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韓慧心回到家時，臉上還帶著未褪盡的興奮紅暈。
她一邊踢掉高跟鞋，一邊迫不及待地向我描述今天公司團(tuán)建的熱鬧場面。
“那個蒙眼互打的游戲太好玩了，我們組贏了！”
她窩進(jìn)沙發(fā)，眼睛亮晶晶的，像藏著星星。
“劉景鑠也在我們組，他反應(yīng)超快，配合得特別默契。”
她語氣隨意，仿佛只是提及一個普通同事。
但我注意到她纖細(xì)的手指無意識地纏繞著發(fā)梢，這是她說謊或緊張時的小動作。
“是嗎？那挺好。”
我放下手中的書，語氣平和，給她倒了杯溫水。
她接過水杯，卻沒有喝，反而向前傾了傾身子，帶著一種天真又殘忍的炫耀語氣。
“老公，你知道嗎？景鑠他說…他覺得挺遺憾的，說當(dāng)初分開太沖動。”
她頓了頓，觀察著我的反應(yīng)，嘴角噙著一絲得意的笑。
“他說，他好像…一直沒完全放下。”
客廳的燈光柔和地灑在她姣好的面容上，曾幾何時，這笑容只為我綻放。
我看著她，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緩慢攥緊，又緩緩松開。
空氣中彌漫著晚餐后殘留的飯菜香，此刻卻讓人有些透不過氣。
我沉默了幾秒，然后，臉上慢慢浮現(xiàn)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我點了點頭，目光平靜地迎向她帶著試探和虛榮的眼睛。
“嗯，聽起來了。”
我的聲音依舊平穩(wěn)，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縱容。
“不過慧心，你是不是忘了告訴他……”
我故意停頓了一下，看到她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有樣?xùn)|西，他一直落在我這兒了。”
韓慧心臉上的笑容瞬間凝滯，被一種茫然和隱約的不安取代。
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追問，但最終只是愣愣地看著我。
我伸手，輕輕拂開她額前一縷散落的發(fā)絲，動作一如既往的溫柔。
窗外的夜色濃重，路燈在玻璃上暈開模糊的光斑。
這個夜晚，似乎和往常沒什么不同，卻又好像有些東西，已經(jīng)開始悄然改變。
而那件“落在我這兒”的東西，就像一顆沉默的種子，深埋在過去。
此刻，正在現(xiàn)實的土壤下，等待著破土而出的時機。
01
周六的天氣出奇的好，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錯的光帶。
我所在的軟件公司今年度的團(tuán)建活動，選在了市郊新開的度假山莊。
場地很大，有草坪、泳池和各種拓展訓(xùn)練設(shè)施。
人事部的同事顯然花了心思，活動安排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俊朗，這邊！”
好友兼同事孫俊豪隔著人群向我招手，他身邊已經(jīng)聚了幾個人。
我笑著走過去，接過他遞來的冰鎮(zhèn)礦泉水。
“聽說今年分組是隨機抽簽，希望別跟老王分一組，他游戲黑洞的名聲可不是蓋的。”
孫俊豪擠擠眼，壓低聲音說。
我擰開瓶蓋喝了一口，冰涼的感覺順著喉嚨滑下，驅(qū)散了些許暑氣。
目光不經(jīng)意地掃過不遠(yuǎn)處的人群，看到了韓慧心。
她今天穿了一套淺粉色的運動裝，長發(fā)束成高馬尾，顯得格外青春活力。
她正和她們廣告公司的幾個女同事說笑著，神態(tài)放松。
我和慧心雖然在不同公司，但這次團(tuán)建是幾家關(guān)系不錯的公司聯(lián)合舉辦的。
美其名曰促進(jìn)交流，擴(kuò)大社交圈。
主辦方為了增加趣味性，確實采用了隨機抽簽的方式重新分組。
大家聚在草坪中央，輪流從紙箱里抽取寫著組別號碼的彩色小球。
“我是三組！誰是三組？”
“五組在這里！”
現(xiàn)場頓時熱鬧起來，人們舉著小球?qū)ふ易约旱年犛选?/p>
我抽到了藍(lán)色的六組小球，孫俊豪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嘿，運氣不錯，咱倆一組。”
我笑了笑，目光再次下意識地尋找慧心。
看到她正低頭看著自己手里的紅色小球，然后又抬頭四下張望。
很快，她的目光定格在某個方向，臉上閃過一絲極其細(xì)微的、難以捕捉的詫異。
我順著她的視線望去。
一個穿著藏藍(lán)色 polo 衫、身形高挑的男人也舉著紅色小球，正微笑著朝慧心點頭示意。
那是劉景鑠。
我認(rèn)識他，或者說，我知道他。
慧心大學(xué)時期的男朋友，曾經(jīng)占據(jù)她整個青春記憶的人。
他們畢業(yè)時因志向不同而分手，據(jù)說還算和平。
后來劉景鑠去了國外深造，近幾年才回國發(fā)展，在一家投資機構(gòu)做顧問。
沒想到他也出現(xiàn)在了今天的團(tuán)建活動上，看來是他所在的投資公司也在受邀之列。
世界真小。
劉景鑠顯然也看到了我，隔著人群，他朝我禮貌地頷首示意。
笑容得體，風(fēng)度翩翩，無可挑剔。
我也回以點頭，表情平靜。
慧心似乎有些遲疑，但很快便調(diào)整好表情，朝著紅色小組聚集的地方走了過去。
劉景鑠很自然地為她讓出一個位置，兩人簡短地交流了幾句。
由于距離較遠(yuǎn)，我聽不清他們說了什么。
只看到慧心側(cè)著臉，嘴角帶著客氣的微笑。
劉景鑠則微微傾身，神情專注。
“嘖，那不是你老婆和她那位…前男友？”
孫俊豪用胳膊肘碰了碰我，語氣帶著點玩味。
“嗯，巧了。”我收回目光，語氣平淡。
“這抽簽隨機的，還真是…緣分啊。”
孫俊豪拖長了調(diào)子，瞥了我一眼，見我沒太大反應(yīng)，便轉(zhuǎn)移了話題。
“走吧，六組集合了，聽說第一個游戲是兩人三足，可別給我拖后腿。”
他勾著我的肩膀，朝我們組的區(qū)域走去。
游戲開始了，草坪上充滿了歡聲笑語和此起彼伏的加油聲。
各小組為了獎品和榮譽，都卯足了勁。
我和孫俊豪配合默契，很快完成了任務(wù)。
在等待下一輪指令的間隙，我的目光還是不由自主地飄向了紅色小組的方向。
他們正在進(jìn)行的游戲需要一定的肢體配合和信任度。
我看到劉景鑠和韓慧心恰好被分成了搭檔。
02
紅色小組進(jìn)行的游戲叫做“障礙指引”。
規(guī)則是其中一人蒙上眼罩，在搭檔的語言指引下，穿越由繩網(wǎng)、矮樁和軟墊設(shè)置的簡易障礙區(qū)。
這不僅考驗?zāi)酰简炐湃巍?/p>
韓慧心先扮演指引者，劉景鑠蒙上了眼罩。
“景鑠，向左一點，對，直走三步，小心腳下有個小坡。”
慧心的聲音清晰地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劉景鑠依言而行，動作有些謹(jǐn)慎，但步伐穩(wěn)定。
“好，現(xiàn)在右手邊有根繩子，需要彎腰過去…”
慧心在一旁仔細(xì)地看著，不時出聲調(diào)整。
劉景鑠對她似乎全然的信任，即使有些動作略顯笨拙，也毫不猶豫地執(zhí)行。
周圍其他小組的成員都在為自己的隊友加油，場面喧鬧。
但在我眼里，那片區(qū)域仿佛自帶聚光燈。
他們兩人之間流轉(zhuǎn)的那種專注，與其他游戲搭檔的嬉笑打鬧有些不同。
更安靜，更…密不可分。
終于，劉景鑠有驚無險地到達(dá)了終點。
他摘下眼罩，額頭上沁出細(xì)密的汗珠，對著慧心露出一個如釋重負(fù)的笑容。
“謝了，指揮得不錯。”
慧心也笑了笑，遞給他一瓶水：“是你方向感好。”
輪到慧心蒙上眼罩了。
黑色的眼罩遮住了她大半張臉，只露出小巧的下巴和緊抿的嘴唇。
她站在原地，雙手微微向前探著，顯得有些無助。
“別怕，跟著我的聲音走。”
劉景鑠的聲音放得很柔，與剛才游戲主持人的大聲喧嘩形成對比。
他走在慧心側(cè)前方，保持著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
“向前直走，放心，我在你旁邊。”
慧心猶豫地邁出步子，動作有些僵硬。
“對，就這樣，很好。前面需要跨過一個小障礙，大概到膝蓋的高度。”
劉景鑠一邊說，一邊很自然地伸出手，虛扶在慧心的肘部后方，做出保護(hù)的姿態(tài)。
并沒有真正碰到，但那姿態(tài)顯得格外體貼和熟稔。
慧心的腳步頓了頓，似乎在感知前方的障礙。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抬起了腿。
或許是因為蒙著眼失去了平衡感，她的身體輕輕晃了一下。
劉景鑠立刻上前半步，手穩(wěn)穩(wěn)地托住了她的胳膊，幫助她保持平衡。
“小心。”
他的聲音很近。
慧心跨過障礙，站穩(wěn)后，他的手很快便禮貌地松開了。
整個過程發(fā)生在幾秒之內(nèi)，自然得仿佛只是同伴間的互相幫助。
但我看到，慧心的耳廓微微泛起了紅色。
周圍有慧心的同事看到了這一幕，互相交換著意味深長的眼神，低聲竊語了幾句。
雖然聽不清具體內(nèi)容，但那笑容里的含義，不言自明。
孫俊豪不知何時又晃到了我身邊，抱著胳膊，咂了咂嘴。
“這配合，這默契度…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一直搭檔的老夫妻呢。”
他用調(diào)侃的語氣說著，但眼神里帶著一絲提醒的意味。
我沒接話，只是靜靜地看著。
慧心在劉景鑠細(xì)致入微的指引下，順利完成了障礙穿越。
摘下眼罩時，她臉上帶著成功后的興奮和一點點羞澀。
她抬頭對劉景鑠說了句什么，劉景鑠笑著搖了搖頭，神態(tài)溫和。
陽光灑在他們身上，勾勒出一幅看似和諧美好的畫面。
主持人宣布紅色小組因為完成速度快且零失誤獲得了本輪第一。
組員們歡呼起來，慧心和劉景鑠被大家圍在中間，接受祝賀。
慧心笑得很開心，臉頰紅撲撲的，眼神明亮。
那是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放松的愉悅，我已經(jīng)有一陣子沒在她臉上看到過了。
03
上午的游戲環(huán)節(jié)告一段落，大家自由活動，準(zhǔn)備午宴。
山莊的自助餐廳寬敞明亮，長長的餐臺上擺滿了各色美食。
人們?nèi)『檬澄铮齼蓛傻鼐墼谝黄疬叧赃吜摹?/p>
我取了些簡單的沙拉和烤雞，和孫俊豪找了個靠窗的安靜位置坐下。
“看見沒？那邊。”
孫俊豪用叉子指了指餐廳另一個角落。
循著他指的方向望去，看到韓慧心、劉景鑠和幾個他們同組的人坐在一桌。
看樣子相談甚歡，慧心正笑著聽劉景鑠說著什么，神態(tài)輕松。
“你這老婆，心也是夠大的。”
孫俊豪切著盤子里的牛排，狀似無意地說。
“老情人見面，好歹避避嫌嘛。”
我叉起一塊生菜，放進(jìn)嘴里慢慢嚼著，味道有些清淡。
“隨機分組遇到的，總不能擺臉色。”
我試圖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不知是說給孫俊豪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嘁，”孫俊豪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我說俊朗，你別不當(dāng)回事。”
他放下刀叉，身體往前湊了湊，壓低了聲音。
“這個劉景鑠，我聽說最近日子可不怎么好過。”
我抬眼看他：“怎么了？”
“你知道的，他們搞投資的，看著光鮮，壓力也大。”
孫俊豪抿了口果汁，“我聽一個跟他們公司有業(yè)務(wù)往來的朋友說，劉景鑠前段時間經(jīng)手的一個項目好像出了紕漏。”
“具體不清楚，但據(jù)說賠進(jìn)去不少，客戶那邊很有意見。”
“他現(xiàn)在正到處找機會，想找補回來呢，挺急的那種。”
孫俊豪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這種時候，遇到舊相識，特別是…像你老婆家條件還不錯的，難免不會動點別的心思。”
我的心微微沉了一下，但臉上依舊保持平靜。
“慧心家也就是普通條件，能有什么讓他動心思的。”
“哎，你這就不懂了吧。”
孫俊豪搖搖頭，“有時候，信息，人脈，甚至只是制造一種關(guān)系親近的假象，都可能變成資源。”
“何況，”他頓了頓，聲音更低了，“你老婆心思單純，又有點…那個，小虛榮，你懂的。容易被這種看似深情的套路迷惑。”
我沉默著，看向遠(yuǎn)處那桌。
劉景鑠正彬彬有禮地給慧心遞紙巾，動作體貼入微。
慧心接過，嘴角含著淺淺的笑意。
的確，劉景鑠的外表、談吐、職業(yè)，都符合慧心一直以來對“成功男士”的想象。
比起我這個整天和代碼打交道的項目經(jīng)理，似乎更有吸引力。
尤其是，他們還共享過一段青春歲月。
“我就是給你提個醒，”孫俊豪見我不說話，拍了拍我的肩膀，“多留個心眼總沒壞處。你這人就是太實在。”
我點點頭：“知道了，謝了，俊豪。”
午餐后有一段較長的休息時間，不少人選擇回房間小憩，或者去泳池、健身房活動。
我因為下午小組還有個任務(wù)需要提前準(zhǔn)備，便去了山莊的商務(wù)中心。
處理完工作郵件，揉了揉有些發(fā)脹的太陽穴，準(zhǔn)備回房間喝杯咖啡。
走過連接主樓和客房區(qū)的玻璃走廊時，看到了慧心和劉景鑠。
他們站在走廊盡頭的觀景陽臺旁，似乎在交談。
距離有點遠(yuǎn)，聽不清內(nèi)容。
但能看到慧心微微低著頭，手指絞著運動服的抽繩。
劉景鑠的表情則很認(rèn)真，像是在解釋著什么。
過了一會兒，慧心抬起頭，說了句什么，臉上露出一種復(fù)雜的神情，像是感慨，又像是…惋惜。
劉景鑠則露出了一個略帶苦澀又寬容的微笑。
然后，他伸出手，似乎想拍拍慧心的肩膀，但手在空中停頓了一下，最終還是收了回去。
只是又說了幾句話，便禮貌地點點頭，轉(zhuǎn)身先離開了。
慧心獨自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望著窗外的山景，若有所思。
我站在原地，沒有上前。
玻璃走廊里光線充足，卻感覺有些冷。
04
下午的活動相對輕松，是一些需要團(tuán)隊協(xié)作的智力游戲和手工DIY。
或許是因為孫俊豪的提醒，或許是我自己的潛意識作祟。
我注意到劉景鑠確實有意無意地總會出現(xiàn)在慧心周圍。
分組討論時，他會自然地接過慧心的話頭；休息間隙，他會遞給她一瓶水。
舉止并不過分親昵，始終保持著恰到好處的紳士風(fēng)度。
但那種細(xì)致的關(guān)注，是超出普通同事或剛認(rèn)識的伙伴界限的。
慧心起初似乎有些拘謹(jǐn)，但漸漸地，在他的坦然和周圍人起哄的氛圍下。
也放松下來，接受了他的好意，偶爾還會回報以微笑。
傍晚，團(tuán)建活動正式結(jié)束，大家各自散去，準(zhǔn)備晚上的聚餐。
我和慧心約好在山莊大堂碰面，一起回家換件衣服再去聚餐地點。
回程的車?yán)铮坌娘@得很興奮，不停地說著今天團(tuán)建的趣事。
“那個猜詞游戲太搞笑了，我們組的張姐老是描述得牛頭不對馬嘴…”
“下午做的那個陶藝杯子，雖然丑了點，但還挺有意思的。”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臉頰因為興奮而泛著紅光。
我開著車，偶爾附和幾句，微笑著聽她講述。
車窗外的風(fēng)景飛速倒退，夕陽給道路鋪上一層金色。
“今天…玩得挺開心？”我狀似隨意地問了一句。
“嗯！挺開心的，感覺好久沒這么放松過了。”
慧心伸了個懶腰，語氣輕快。
她接著又說了幾個同事的糗事，笑聲清脆。
但自始至終，她幾乎沒有主動提及劉景鑠。
只有當(dāng)我說了一句“看到你和之前認(rèn)識的人分到一組，還挺巧的”，她才頓了頓。
“哦，你說劉景鑠啊？是挺巧的。”
她的語氣刻意顯得輕描淡寫，目光卻飄向了車窗外。
“就普通同學(xué)，好久沒見了，隨便聊了幾句。”
她補充道，手指無意識地劃著安全帶。
“嗯。”我應(yīng)了一聲，沒再追問。
車內(nèi)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只有空調(diào)系統(tǒng)發(fā)出細(xì)微的聲響。
慧心似乎覺得這沉默有些難熬，又主動挑起了新的話題，說起了晚上聚餐想穿哪條裙子。
我順著她的話給出建議，氣氛似乎又恢復(fù)了之前的融洽。
但那種刻意回避的感覺，像一根細(xì)微的刺，扎在了心里。
她可以大方地談?wù)撊魏瓮碌娜な拢í殞⒕拌p的存在和互動，選擇了輕描淡寫地掠過。
這不是她一貫的風(fēng)格。
若是尋常同學(xué)或朋友，她多半會感慨一句“世界真小”，甚至可能會開玩笑地說“我前任哦，是不是還挺帥”。
這種刻意的淡化，反而凸顯了某種不尋常。
是因為覺得尷尬？還是因為…有什么不想讓我知道的情愫在滋生？
紅燈亮起，我緩緩?fù)Ｏ萝嚒?/p>
夕陽的余暉透過擋風(fēng)玻璃，落在慧心的側(cè)臉上，她微微蹙著眉，似乎也在想著什么。
眼神有些閃爍，失去了剛才講述其他事情時的純粹明亮。
05
晚上的聚餐安排在市中心一家頗有名氣的火鍋店。
幾家公司包下了一個大廳，氣氛熱烈喧鬧。
大家按照關(guān)系親疏自然落座，我和孫俊豪等幾個相熟的同事坐一桌。
慧心則和她廣告公司的閨蜜董雨馨以及其他幾個女同事坐在一起。
巧合的是，劉景鑠也在那一桌，正好坐在慧心的斜對面。
聚餐開始，熱氣騰騰的火鍋驅(qū)散了空調(diào)房的冷氣，也拉近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
啤酒、飲料源源不斷地送上桌，氣氛很快活躍起來。
不少人開始離開座位，互相敬酒、聊天。
慧心那桌尤其熱鬧，笑聲不斷。
董雨馨是個性格外向的姑娘，很能調(diào)動氣氛。
我注意到，她似乎有意無意地總把話題引向劉景鑠和韓慧心。
“景鑠哥，聽說你們今天游戲配合得天衣無縫啊？是不是以前就很有默契？”
董雨馨端著酒杯，笑嘻嘻地問。
劉景鑠得體地笑笑：“主要是慧心指揮得好。”
慧心略帶嗔怪地拍了董雨馨一下：“別瞎起哄。”
但臉上并沒有真的惱怒，反而有點不好意思的紅暈。
“哎喲，還不好意思了。”
董雨馨不依不饒，“大學(xué)那會兒你們可是我們系的模范情侶呢！”
同桌的其他人都笑了起來，帶著善意的好奇和調(diào)侃。
劉景鑠舉起酒杯，坦然地說：“都是過去的事了，來，我敬大家一杯，感謝今天的照顧。”
他巧妙地把話題引開，舉止大方，讓人挑不出毛病。
慧心也隨著大家舉起杯子，抿了一口飲料，眼神卻悄悄瞟了劉景鑠一眼。
那眼神里，有懷念，或許還有一絲淡淡的悵惘。
我坐在不遠(yuǎn)處，安靜地吃著東西，和旁邊的同事聊著行業(yè)動態(tài)。
但眼角的余光，始終關(guān)注著那一桌的動靜。
孫俊豪湊過來，低聲說：“看見沒？那個董雨馨，唯恐天下不亂。”
我笑了笑，沒說話。
聚餐進(jìn)行到后半段，不少人已經(jīng)有了醉意。
慧心酒量一般，平時很少喝，但今天似乎心情不錯，也喝了幾杯啤酒。
臉頰緋紅，眼神變得有些迷離，話也多了起來。
劉景鑠顯得很紳士，在她旁邊偶爾低聲提醒一句“少喝點”，或者幫她遞上紙巾。
舉動依舊克制，但在旁人看來，尤其是帶著醉意的人看來，這種關(guān)懷很容易被放大。
終于，聚餐在喧鬧中結(jié)束。
大家互相道別，三三兩兩地離去。
慧心腳步有些虛浮，我上前扶住她，跟她的同事們點頭示意。
“我沒醉…就是有點暈…”慧心靠在我身上，嘟囔著。
董雨馨笑嘻嘻地說：“葉哥，好好照顧我們慧心哦！今天她可見到老熟人，高興壞了！”
劉景鑠也走了過來，身上帶著淡淡的酒氣，但眼神還很清明。
“葉先生，慧心有點喝多了，麻煩你照顧了。”
他語氣誠懇，帶著適當(dāng)?shù)年P(guān)心。
“應(yīng)該的。”我點點頭，扶穩(wěn)了慧心。
“那…再見。”劉景鑠看了慧心一眼，目光有些復(fù)雜，然后轉(zhuǎn)身和同事一起離開了。
我扶著慧心走到車邊，幫她系好安全帶。
她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
車子啟動，駛?cè)胍雇淼能嚵鳌?/p>
城市的霓虹燈透過車窗，在她臉上投下變幻的光影。
她似乎睡著了，呼吸均勻。
回到家，我?guī)退唵蜗词瑩Q上睡衣，安置到床上。
她很快就沉沉睡去。
我卻沒有絲毫睡意，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腦海里回放著今天的一幕幕。
寂靜的深夜里，任何細(xì)微的聲音都被放大。
忽然，放在茶幾上充電的慧心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顯示收到一條新信息。
屏幕光在黑暗中有些刺眼。
我本來沒有窺探她隱私的習(xí)慣，但鬼使神差地，我伸手拿過了手機。
屏幕沒有鎖，直接顯示出了信息預(yù)覽。
發(fā)信人：劉景鑠。
內(nèi)容只有簡短的幾個字：“今天很開心，很久沒這么放松了。你還好嗎？”
語氣看似平常的問候，卻透著一股超越普通朋友界限的熟稔和關(guān)切。
尤其是在這深夜時分。
我沒有點開信息，只是靜靜地看著屏幕暗下去，最終歸于黑暗。
心里那片原本只是微瀾的湖面，仿佛被投下了一顆石子。
漣漪，在寂靜的夜里，一圈圈地擴(kuò)散開來。
06
接下來的幾天，生活似乎恢復(fù)了往常的節(jié)奏。
我照常上班、下班，慧心也忙碌于她的廣告策劃案。
但有些東西，在表面平靜之下，悄然發(fā)生了改變。
慧心的話里，開始越來越多地出現(xiàn)“大學(xué)時候”如何如何。
通常是在一些日常聊天的間隙，比如評價一部電影，她會說：“這種劇情，我們大學(xué)那會兒好像挺流行的。”
或者看到某個旅游廣告，她會感慨：“哎，記得上學(xué)時還說過要去這里畢業(yè)旅行呢。”
起初只是零星的感慨，我并未在意。
誰沒有點青春回憶呢？
但漸漸地，這些感慨開始有了具體的指向性。
周末，我和慧心約了董雨馨一起喝下午茶。
董雨馨是個藏不住話的性子，聊著聊著，就又扯到了團(tuán)建。
“慧心，你說劉景鑠現(xiàn)在真是越來越有魅力了哈？”
董雨馨攪拌著杯里的奶茶，眨著眼說，“又紳士，事業(yè)又成功。”
慧心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但嘴角卻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你別老提他行不行？”
“怎么不能提了？老同學(xué)嘛！”
董雨馨不以為然，“說真的，他大學(xué)那會兒就挺優(yōu)秀的，對你也好。”
“還記得那次你發(fā)燒，他翹課陪你去醫(yī)院，在你宿舍樓下守了大半夜。”
慧心低下頭，用小勺輕輕戳著蛋糕：“那么久的事，誰還記得。”
話雖這么說，但她并沒有打斷董雨馨的回憶。
“還有啊，他那時候還挺浪漫的，生日啊紀(jì)念日啊，總能給你驚喜。”
董雨馨越說越起勁，“比某些榆木疙瘩強多了。”
她意有所指地瞟了我一眼。
我笑了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味道有些苦澀。
慧心偷偷看了我一眼，輕輕碰了一下董雨馨：“別瞎說。”
語氣里卻沒有多少真正的責(zé)備。
那天下午茶之后，慧心似乎被勾起了更多的回憶。
有時晚飯時，她會突然陷入沉思，然后沒頭沒尾地冒出一句：“其實那時候年紀(jì)小，可能有些決定做得太草率了。”
或者說：“人是不是總是容易懷念過去得不到的？”
她不再像之前那樣刻意回避劉景鑠的名字。
甚至有一次，她看著電視里播放的經(jīng)濟(jì)新聞，忽然說：“景鑠他們這行也挺不容易的，壓力大，風(fēng)險也高。”
我放下手中的書，看著她：“怎么突然感慨這個？”
她愣了一下，隨即掩飾般地笑了笑：“沒什么，就是隨便說說。”
然后便轉(zhuǎn)移了話題，問我明天想吃什么。
我看著她有些閃爍的眼神，心里明白，董雨馨的慫恿和那些共同的回憶。
正在她心里慢慢發(fā)酵。
那種對過去時光的美化，對“未完成”情感的遺憾。
以及可能存在的、對現(xiàn)狀的某種不滿，交織在一起。
劉景鑠的出現(xiàn)，像是一把鑰匙，打開了她心里某個塵封的盒子。
而盒子里裝著的，是經(jīng)過歲月濾鏡美化后的青春幻影。
這個幻影，正逐漸變得清晰，甚至開始與現(xiàn)實的平淡生活進(jìn)行比較。
我依舊沒有點破，只是默默地觀察著。
像是一個耐心的獵人，等待著最佳的時機。
我知道，有些情緒，壓抑得越久，爆發(fā)時才會越清晰。
才能真正看清楚，底下埋藏的到底是什么。
07
幾天后的一個晚上，我加班回到家，已經(jīng)快十點了。
打開門，發(fā)現(xiàn)客廳的燈還亮著，電視開著，播放著無聊的綜藝節(jié)目。
慧心蜷縮在沙發(fā)上，懷里抱著個抱枕，臉頰泛著不正常的紅暈。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酒氣。
茶幾上放著一個空了的紅酒杯和半瓶打開的紅酒。
“回來了？”她抬起頭，眼神迷離，帶著明顯的醉意。
“怎么一個人喝酒了？”我放下公文包，換了鞋走過去。
“沒什么…就是有點悶。”她嘟囔著，聲音帶著鼻音。
我在她身邊坐下，摸了摸她的額頭，有點燙。
“遇到不開心的事了？”
她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然后把頭靠在我肩膀上。
“老公…”她輕聲喚道，語氣帶著一種罕見的、黏膩的依賴。
“嗯？”
“我今天…又見到劉景鑠了。”她突然說道。
我的心微微一提，但語氣保持平靜：“哦？這么巧。”
“不是巧…”慧心吃吃地笑了起來，“是雨馨組的局，說幾個老同學(xué)聚聚…”
她仰起臉看著我，眼神朦朧，帶著一種天真又殘忍的炫耀。
“老公，你知道么…景鑠他，他今天私下跟我說…”
她故意停頓了一下，像是在賣關(guān)子，觀察著我的反應(yīng)。
“他說，他覺得很遺憾…當(dāng)年因為出國的事情跟我吵架，一氣之下分了手。”
“他說…他后來談過幾個，但總覺得不對…”
慧心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絲戲劇化的感傷。
“他說…他好像…一直就沒能完全放下我。”
說完這句話，她緊緊盯著我的臉，似乎想從我臉上找到她預(yù)期中的嫉妒、憤怒或者不安。
就像小孩子惡作劇后，期待著大人的反應(yīng)。
我沉默地看著她。
醉意讓她卸下了平日的偽裝，虛榮和某種幼稚的報復(fù)心理顯露無疑。
或許是因為我最近工作太忙，對她的關(guān)注不夠？
或許只是單純地享受這種被兩個男人“在意”的感覺？
客廳里只剩下電視里綜藝節(jié)目的喧鬧聲，顯得格外刺耳。
燈光下，她因為酒精而濕潤的眼睛，閃爍著一種混合著挑釁和期待的光芒。
我放在膝蓋上的手，無聲地握緊，然后又緩緩松開。
胸腔里有一股火在燒，但我強迫自己保持冷靜。
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08
幾秒鐘的沉默，像一個世紀(jì)那么漫長。
韓慧心臉上的得意神情，漸漸開始凝固，轉(zhuǎn)而露出一絲疑惑和不安。
她可能預(yù)想了我的各種反應(yīng)，唯獨沒有料到我會如此平靜。
我看著她，臉上慢慢地、慢慢地浮現(xiàn)出一個笑容。
不是憤怒，不是嘲諷，而是一種近乎溫和的、帶著一絲了然的笑容。
我甚至還伸出手，輕輕將她散落的一縷頭發(fā)別到耳后。
動作輕柔，一如往常。
“是嗎？”我開口，聲音平穩(wěn)，甚至帶著一絲縱容的暖意。
“那說明…我們家慧心確實很好，讓人念念不忘。”
慧心愣住了，眼睛眨了幾下，似乎沒反應(yīng)過來。
“你…你不生氣？”她下意識地問，醉意都醒了幾分。
“為什么要生氣？”我笑著反問，語氣輕松。
“有人欣賞我老婆，證明我眼光好，運氣也好。”
我頓了頓，目光平靜地注視著她，捕捉到她眼底那一閃而過的慌亂。
然后，我微微向前傾身，壓低了聲音，像是在分享一個秘密。
語氣意味深長。
“不過慧心啊…”
“嗯？”她下意識地應(yīng)道，身體有些僵硬。
“你光顧著炫耀他舊情難忘了…”
我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幾分，眼神卻銳利如刀。
“是不是忘了告訴他…”
我故意拉長了語調(diào)，看著她瞳孔微微收縮。
“…有樣?xùn)|西，他一直落在我這兒了。”
話音落下，客廳里陷入一片死寂。
電視里的歡笑聲顯得格外突兀和諷刺。
韓慧心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醉意瞬間被驚疑取代。
她張大了嘴巴，愣愣地看著我，像是第一次真正認(rèn)識我一樣。
“什…什么東西？”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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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回答，只是維持著那個高深莫測的笑容，伸手關(guān)掉了聒噪的電視。
突然降臨的安靜，讓氣氛變得更加凝重。
“沒什么，一點…舊東西而已。”
我站起身，語氣重新變得平常而溫和。
“不早了，你喝多了，去洗個澡醒醒酒，早點休息吧。”
我向她伸出手，想要拉她起來。
慧心卻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縮了一下，自己撐著沙發(fā)站了起來。
眼神復(fù)雜地看著我，充滿了困惑、警惕，還有一絲…恐懼。
她沒有再追問，只是踉蹌了一下，快步走向浴室。
關(guān)門聲比平時響亮得多。
我站在原地，聽著浴室里傳來的嘩嘩水聲。
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平靜。
魚餌已經(jīng)放下，就看魚兒，什么時候會忍不住咬鉤了。
而那件“落在我這兒”的東西，是時候讓它重見天日了。
09
那天晚上之后，家里的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韓慧心似乎酒醒后，也意識到自己那晚的失態(tài)和言語不當(dāng)。
她變得有些小心翼翼，不再主動提及劉景鑠，甚至有意避免相關(guān)的話題。
但她看我的眼神里，多了幾分探究和不安。
她幾次欲言又止，似乎想問我那天晚上說的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最終都沒有問出口。
那種懸而未決的疑惑，像一只無形的手，撓著她的心。
她開始變得有些心不在焉，有時做著事會突然發(fā)呆。
我則表現(xiàn)得一切如常，甚至比平時更加體貼。
按時上下班，做飯，關(guān)心她的工作，仿佛那晚的對話從未發(fā)生過。
這種平靜，反而讓她更加無所適從。
我知道，她在等一個解釋，或者，她在害怕那個解釋。
而我，則需要利用這段時間，去證實我的猜測，找到那把關(guān)鍵的鑰匙。
我聯(lián)系了幾個多年未見、但關(guān)系一直不錯的老同學(xué)。
其中一位，現(xiàn)在在金融監(jiān)管機構(gòu)工作，消息靈通。
我并沒有直接打聽劉景鑠，而是以想了解投資市場動態(tài)為借口，約他吃飯聊天。
飯桌上，我們聊起近況，自然而然地提到了不少同學(xué)的現(xiàn)狀。
我裝作不經(jīng)意地問起：“對了，好像聽說劉景鑠也回國發(fā)展了？混得不錯吧？”
老同學(xué)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表情有些微妙。
“劉景鑠啊…表面風(fēng)光罷了。”
他壓低了聲音，“他們那個小圈子最近都傳遍了，他之前操盤的一個項目出了大問題。”
“好像涉及違規(guī)操作，虧空了客戶一大筆錢，現(xiàn)在焦頭爛額，正在到處找錢填窟窿呢。”
“要不是他家里還有點老底，加上他本人確實能說會道，暫時穩(wěn)住了幾個客戶，恐怕早就出事了。”
我心里一沉，孫俊豪聽到的傳聞果然不是空穴來風(fēng)。
“這么嚴(yán)重？他看起來不像那么不穩(wěn)重的人。”我附和道。
“人嘛，急了什么都干得出來。尤其在這種行業(yè)，一步走錯，滿盤皆輸。”
老同學(xué)搖搖頭，“他現(xiàn)在可是拼命在找救命稻草，什么關(guān)系都敢攀。”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似乎隱約知道些什么，但沒有點破。
“謝了，哥們兒，這些信息對我挺有參考價值的。”我給他斟滿酒。
“客氣啥，你自己也多留個心眼。”他舉杯示意。
這頓飯，證實了我最壞的猜想。
劉景鑠接近慧心，絕非舊情復(fù)燃那么簡單。
他看中的，恐怕是慧心家相對寬裕的條件，以及她容易心軟和虛榮的性格。
他想利用這段舊情，作為他擺脫困境的捷徑。
而慧心，卻可能沉浸在被念念不忘的虛榮心里，看不清背后的陷阱。
回到家，夜已經(jīng)深了。
慧心已經(jīng)睡下，但床頭燈還亮著，她的手機放在充電器上。
屏幕是暗的。
我站在臥室門口，看著她的睡顏，心情復(fù)雜。
有憤怒，有失望，但也有一絲慶幸。
慶幸我發(fā)現(xiàn)了端倪，慶幸我還有時間阻止可能發(fā)生的更壞的事情。
接下來，我需要找到那件能一擊制勝的“東西”。
那件劉景鑠“落”在我這里的東西。
回憶像潮水般涌來，我走進(jìn)書房，打開了那個存放舊物的抽屜。
10
幾天后的一個傍晚，我接到慧心略顯緊張的電話。
她說董雨馨約她晚上吃飯，可能要晚點回來。
她的語氣有些不自然，但我沒有多問，只是囑咐她注意安全。
掛斷電話，我看了看時間，打開手機上一個不起眼的APP。
上面顯示著一個移動的光點，正朝著市中心一家高級西餐廳的方向而去。
那是我以防萬一，放在慧心車上的一個小玩意兒。
我換了一身得體的衣服，不緊不慢地開車出門。
我知道，戲肉就要上演了。
那家西餐廳環(huán)境優(yōu)雅，燈光昏暗，很適合私密談話。
我走進(jìn)餐廳，目光一掃，很快在靠窗的一個卡座看到了他們。
韓慧心，劉景鑠，還有作陪的董雨馨。
董雨馨正眉飛色舞地說著什么，慧心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不時抿一口水。
劉景鑠則是一副深情款款、推心置腹的模樣。
我整理了一下衣領(lǐng)，從容地走了過去。
“這么巧？慧心，你說和雨馨吃飯，沒想到景鑠也在。”
我的出現(xiàn)，讓三個人都愣住了。
董雨馨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慧心則是滿臉的震驚和窘迫。
劉景鑠最先反應(yīng)過來，迅速換上禮貌的笑容：“葉先生，真巧，一起坐？”
“不了，我說幾句話就走。”我微笑著，目光落在劉景鑠身上。
“景鑠，最近是不是很缺錢？”我開門見山，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周圍幾桌隱約聽見。
劉景鑠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葉先生，你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那個虧空了幾百萬的項目窟窿，打算怎么填？”
我語氣平和，卻字字如刀，“是靠忽悠老同學(xué)的感情，還是指望她心軟幫你向家里開口？”
慧心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劉景鑠，又看看我。
“俊朗，你胡說什么！”董雨馨試圖打圓場。
“雨馨，”我打斷她，“你是真不知情，還是也收了什么好處，幫忙牽線搭橋？”
董雨馨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
劉景鑠強作鎮(zhèn)定：“葉先生，請你不要血口噴人！我和慧心只是老同學(xué)敘舊…”
“敘舊？”我笑了，從口袋里緩緩掏出一張折疊的、有些發(fā)黃的紙。
“敘舊需要把這個‘落’在我這里的東西，也敘一敘嗎？”
我將那張紙展開，平放在桌上。
那是一份手寫的承諾書，字跡略顯青澀，但簽名清晰有力——劉景鑠。
日期是很多年前，他和慧心分手后不久。
內(nèi)容大致是：他承認(rèn)因自身原因?qū)Ω星椴恢遥ň唧w名字被隱去），深感愧疚。
自愿承諾今后不再主動打擾韓慧心的生活，并祝愿她幸福。
末尾還有一句：“若違此諾，任由此憑證公開。”
這封信，是當(dāng)年一個偶然的機會，從一個知情的老友那里得到的。
我一直保存著，從未想過要用它。
劉景鑠的臉色在看到那張紙的瞬間，變得死灰一般。
他顯然早已忘了這封年少沖動時寫下的“悔過書”的存在。
慧心湊過去，看清了上面的內(nèi)容，身體開始微微發(fā)抖。
眼神里充滿了被欺騙的震驚和憤怒。
“你…你當(dāng)年是因為…”她的聲音顫抖著，指著劉景鑠，說不出完整的話。
原來他們分手的真正原因，并非她一直以為的“志向不合”，而是背叛。
而劉景鑠如今所謂的“遺憾”和“念念不忘”，顯得何其可笑！
劉景鑠張了張嘴，想辯解什么，但在鐵證面前，任何語言都蒼白無力。
他頹然地低下頭，不敢再看慧心一眼。
餐廳里其他人的目光若有若無地掃過來，充滿了好奇。
我收起那張紙，輕輕拉起渾身僵硬的慧心。
“走吧，回家。”
我對著面如死灰的劉景鑠和驚慌失措的董雨馨，淡淡地點了點頭。
“你們的‘舊’，敘完了。”
走出餐廳，夜晚的風(fēng)帶著涼意。
慧心一直沉默著，眼淚無聲地滑落。
我沒有安慰她，只是緊緊握著她的手。
有些真相雖然殘酷，但唯有面對，才能真正走出幻夢，回歸現(xiàn)實。
而我們的路，或許才能走得更加踏實。
夜空深邃，星星點點，明天，應(yīng)該會是個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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