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20報告指出不平等現象正在惡化，出路在何方

作者：Jomo Kwame Sundaram，聯合國前官員、馬來西亞經濟學家、亞太智庫研究員

K Kuhaneetha Bai 馬來西亞國庫控股研究院研究員

盡管國家之間的不平等在全球收入不平等中所占的比重仍然遠高于各國內部的不平等，但關于不平等的討論依然主要聚焦于后者。

南非倡議

由2025年二十國集團（G20）輪值主席國南非發起，諾貝爾獎得主約瑟夫·斯蒂格利茨擔任主席的“G20全球不平等問題獨立專家特別委員會”成立 —— 二十國集團由全球最大的二十個經濟體組成。

南非和上任G20主席國巴西長期以來一直是世界上國內收入不平等程度最高的國家。但兩國現在的政府正引領著全球南方國家的進步倡議。

盡管美國將于明年接任G20主席國，但其總統特朗普以南非壓迫白人少數群體為由，拒絕參加今年的峰會。

不平等加劇速度加快

G20報告運用多種指標揭示了貧富差距的不斷擴大，國家層面的不平等現象普遍存在——83%的國家（涵蓋全球90%人口）收入不平等的基尼系數高達40%以上。

盡管全球收入不平等程度極高（基尼系數達61%），但自2000年以來略有下降，主要得益于中國的經濟增長。

與此同時，財富集中化持續加劇。財富不平等程度甚至超過了收入的不平等——全球最富有的10%人群掌控著74%的全球資產。

最富有的1%人群的平均財富自2000年以來增加了130萬美元，占到截至2024年新增財富的41%。私人財富自2000年起大幅上升，而公共資產卻在下滑。

除了收入和財富之外，報告還審視了健康、教育、就業、住房、環境脆弱性乃至政治話語權等其他方面的不平等。這些涉及階級、性別、族群與地理位置的不平等往往相互“交織”。所謂“機會平等”的承諾在現實中很少存在，因為大多數人所擁有的社會資源流動性非常有限。

該報告因此成為目前最全面且易于獲取的經濟不平等多維度評估。

有害影響

G20報告譴責“極端不平等”帶來的經濟、政治以及社會層面的負面后果。

收入不足通常意味著饑餓、營養不良和醫療匱乏。經濟表現不佳，無法發揮其真正潛力。不平等現象（包括權力失衡）影響資源分配。此類差異往往以犧牲勞動者利益為代價，使富人收入增加。自然資源通常讓所有者致富，同時損害環境的可持續發展以及社會福祉。

報告指出，經濟不平等必然伴隨政治差異，因富人更易通過金錢獲取影響力。新規新政往往偏袒權貴階層，加劇不平等現象，削弱國家乃至全球經濟表現。高端的不平等現象源于偏袒富人的制度，同時動搖公眾對體制的信任。中產階級影響力的衰退正威脅著經濟與政治穩定，這在西方國家尤為顯著。

不平等的驅動因素

報告認為，公共政策可以通過影響市場收入的初始分配，以及通過稅收與轉移支付對其進行再分配，從而應對不平等。

市場收入的分配由資產分配所決定（其間又受到金融條件、技能和社交網絡的影響），并在勞動、資本與租金之間進行分配。當前的制度更優先滿足股東的回報，而非其他利益訴求。

近幾十年來，不平等的加劇主要被歸因于原本具有“平衡作用”的政策被削弱，而“失衡力量”則不斷增強，其中包括財富的繼承。

近幾十年的新經濟政策通過放松市場監管、壓制工會等方式削弱了勞工權利，從而偏袒了富裕階層。

隨著稅制從直接稅收向間接稅收轉變，稅收體系變得不那么累進，大企業和富裕階層所繳的稅額有所下降。財政緊縮進一步惡化了局勢，尤以弱勢群體受到的沖擊最大。

金融自由化同樣帶來了更大的不穩定性，引發多次危機，而危機的“解決方案”通常有利于掌握影響力的群體。

公共服務的私有化也更多地使關系網深厚的人受益，代價則由公眾、消費者與勞動者承擔。

國際治理

國際經濟與法律制度同樣在塑造不平等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

大量的國際貿易和資本流動降低了工資水平，加劇了收入差距和就業的不安全性，并削弱了工人的議價能力。

金融流動自由化使富有的債權人相較于債務人更為受益，同時使金融波動和主權債務危機更加惡化。

各國之間的不平等具有不利的跨境影響，尤其體現在環境和公共衛生領域。富裕國家的過度消費以及大量的溫室氣體排放，顯著加劇了全球變暖。

更為嚴苛、國際通用的知識產權制度以及由此增加的利潤，是以犧牲較貧窮國家的利益為代價，從而加劇了國際健康領域的不平等。

國際稅收協定使得包括跨國公司在內的富裕群體得以比弱勢群體支付更少的稅。與此同時，樂施會（Oxfam）報告稱，全球北方中最富有的1%人群正以每小時3000萬美元的速度從全球南方汲取財富。

達成共識卻無所作為

報告指出，新的分析認為，不平等不利于經濟發展，而減少不平等更有利于經濟。

不平等被歸因于政策制定，而這些政策選擇本身反映了道德取舍與經濟權衡。報告主張，抗擊不平等既是值得追求的目標，也是需要貫徹執行的任務。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和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的最新研究都對各國內部不斷加劇的不平等提出了批評。

然而，目前并無證據表明二十國集團（G20）、IMF和OECD在減少不平等方面做出了切實的努力，尤其是國家之間、特別是針對全球北方與全球南方之間的不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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