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西皇城根存在一處較為安靜的四合院。在夏秋交替的時候,在葡萄架下面常常能夠看見一位頭發(fā)花白的老人拿著水瓢給菜地澆水。鄰居們有的時候碰到,會很有禮貌地稱呼她為“韓姨”。年輕的人們大多不知道,這位穿著棉布衫、布鞋上面帶著泥點的老人,曾經(jīng)是華國鋒主席的妻子。但是你要是這樣稱呼她,她肯定會擺手說:“叫我韓同志就可以了”。
韓芝俊這一生,好像總是在躲避著閃光燈。1931年,她出生在山西五臺縣的一個貧窮山溝里。她的父親韓七海是當?shù)赜螕絷牭年犻L,她的母親也是一名黨員。山溝里的消息不是很暢通,但是革命的種子早就已經(jīng)在她的心里發(fā)了芽。9歲的時候進入兒童團站崗放哨,14歲的時候被她的父親送到晉中一中讀書,第二年就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那時候她能夠又唱又跳,就喜愛反串男角,表演民兵、扮演戰(zhàn)士,眉毛畫得又粗又黑,臺下一片叫好。1948年秋天,命運就這樣轉(zhuǎn)了一個彎。
晉中的盂縣來了一位新的宣傳部長,名叫華國鋒,此時他28歲且處于單身狀態(tài)。當?shù)嘏e辦文藝演出,臺上有一位被稱作“小伙子”的人扮演八路軍,舉槍踏步很帶勁,謝幕摘下帽子后發(fā)現(xiàn)是位眉眼英氣的姑娘。華國鋒看得入了神,轉(zhuǎn)過頭問縣委書記那個年輕人是哪個村的。眾人哄笑著說那是韓芝俊,是個女的。之后華國鋒常常去觀看文工團的排練,他倆逐漸熟悉起來。韓芝俊的三舅田澤仁充當了媒人。婚禮辦得很簡單,向著毛主席的畫像鞠了三個躬,桌上擺放的就是炒白菜和窩頭。新房是借用的農(nóng)家土炕,紅紙剪的喜字貼了一個星期就出現(xiàn)了褪色的情況。
剛結(jié)婚沒有多長時間,還不到一百天的時候,調(diào)令就下達了。華國鋒需要隨軍南下。韓芝俊沒有說任何話語就開始整理東西。從湖南到北京,已經(jīng)過去了二十多年,她騎著自行車去上班、去買菜、去接孩子,車鈴發(fā)出叮叮當?shù)穆曧懀陂L沙麻石路響過,也在北京的胡同里響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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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下很大的雨,司機追著要送她,她蹬車更加急促。她說道:“汽油是很珍貴的,不要浪費公家的(汽油)!” 倒讓人想起華國鋒晚年常常念叨的事情。他在湖南忙著修建水利設(shè)施,半夜回到家里的時候,經(jīng)常看到韓芝俊在燈光下補衣服。四個孩子的衣服褲子堆積得像小山一樣,她心靈手巧,能夠把破洞繡上一朵小梅花來遮蓋住。在三年困難時期,她帶領(lǐng)機關(guān)里的婦女開墾荒地種植紅薯,蒸熟之后先給加班的技術(shù)員吃,自己家的孩子啃食摻有麩皮的窩頭。到了北京之后,她骨子里的樸素沒有改變。在20世紀70年代的時候她擔任輕工業(yè)進出口公司政治部主任,還騎著那輛二八大杠自行車。
有年輕的同事小聲地嘀咕說:“夫人為什么不乘坐專車?”她聽到了之后笑著回答說:“能夠開車行駛的道路,就不會白白浪費專車的油錢”。最能夠體現(xiàn)他們兩個人感情的是在1980年之后。華國鋒退休之后,兩口子搬到禮王府舊址的那個小院里,生活一下子變得清靜了。韓芝俊在院子里整理出一塊菜地,華國鋒種植葡萄,兩個人比賽誰種的長得更好。炊事員謝師傅記得,華老藏著一件領(lǐng)子磨破了的襯衣,想要瞞著工作人員讓老伴修補,韓芝俊發(fā)現(xiàn)之后,連夜用碎布襯著縫得平平整整。就這樣相互陪伴相守了將近六十年,一直到2008年華國鋒去世。
在追悼會那一天,韓芝俊沒有哭出聲音,只是緊緊地攥著一方手絹。之后子女想要接她去一起居住,她搖頭說道:“你父親種的葡萄藤得有人照管”。到現(xiàn)在她都已經(jīng)九十多歲了,仍然很少外出。
春節(jié)的時候,老部下來到家里拜訪。看到她正在看電視新聞,同時手里還在編織著孫女的毛褲。老部下問她近來的情況怎么樣,她指著窗臺上晾曬的蘿卜干說道:“生活還是很不錯的,國家也變得越來越好了”。再接著交談就沒有更多的話語了。這么來看韓芝俊的“低調(diào)”,或許并不是故意那樣子的。她在15歲的時候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那時候宣誓要“為人民服務(wù)”,之后的七十多年里,就用最為笨拙的辦法堅守著這個承諾。
還能回想起華國鋒晚年所說的話語:“我這一生,最為對不住的便是芝俊”。要是問韓芝俊后不后悔,她或許會如同當年拒絕專車時那般,笑著反問你:“是屬于自己分內(nèi)的事情,有什么值得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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