表面上依舊車水馬龍,霓虹閃爍,但回歸的喜悅和亞洲金融風暴的陰霾交織在一起,讓空氣中彌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躁動和迷茫。黃大仙區(qū)的德福花園,和其他很多大型社區(qū)一樣,是無數(shù)香港人安身立命之所。主婦們習慣了清晨的忙碌,接送孩子上學;老人們在涼亭下打著太極,聊著家長里短。誰會想到,在這個看似祥和的C座501單元里,一場足以震驚全港的罪惡,正在悄無聲息地醞釀,即將撕裂五個家庭的平靜,成為一代香港人難以磨滅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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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將五位女性推向深淵的男人,叫李育輝。1998年,他四十二歲,個子不高,身材微胖,一張典型的潮汕面孔,常年穿著一件洗得有些發(fā)白的藍色道袍,手里總不離一個叮當作響的羅盤。
他逢人便自稱是“龍虎山張?zhí)鞄煹诹y(tǒng)傳人”,能掐會算,驅(qū)邪避兇。實際上呢?這個“李大師”的根底可沒那么光彩。
他早年就是在汕頭鄉(xiāng)下的小廟里打打雜,干些打掃衛(wèi)生、招待香客的活兒。后來聽人說香港錢好賺,就鋌而走險偷渡了過去,落腳在九龍城寨——那時候那是三教九流匯聚之地。他在城寨的街邊支個攤子,就敢給人看相算命,靠著三寸不爛之舌和一些模棱兩可的話術(shù),居然也騙了不少錢。
和他打過交道的風水先生陳伯,后來回憶起來直搖頭:“李育輝啊,那小子鬼精鬼精的,最會察言觀色,專挑那些有錢又信這個的太太們下手。他不僅僅是看相那么簡單,還懂點化學,會弄些五顏六色的藥水,配上幾句‘天機不可泄露’,就能把人唬得一愣一愣的,乖乖掏錢。”
這種將迷信和一點可憐的化學知識摻和在一起的“獨門絕技”,日后成了他作案的工具,也為這場慘案埋下了最初的禍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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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起案件的五位受害者(包括兩位無辜的少女),她們的悲劇始于對命運的共同焦慮和對一位“大師”的盲目信任。
林春麗,快五十歲了,和丈夫白手起家,經(jīng)營著一家不算特別大但也頗為殷實的珠寶店。生意場上起起落落,加上回歸后經(jīng)濟大環(huán)境不明朗,她心里總是不踏實,總想著找個“大師”指點迷津,看看財運何時能好轉(zhuǎn)。
蔡秀珍,四十出頭,嫁了個做建筑工程的老板,家境優(yōu)渥。但她也有自己的煩惱:兩個兒子都在英國讀書,花銷巨大不說,丈夫在外面似乎也有了些風言風語。她想通過做法事來“鞏固夫妻感情”,也為孩子求個平安。
徐順琴,是這起悲劇中最讓人心碎的一位。她四十多歲,本身也是做生意的,但為了女兒,她成了李育輝最忠實的“客戶”。大女兒十五歲,小女兒才十三歲,正是花一樣的年紀。
小女兒有點哮喘,徐順琴就盼著“大師”能給孩子們“祈福消災”,讓她們健健康康。這三位太太,因為經(jīng)常一起打麻將消遣,漸漸熟絡起來,又都信這個,就相約一起請李育輝看風水、做“法事”。
蔡秀珍家的菲律賓傭人瑪麗亞,經(jīng)常看到自家太太和另外兩位太太提著水果點心去見李大師,每次回來都神神秘秘的。后來警方問起,瑪麗亞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太太們一開始只是看風水,每次給幾千塊紅包。但后來……后來好像越來越依賴那個李大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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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7月21日,一個看似平常的星期五。按照李育輝的要求,三位太太帶著徐順琴的兩個女兒,一起來到了德福花園C座501室。這套房子是徐順琴特意租下的,說是“法事需要安靜,聚財氣”。李育輝早就踩好了點,這個單元位置偏僻,鄰里往來不多。
那天上午,五位女性陸續(xù)來到這里。下午兩點多,大廈的保安老王在監(jiān)控屏幕上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提著一個黑色的大塑料袋走了進來。老王后來對警察說:“就是那個常來的‘李大師’,穿得還是那一身道袍。那個袋子看著挺沉的,也不知道裝的啥。”
誰也沒想到,袋子里裝的正是從深圳黑市買來的、足以致命的氰化鉀粉末。這種東西在當時管理松散,李育輝謊稱是“工業(yè)原料,做電鍍用的”,輕易就搞到了手。
根據(jù)后來的法醫(yī)尸檢報告,還原了那個可怕的過程:李育輝先是笑容可掬地端出幾杯“特制的符水”,哄騙五人喝下。這“符水”里其實摻了安眠藥。等她們迷迷糊糊地昏睡過去,李育輝這個惡魔就露出了猙獰的面目。他將氰化鉀粉末混入礦泉水,逐一灌進受害者口中。
這種作案手法極其殘忍也極其狡猾:先用藥物讓她們失去反抗能力,再用劇毒奪命。整個過程安靜迅速,幾乎沒有發(fā)出什么聲響,也就沒有被鄰居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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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天天過去,到了7月23日,星期日。徐順琴的丈夫陳先生已經(jīng)焦急等待了兩天,妻女毫無音訊。他先是打了無數(shù)次電話,然后跑到德福花園C座501,敲門沒人應,打電話到屋里也是空響。他找到大廈保安,保安也說兩天沒見這家人出來了。一種不祥的預感攫住了他,他強忍著恐懼,叫來了開鎖師傅。
當“咔噠”一聲,門鎖被打開,一股難以形容的、濃郁的苦杏仁味混合著腐臭氣味撲面而來,幾乎讓陳先生當場嘔吐。
他硬著頭皮走進去,客廳里還維持著法事的樣子,香燭、符紙散落一地,但空氣中那股死亡的氣息告訴他,一切都完了。他在臥室找到了倒在地上的妻子,在洗手間門口,他看到了令他肝膽俱裂的一幕:兩個女兒緊緊相擁著倒在血泊中(后來知道是嘔吐物和分泌物),小女兒的手里還緊緊攥著她平時用來噴哮喘藥的那個小噴瓶,仿佛那是她最后的希望。
最先趕到現(xiàn)場的警員,至今談起那個場景都心有余悸:“太慘了!五個大人小孩,都是一副中毒的樣子,臉色青紫,嘴角掛著嘔吐物。客廳的香火和地上的尸體,那種對比,一輩子都忘不了。” 現(xiàn)場勘察發(fā)現(xiàn),五位死者體內(nèi)都含有高濃度的氰化物,死因毫無疑問是急性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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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警方迅速成立了專案組,由經(jīng)驗豐富的重案組指揮官帶隊。調(diào)查很快有了眉目:死者林春麗的銀行賬戶顯示,案發(fā)前幾天,她取出了整整一百萬元港幣的現(xiàn)金。這筆錢的去向成了關鍵。同時,李育輝在案發(fā)后就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警方查到,他案發(fā)后不久,銀行賬戶里就多了一筆八十萬港元的存款。
香港和內(nèi)地法律制度不同,引渡和協(xié)作當時還有很多障礙。但案情重大,兩地警方迅速啟動了協(xié)作機制。通過國際刑警組織發(fā)出的紅色通緝令,很快鎖定了李育輝的行蹤。他以為能逃回汕頭老家躲起來,沒想到廣東警方早已布下天羅地網(wǎng)。在汕頭一個偏僻的出租屋里,警方抓獲了這個化裝成乞丐、正準備給同鄉(xiāng)“算命”騙點路費的“李大師”。當時他身上還揣著幾張皺巴巴的、準備用來騙錢的“符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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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育輝被押解回內(nèi)地受審。這個案子在當時引起了極大的轟動,尤其是在香港。一個關鍵問題是司法管轄權(quán)和最終的刑罰。盡管香港沒有死刑,但李育輝的罪行按照內(nèi)地法律,是足以判處死刑的。這在香港法律界也引發(fā)了關于跨境犯罪如何懲處的討論。
在汕頭的法庭上,檢察官出示了鐵一般的證據(jù):從案發(fā)現(xiàn)場提取到的李育輝的指紋和腳印,購買氰化物的收據(jù),林春麗賬戶的資金流向,以及最重要的——從李育輝身上搜出的那個小小的護身符。打開一看,里面赫然寫著五位受害人的生辰八字,旁邊還有用朱砂畫下的、據(jù)說是“催命符”的圖案,甚至還沾有幾滴早已干涸的、疑似受害者血跡的痕跡!
法庭上,李育輝一開始還想狡辯,裝神弄鬼地說什么“這是劫數(shù),天道輪回”。但當檢察官出示這些確鑿證據(jù)時,他徹底癱軟了。1998年12月,汕頭市中級人民法院宣判,李育輝犯有搶劫罪和故意殺人罪,數(shù)罪并罰,判處死刑。聽到判決,這個曾經(jīng)不可一世的“大師”面如死灰,當場癱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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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福花園五尸案,像一道深深的傷疤,刻在了香港社會的記憶里,對當時的社會產(chǎn)生了強大的沖擊。
對風水行業(yè)的沖擊:命理學家麥玲玲后來感慨,案子一出,整個風水命理行業(yè)的聲譽都跌到了谷底。客人們個個草木皆兵,再也不敢輕易相信所謂的“大師”,很多人要求“開放式作法”,就是要有家人在場,或者干脆就不做了。
司法與安保的反思:這個案件也暴露了當時跨境犯罪偵查的漏洞和小區(qū)安全管理的不足。此后,粵港兩地加強了刑事司法協(xié)作。德福花園所在的物業(yè)管理公司也痛定思痛,投入巨資升級了安保系統(tǒng),成為了全港最早一批安裝人臉識別門禁系統(tǒng)的住宅小區(qū)之一。
人心的余悸:時間流逝,但陰影仍在。如今,黃大仙的街頭或許還能看到算命的攤子,但經(jīng)歷過那個夏天的人,提起德福花園C座,都會不寒而栗。那五個逝去的生命,用最慘痛的方式,警示著后人:迷信不可盲從,善良和財富,更不能成為罪惡的獵物。而那套永遠空置的兇宅,就像一個沉默的警示碑,日夜訴說著那場不應該發(fā)生的、屬于世紀末的香港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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