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刮器在擋風玻璃上機械地擺動,劃開連綿的雨幕。
蘇碧彤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將車緩緩駛出公司地下車庫。
連續加班第七天,她只想立刻回到公寓泡個熱水澡。
副駕駛的車門被拉開,帶著濕氣的冷風瞬間灌入車內。
傅雨晴熟練地坐進來,一邊收傘一邊笑著說:“還好你也沒走,今天又蹭你車啦。”
蘇碧彤握方向盤的手微微收緊,這是本月第二十三次“順路”。
后視鏡里,傅雨晴的新款手提包隨意放在座位上,標簽還沒拆。
蘇碧彤想起早上加油時跳動的數字,和始終沒有回應的油費暗示。
她輕輕踩下油門,雨夜的城市在車窗上模糊成一片光斑。
一個從未有過的念頭,悄然浮現在她疲憊的腦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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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辦公樓里的燈光次第熄滅,只有六樓策劃部的角落還亮著。
蘇碧彤保存好最后一份方案,時鐘已指向晚上十點半。
她關掉電腦,整層樓只剩下中央空調低沉的運行聲。
電梯下行時,她靠在轎廂壁上,幾乎要站著睡著。
車庫空曠寂靜,她的白色小車孤零零停在角落。
剛系好安全帶,副駕駛門就被拉開,傅雨晴帶著一身香水味坐進來。
“累死我了,李總非要今天看完新品方案。”傅雨晴自然地調整座椅角度。
蘇碧彤默默看著雨水從傅雨晴的傘尖滴落在腳墊上,形成一小片深色。
“你也這么晚啊。”蘇碧彤發動車子,暖氣慢慢驅散車內的寒意。
傅雨晴拿出手機開始回消息,屏幕的光映在她精心修飾的眉毛上。
“明天早會要用的資料我還沒整理完,到家還得加班。”
車子駛出車庫,雨點立刻噼里啪啦打在車頂上。
傅雨晴突然想起什么,從包里拿出一個小紙袋。
“客戶送的巧克力,味道不錯,你嘗嘗。”
蘇碧彤接過那顆包裝精美的巧克力,放在杯架里。
路口紅燈亮起,她看著雨水順著車窗蜿蜒流下。
傅雨晴一直在發語音消息,討論周末的團建活動。
“我覺得那家溫泉酒店不錯,人均五百還算合理。”
蘇碧彤輕輕嘆了口氣,五百塊夠她加滿大半箱油。
綠燈亮了,她跟著車流緩緩前行,雨刮器有節奏地擺動。
傅雨晴終于放下手機,開始補妝,小鏡子里映出她疲憊的臉。
“你這車買了多久?內飾保持得真新。”
“三年了。”蘇碧彤輕聲回答,想起每個月還車貸的短信提醒。
傅雨晴涂好口紅,滿意地抿了抿嘴。
“還是你有先見之明,買車雖然壓力大,但比打車便宜多了。”
蘇碧彤沒有接話,只是專注地看著前方的路。
雨更大了,路燈的光暈在積水里破碎又重組。
快到傅雨晴住的小區時,她突然說:“明天早上老時間?”
蘇碧彤握方向盤的手緊了緊,最后還是點了點頭。
車停在小區門口,傅雨晴利落地下車,撐開傘。
“明天見,開車小心哦。”她的笑容在雨夜中格外明亮。
蘇碧彤看著她走進小區,才重新駛入雨幕。
車里的香水味還沒散,混合著雨水的潮濕氣息。
她搖下車窗,讓冷風吹進來,試圖驅散這甜膩的味道。
導航顯示到家還要二十分鐘,她關掉了音樂。
寂靜的車廂里,只有雨聲和引擎聲相伴。
那顆巧克力還在杯架里,包裝紙反射著微弱的光。
02
陳博裕正在沙發上看球賽,聽到開門聲轉過頭來。
“今天比昨天還晚。”他接過蘇碧彤的包,摸了摸她冰涼的手。
蘇碧彤踢掉高跟鞋,直接癱在沙發上,閉上眼睛。
“熱湯在鍋里,要不要喝點?”陳博裕把毯子蓋在她身上。
她搖搖頭,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傅雨晴又蹭車。”
陳博裕關掉電視,客廳瞬間安靜下來。
“這周第幾次了?”他的聲音里帶著明顯的不悅。
“第五次。”蘇碧彤把臉埋在抱枕里,聲音悶悶的。
陳博裕走進廚房,盛了一碗湯放在茶幾上。
“你應該直接告訴她,油費需要分攤。”
蘇碧彤坐起來,小口喝著湯,熱氣模糊了她的眼鏡。
“我說不出口,每次想提,她都把話題岔開。”
陳博裕坐在她身邊,拿起遙控器又放下。
“你這是在縱容她占便宜,明天我教你怎么說。”
蘇碧彤放下湯碗,揉了揉太陽穴。
“她說得也對,反正我每天都要開車上下班。”
陳博裕皺眉:“這是兩碼事,油費、保養費都是成本。”
窗外雨聲漸小,只剩檐水滴落的細碎聲響。
“上次保養花了八百,她一分錢都沒出。”蘇碧彤輕聲說。
陳博裕握住她的手:“明天必須說清楚,我陪你練習。”
蘇碧彤勉強笑了笑:“怎么練習?”
陳博裕清清嗓子,模仿傅雨晴的語氣。
“碧彤,明天早上我還在老地方等你哦。”
然后換回自己的聲音:“雨晴,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最近油費漲得厲害,以后搭車的話能不能分攤一部分?”
蘇碧彤被他的表演逗笑了,但笑容很快消失。
“她肯定會說'好啊好啊',然后假裝忘記。”
陳博裕搖頭:“那你就每天提醒,直到她給錢為止。”
蘇碧彤躺回沙發上,望著天花板上的吊燈。
“同一個部門的,鬧僵了以后工作很難做。”
陳博裕嘆了口氣,知道她說的是實話。
蘇碧彤的性格他再了解不過,寧愿自己吃虧也不愿沖突。
“那就想個委婉的辦法,但不能一直這樣下去。”
臥室的鬧鐘響起,提醒他們該休息了。
蘇碧彤站起來,突然想起什么。
“她今天給了顆巧克力,在車里忘了拿。”
陳博裕幫她按摩肩膀,感覺到緊繃的肌肉。
“一顆巧克力換一趟專車服務,真會算賬。”
蘇碧彤被逗笑了,但笑聲里帶著苦澀。
睡前刷牙時,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默默練習。
“雨晴,油費的事...”才開口就泄了氣。
牙膏沫濺到鏡子上,她用水沖掉,就像沖掉剛才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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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周一早上的辦公室總是格外忙碌。
蘇碧彤端著咖啡回到工位,發現傅雨晴正在和同事聊天。
“這個顏色很難買的,我托朋友從國外帶回來的。”
傅雨晴的新包放在桌上,logo醒目,皮質光亮。
幾個女同事圍著她,不時發出羨慕的贊嘆。
蘇碧彤默默坐下,打開電腦開始處理郵件。
傅雨晴看到她,笑著走過來:“早上謝謝你啊,差點遲到。”
蘇碧彤勉強笑笑,想起早高峰堵了半小時。
“今天油費又漲了。”她裝作不經意地說。
傅雨晴正在欣賞自己的新包,頭也不抬。
“是啊,什么都漲,就工資不漲。”
她轉身對另一個同事說:“中午去試試新開的日料店?”
蘇碧彤低下頭,繼續處理郵件,指尖有些發涼。
午休時,她在茶水間聽到傅雨晴和同事的聊天。
“其實買車最不劃算,保險保養都是錢。”
“像我現在這樣多好,需要時打車,平時蹭同事的車。”
傅雨晴的笑聲清脆悅耳,蘇碧彤卻覺得刺耳。
她默默退回走廊,等她們離開才進去接水。
下午開會時,傅雨晴坐在她旁邊,一直在玩手機。
部門經理宣布新項目分工時,傅雨晴突然碰碰她。
“這個客戶離你家近,資料你順便帶回去研究吧。”
一疊厚厚的資料被推過來,蘇碧彤愣住了。
“我晚上約了做指甲,沒時間看這些。”傅雨晴小聲說。
經理看向她們這邊,蘇碧彤只好把資料收下。
會議結束,傅雨晴親熱地挽住她的手臂。
“明天早上我可能要晚點,你多等我五分鐘?”
蘇碧彤看著她的笑臉,拒絕的話卡在喉嚨里。
回到工位,她查了下油價,確實又漲了三分。
手機震動,是陳博裕發來的消息。
“說了嗎?”簡單的三個字,讓她心跳加速。
她回復:“今天太忙,沒找到機會。”
陳博裕發來個無奈的表情,沒再說什么。
下班時,傅雨晴準時出現在車庫。
“今天累死了,還好有你的順風車。”
她自然地坐進副駕駛,開始補妝。
蘇碧彤系安全帶時,聞到熟悉的香水味。
車子駛出車庫,夕陽正好,不像昨天陰沉。
等紅燈時,蘇碧彤深吸一口氣。
“雨晴,最近油價漲得厲害...”
傅雨晴正在涂睫毛膏,手一抖差點畫歪。
“是啊,所以我最佩服你們這些有車族。”
她合上化妝鏡,笑著看向蘇碧彤。
“要是我也像你這么能干,早就買車了。”
蘇碧彤的話被堵了回去,只能專注開車。
傅雨晴開始講辦公室八卦,聲音輕快。
蘇碧彤偶爾應一聲,心思卻飄遠了。
她看著油表指針,計算這個月的開銷。
送完傅雨晴,她特意繞到加油站。
加滿油后,小票上的數字讓她心驚。
回到家,陳博裕在看球賽,音量開得很小。
“說了嗎?”他還是這個問題。
蘇碧彤搖搖頭,把包扔在沙發上。
“她買了個新包,看起來不便宜。”
陳博裕關掉電視,客廳突然安靜。
“明天我送你上班,你找個理由拒絕她。”
蘇碧彤抬頭看他:“什么理由?”
陳博裕想了想:“就說車壞了,要送去修。”
這個提議讓她心動,但很快就搖頭。
“總不能一直壞下去,遲早要面對。”
她站起來走向浴室,腳步沉重。
熱水沖刷著身體,卻沖不散心頭的煩躁。
她想起傅雨晴的新包,想起油費小票。
想起自己猶豫不決的性格,更加沮喪。
04
周末清晨,蘇碧彤被陽光喚醒。
陳博裕還在睡,她輕手輕腳起床準備早餐。
煎蛋時,她突然想起什么,打開手機備忘錄。
開始記錄這三個月的通勤開銷。
油費、停車費、高速費,一筆筆輸入。
最后統計時,數字讓她愣住了。
僅僅油費就比去年同期多了近一半。
她想起傅雨晴幾乎每天都搭車,從不缺席。
就連周六加班,也會“恰好”出現在車庫。
陳博裕揉著眼睛走進廚房,從后面抱住她。
“怎么起這么早?”聲音還帶著睡意。
蘇碧彤把手機遞給他看,沉默不語。
陳博裕看完統計,眉頭緊鎖。
“這夠我們半個月的油費了。”
煎蛋在鍋里滋滋作響,香氣彌漫。
蘇碧彤關掉火,把蛋盛進盤子。
“我是不是太懦弱了?”她輕聲問。
陳博裕給她倒了杯牛奶,放在桌上。
“你只是太善良,但善良不該被利用。”
陽光透過窗簾縫隙,在地板上畫出一道金線。
蘇碧彤小口吃著早餐,食不知味。
飯后,她繼續整理賬目,越算越心驚。
除了直接成本,還有車輛損耗。
輪胎磨損、保養間隔縮短,都是隱形成本。
陳博裕坐在她旁邊,一起看表格。
“要不這樣,你開始收她油費。”
蘇碧彤苦笑:“怎么開口?”
陳博裕指著表格:“就把這個給她看。”
蘇碧彤想象那個場景,立即搖頭。
“太尷尬了,像在討債一樣。”
陳博裕知道她的性格,不再堅持。
中午他們叫了外賣,邊吃邊聊。
“傅雨晴工資不低,為什么這樣?”
蘇碧彤想起辦公室的傳聞。
“她好像在攢錢買房子,特別節省。”
陳博裕挑眉:“節省不是占便宜的理由。”
外賣的油漬在餐桌上暈開,像朵難看的花。
蘇碧彤擦干凈桌子,心情還是污糟糟的。
下午她去超市采購,特意步行。
路上遇到同事一家三口,熱情打招呼。
“碧彤,明天上班能搭個便車嗎?”
女同事笑著說:“孩子幼兒園順路。”
蘇碧彤愣在原地,不知該如何回答。
幸好孩子哭鬧起來,轉移了注意力。
回家路上,她心跳還沒恢復正常。
難道自己看起來那么好說話?
還是傅雨晴在辦公室說了什么?
這種猜測讓她心里發堵。
晚飯后,陳博裕提議看電影散心。
喜劇片笑點密集,她卻笑不出來。
熒幕上演員夸張表演,臺下觀眾笑聲不斷。
她悄悄觀察周圍人的表情,那么輕松。
為什么自己就做不到直接拒絕?
電影散場,夜風微涼。
陳博裕牽著她的手,慢慢走回家。
“想到辦法了。”他突然說。
蘇碧彤抬頭看他,路燈下他的眼神明亮。
“你注冊個順風車軟件,接單賺錢。”
“這樣她再搭車,就是和別人拼車。”
蘇碧彤停下腳步,認真思考這個提議。
聽起來比直接要錢委婉得多。
而且確實順路,不算刻意。
她握緊陳博裕的手,終于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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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周一早上,蘇碧彤提前半小時起床。
在陳博裕的指導下,她注冊了順風車司機。
認證過程很順利,很快就通過了審核。
“先試一單看看。”陳博裕幫她設置常用路線。
蘇碧彤有些緊張,像是要做壞事的孩子。
出門前,她特意檢查了車內衛生。
到達公司附近時,軟件提示有順路訂單。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接單了。
乘客是個年輕女孩,上車后安靜地看手機。
這單很順利,賺的錢剛好夠早餐。
蘇碧彤心情復雜,既有愧疚也有解脫。
停好車,她遇到同樣早到的傅雨晴。
“今天這么早?”傅雨晴有些驚訝。
蘇碧彤晃了晃手里的咖啡:“起來早了。”
傅雨晴湊近看她:“臉色不錯,周末休息得好?”
兩人并肩走向電梯,蘇碧彤心跳有點快。
一整天,她都在觀察傅雨晴的反應。
似乎和平常沒什么不同,應該沒被發現。
下班前,她提前設置好回家的順風車路線。
果然有幾個順路訂單,但她沒敢接。
傅雨晴準時出現在車庫,心情很好的樣子。
“今天簽了個大單,季度獎金穩了。”
她系好安全帶,哼著歌玩手機。
蘇碧彤握方向盤的手微微出汗。
路上等紅燈時,傅雨晴突然問:“你聽說過順風車軟件嗎?”
蘇碧彤心里一緊,裝作若無其事。
“好像聽過,怎么了?”
傅雨晴刷著朋友圈:“有個同事在曬收入。”
“說每天順路接單,能賺不少零花錢。”
蘇碧彤謹慎地回答:“那挺好的。”
傅雨晴放下手機,看向窗外。
“不過我覺得不安全,萬一遇到壞人。”
蘇碧彤點點頭,沒有接話。
送完傅雨晴,她看著空蕩的副駕駛。
突然覺得這個座位應該創造價值。
回到家,陳博裕關心地問進展。
“注冊好了,但還沒敢接單帶她。”
陳博裕理解地拍拍她:“慢慢來。”
晚飯時,蘇碧彤一直在研究軟件。
發現可以設置接單條件,比如評分要求。
她設置成只接4.9分以上的乘客。
這樣安全性高些,傅雨晴也沒話說。
睡前,陳博裕提醒她:“記得要自然,別讓她看出是故意的。”
蘇碧彤練習了幾種說法,都不太滿意。
最后決定見機行事,不刻意提起。
第二天早上,她接了第一單拼車。
乘客是個上班族,上車后一直在打電話。
到公司時,傅雨晴已經在等了。
“今天更早了。”她拉開車門坐進來。
看到后座有人,傅雨晴明顯愣了一下。
蘇碧彤解釋:“順路接個單,賺點油費。”
傅雨晴哦了一聲,沒再多問。
后座乘客下車后,傅雨晴才開口:“你還真玩起順風車了?”
蘇碧彤盯著前方路況:“試試看。”
傅雨晴輕笑:“挺會過日子嘛。”
這話聽不出是夸獎還是諷刺。
蘇碧彤握緊方向盤,沒有接話。
那天之后,她開始定期接順風車。
有時一天一單,有時兩單。
傅雨晴從最初的驚訝到漸漸習慣。
偶爾會調侃幾句,但沒明確反對。
蘇碧彤慢慢放下心來,計劃似乎奏效。
但她不知道,真正的考驗還沒開始。
06
周五下午,暴雨突如其來。
蘇碧彤看著窗外瓢潑大雨,有些焦慮。
今天接了三個順風車訂單,都在這附近。
傅雨晴發來消息:“下班車庫見?”
她回復了個好字,心里七上八下。
第一個乘客是位老太太,去幼兒園接孫子。
第二個是年輕女孩,背著畫板,渾身濕透。
蘇碧彤遞給她紙巾擦臉,女孩連連道謝。
接到傅雨晴時,后座已經坐了兩個人。
傅雨晴拉開車門,看到這情景愣住了。
“今天人有點多。”蘇碧彤歉意地笑笑。
傅雨晴勉強擠進副駕駛,收傘時水濺得到處都是。
“你這業務開展得挺紅火。”她語氣有些生硬。
蘇碧彤假裝沒聽出來:“下雨天訂單多。”
后座老太太在打電話,聲音很大。
傅雨晴皺眉,調整座椅想獲得更大空間。
“小心!”蘇碧彤突然剎車。
傅雨晴的咖啡潑了出來,灑在座椅上。
“哎呀,不好意思。”她隨手擦了擦。
深色污漬在淺色座椅上格外明顯。
蘇碧彤看著那塊污漬,心里刺痛。
這是新車時陳博裕特意選的座椅材質。
傅雨晴繼續玩手機,似乎沒當回事。
后座女孩小聲說:“我這里有濕巾。”
傅雨晴接過濕巾,隨意抹了兩下。
污漬反而暈開更大一片。
送走兩個乘客后,車里終于安靜。
傅雨晴放下手機,打量車內。
“你這車該洗了,座椅都有污漬了。”
蘇碧彤握方向盤的手微微發抖。
那是她剛潑的咖啡,現在倒打一耙。
“可能最近下雨多。”她輕聲說。
傅雨晴打開車窗,雨后清新的空氣涌進來。
“說真的,你接這些單能賺多少?”
蘇碧彤報了個數字,傅雨晴挑眉。
“還不夠我買支口紅呢,何必這么辛苦。”
蘇碧彤看著前方路況,沒有回答。
快到小區時,傅雨晴突然說:“明天我去逛街,順路送我吧?”
蘇碧彤愣住:“明天周六...”
“知道你要去超市,正好路過商場。”
傅雨晴說得理所當然,像在討論天氣。
車停在小區門口,傅雨晴下車前說:“明天十點,老地方等你。”
看著她走進小區的背影,蘇碧彤靠在方向盤上。
疲憊感如潮水般涌來,幾乎將她淹沒。
回家路上,她在一家洗車店前停下。
工作人員清潔座椅時,她站在旁邊看。
咖啡漬很難完全清除,留下淡淡痕跡。
就像傅雨晴給她帶來的困擾,無法抹去。
陳博裕發現她情緒低落,詢問原因。
聽完整件事后,他少見地生氣了。
“明天我陪你出去,別接她電話。”
蘇碧彤搖頭:“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那天晚上她睡得很不安穩,夢見被追趕。
早晨醒來時,黑眼圈明顯。
九點半,傅雨晴發來消息:“準備出門了,你到了嗎?”
蘇碧彤看著手機,遲遲沒有回復。
最后她還是發動了車子,駛向約定地點。
雨后的城市格外清新,她卻無心欣賞。
傅雨晴準時出現,提著好幾個購物袋。
“昨天買的裙子不合適,今天去換。”
她把袋子扔進后座,發出沉重聲響。
路上,傅雨晴一直在說昨晚的約會。
蘇碧彤心不在焉地聽著,偶爾應聲。
到商場時,傅雨晴突然說:“下午三點來接我?東西太多不好拿。”
蘇碧彤深吸一口氣,終于開口:“下午我約了保養車子,可能來不及。”
這是她第一次拒絕,心跳如鼓。
傅雨晴愣了一下,隨即笑笑:“那好吧,我打車回去。”
看著她走進商場的背影,蘇碧彤長舒一口氣。
原來拒絕并沒有想象中那么難。
但輕松感很快被愧疚取代。
也許傅雨晴并沒有惡意,只是性格如此。
這種想法讓她更加困惑。
下午她真的去了保養店,順便清洗座椅。
師傅說咖啡漬可能永遠都會留有印記。
就像某些關系,一旦出現裂痕,難以修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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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周一早晨,蘇碧彤刻意晚出門十分鐘。
順風車軟件顯示有三個高度匹配的訂單。
她猶豫片刻,全部接了下來。
第一個乘客在五公里外,需要繞一點路。
計算時間,可能會比平時晚到公司半小時。
傅雨晴發來消息:“到哪了?”
蘇碧彤回復:“有點堵車,稍等。”
接到第一個乘客時,對方連連道謝。
“下雨天太難打車了,謝謝您。”
是個彬彬有禮的中年男人,坐在后座。
第二個乘客是大學生,戴著耳機聽歌。
接到傅雨晴時,車內已經坐了兩個人。
傅雨晴看著后座的乘客,臉色不太好看。
“今天怎么繞這么遠?”她系安全帶時問。
蘇碧彤盯著導航:“順路接單,多花了二十分鐘。”
傅雨晴輕輕嘖了一聲,但沒說什么。
后座的中年男人在打電話,聲音溫和。
大學生跟著耳機節奏輕輕點頭。
傅雨晴調整了幾次坐姿,顯然不舒服。
“明天能不能別接單了?我想補個覺。”
她壓低聲音,但后座的人肯定聽到了。
蘇碧彤臉微微發燙:“我盡量。”
送走兩個乘客后,傅雨晴明顯放松下來。
“說真的,接這些單子賺不了多少錢。”
蘇碧彤看著前方:“積少成多吧。”
傅雨晴輕笑:“你倒是會精打細算。”
這話聽著不像夸獎,蘇碧彤握緊方向盤。
那天之后,她開始經常接需要繞路的訂單。
有時多花十分鐘,有時二十分鐘。
傅雨晴從最初的抱怨到后來的沉默。
但每天依然準時出現,從不缺席。
有次遇到大堵車,車內氣氛尷尬。
傅雨晴突然說:“其實我可以分擔油費。”
蘇碧彤心跳漏了一拍,等她說下去。
但傅雨晴接著又說:“不過你現在接單賺得更多。”
話題就這樣輕巧地滑了過去。
蘇碧彤有些失望,但也沒再提起。
陳博裕發現她的改變,表示支持。
“堅持住,她總會意識到問題。”
但蘇碧彤開始懷疑這個方法是否有效。
傅雨晴似乎打定主意裝傻到底。
周五下班時,情況有了變化。
蘇碧彤接了四個訂單,都需要繞路。
接到傅雨晴時,后座已經坐了三個人。
最后一位乘客體型較大,占了不少空間。
傅雨晴看著擁擠的后座,站在原地。
“坐不下了吧?”她語氣僵硬。
蘇碧彤檢查訂單:“確實還有一個位置。”
新上車的乘客抱歉地笑笑,勉強擠進去。
傅雨晴站在車外,第一次露出猶豫的表情。
最后她還是坐進副駕駛,重重關上車門。
那天路上特別堵,車內空氣渾濁。
傅雨晴全程看著窗外,一言不發。
送走所有乘客后,她突然說:“明天開始,我可能不常搭車了。”
蘇碧彤心里一緊,等待下文。
但傅雨晴說完這句,就低頭玩手機。
到家時,她快速下車,沒說再見。
蘇碧彤獨自在車里坐了很久。
說不清是解脫還是失落。
計劃似乎見效了,但感覺并不好。
她給陳博裕打電話,說了今天的事。
“這是好事啊,她終于知難而退了。”
但蘇碧彤總覺得哪里不對。
這種報復性的快感,轉瞬即逝。
留下的是更深的空虛和自責。
也許該找個機會和傅雨晴好好談談。
但具體談什么,怎么談,她還沒想好。
08
周二早晨,蘇碧彤接到五個拼車訂單。
這是軟件允許的最大接單量。
她仔細規劃路線,需要繞行大半個城區。
傅雨晴發來消息時,她已經在接第三位乘客。
“馬上到。”她回復,心里計算著時間。
接到傅雨晴時,車內已經坐了四個人。
后排三位乘客擠在一起,氣氛微妙。
唯一空著的位置在后排中間,最不舒服。
傅雨晴站在車外,臉色難看。
“坐不下了吧?”她重復上次的話。
但這次蘇碧彤檢查后確認:“還有一個位置。”
新來的乘客是個年輕媽媽,抱著熟睡的孩子。
傅雨晴看著這個場景,沉默了幾秒。
最后她勉強擠進后排,手臂緊貼冰涼車窗。
車子啟動時,她明顯在忍耐不適。
第五位乘客上車時,帶來一股冷風。
傅雨晴被擠到窗邊,幾乎貼住玻璃。
蘇碧彤從后視鏡看到她緊抿的嘴唇。
車內異常安靜,只有導航的提示音。
年輕媽媽的孩子醒了,開始哭鬧。
傅雨晴皺眉,但沒說什么。
另一位乘客試圖逗孩子笑,氣氛稍緩。
等紅燈時,蘇碧彤輕聲問:“還好嗎?”
傅雨晴看著窗外,淡淡回答:“還行。”
這是她上車后說的第一句話。
送走兩位乘客后,空間寬松了些。
但傅雨晴依然緊靠車窗,保持距離。
路過一家新開的咖啡店時,她突然開口:“聽說那家的拿鐵不錯。”
蘇碧彤嗯了一聲,不確定是否在和自己說話。
最后一位乘客下車時,對蘇碧彤表示感謝。
“今天救急了,差點趕不上飛機。”
傅雨晴默默看著這場對話,眼神復雜。
車內終于只剩她們兩人,空氣卻更加凝重。
傅雨晴換到副駕駛,長舒一口氣。
“以后接單能不能提前說一聲?”
蘇碧彤握方向盤的手緊了緊:“訂單都是隨機出現的,沒法預測。”
傅雨晴輕笑:“那可以不要接這么多。”
這話說得輕巧,卻帶著指責的意味。
送傅雨晴到小區時,比平時晚了一小時。
下車前,傅雨晴突然說:“其實我知道你為什么接這些單。”
蘇碧彤心跳加速,等待下文。
但傅雨晴只是搖搖頭,關上車門。
那天晚上,蘇碧彤失眠了。
傅雨晴最后那句話一直在耳邊回響。
她知道?知道多少?會有什么反應?
各種猜測在腦海里翻騰,不得安寧。
凌晨三點,她給陳博裕發消息:“我是不是做錯了?”
第二天早上看到回復:“你只是在維護應有的權益。”
但這句話沒能帶來安慰。
上班時,她刻意避開傅雨晴。
午休時在茶水間偶遇,氣氛尷尬。
傅雨晴主動打招呼,像什么都沒發生。
這種正常反而讓蘇碧彤更加不安。
“今天接單嗎?”她笑著問,看不出情緒。
蘇碧彤搖頭:“今天直接回家。”
路上,傅雨晴說起辦公室的趣事。
仿佛昨天的不愉快從未發生。
這種刻意的正常,比爭吵更讓人心慌。
蘇碧彤配合地笑著,心里卻像壓著石頭。
也許該停止這個游戲了,她想。
但具體怎么做,還需要好好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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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周四早晨,蘇碧彤只接了兩個順路訂單。
刻意選擇了評分最高的乘客,避免麻煩。
第一位乘客葉永強上車后簡單打招呼。
然后一直看著窗外,安靜得像個影子。
接到傅雨晴時,她看起來心情不錯。
“早。”她自然地坐進副駕駛,放下包。
葉永強坐在后座,偶爾看一眼手機。
等紅燈時,傅雨晴突然想起什么。
“昨天忘給錢了,咖啡多少錢?”
這話是對葉永強說的,顯然認錯了人。
葉永強愣了一下,謹慎地回答:“您可能認錯人了,我是拼車的。”
傅雨晴的表情瞬間僵硬,耳根發紅。
蘇碧彤專注看著路況,假裝沒注意。
尷尬的沉默在車內蔓延。
葉永強似乎想緩解氣氛,主動開口:“現在順風車確實方便,我經常坐。”
傅雨晴嗯了一聲,依然不自然。
葉永強繼續說:“比打車便宜一半。”
“司機也賺點油費,雙贏。”
這話說得平常,卻像針一樣扎人。
傅雨晴調整坐姿,手指無意識敲著車窗。
蘇碧彤從后視鏡看到葉永強的表情。
他眼神清明,不像故意諷刺。
只是陳述事實,卻比任何指責都有力。
送走葉永強后,車內異常安靜。
傅雨晴一直看著窗外,側臉緊繃。
蘇碧彤想說點什么,又不知如何開口。
這種沉默比爭吵更讓人難受。
快到公司時,傅雨晴突然問:“接一單能賺多少?”
蘇碧彤報出數字,比實際少說了一些。
傅雨晴點點頭,沒再說話。
那天上班時,蘇碧彤一直心不在焉。
幾次想找傅雨晴聊聊,都找不到機會。
午休時看到傅雨晴和同事有說有笑。
似乎早上的事沒對她造成影響。
但這種正常反而更讓人懷疑。
下班前,蘇碧彤收到傅雨晴的消息:“今天有事早走,不用等我。”
這是三個月來第一次。
蘇碧彤看著手機,心情復雜。
有輕松,有疑慮,還有說不清的失落。
獨自開車回家時,她不斷回想早上的場景。
葉永強無意間的話,像面鏡子。
照出了這段關系里隱藏的真相。
也許傅雨晴早就明白,只是不愿面對。
就像自己一直知道,卻選擇沉默。
這種默契的偽裝,今天被打破了。
陳博裕發現她提前回家,有些驚訝。
聽完整件事后,他沉思片刻。
“也許這是轉機。”
但蘇碧彤不敢抱太大希望。
第二天傅雨晴請了病假,更讓她不安。
是真的生病,還是避免見面?
周一就能見分曉,但她已經等不及。
10
周一早晨,蘇碧彤提前到公司。
停好車時,看到傅雨晴從出租車下來。
兩人在電梯口相遇,氣氛微妙。
“早。”傅雨晴先開口,聲音平靜。
蘇碧彤回應早安,偷偷觀察她的臉色。
似乎沒什么異常,但總覺得哪里不同。
一整天,傅雨晴都在忙新項目。
偶爾需要交流時,語氣專業疏離。
下班時間到了,蘇碧彤猶豫要不要等她。
最后決定直接去車庫,順其自然。
發動車子時,副駕駛門被拉開。
傅雨晴坐進來,系好安全帶。
“今天接單嗎?”她問,眼睛看著前方。
蘇碧彤搖頭:“今天不接。”
車子駛出車庫,晚高峰車流緩慢。
傅雨晴一直低頭看手機,但沒在操作。
只是反復鎖屏、解鎖,像在猶豫什么。
蘇碧彤打開收音機,輕音樂流淌出來。
但緊張感并未緩解,反而更加明顯。
等一個漫長的紅燈時,傅雨晴突然開口:“我算過了,每天通勤成本差不多三十。”
傅雨晴打開打車軟件,屏幕亮得刺眼。
價格對比頁面顯示著不同選項。
順風車、快車、專車,價格依次遞增。
她手指滑動屏幕,速度很慢。
像在拖延時間,又像在準備什么。
蘇碧彤看著前方,心跳越來越快。
綠燈亮了,后車按喇叭催促。
她緩緩起步,手心全是汗。
傅雨晴關掉手機,屏幕暗下去。
車內只剩收音機的聲音,顯得空曠。
過了很久,久到蘇碧彤以為她不會說了。
傅雨晴突然抬頭,聲音很輕:“以后我付一半油費。”
這句話說得平靜,卻像驚雷炸響。
蘇碧彤下意識踩了剎車,又趕緊松開。
后車不滿地鳴笛,從旁邊超車。
她把車靠邊停下,雙手微微發抖。
傅雨晴看著她,眼神復雜。
有尷尬,有釋然,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羞愧。
“我早該提的。”她補充道,聲音更輕。
蘇碧彤不知該說什么,只是點頭。
重新上路后,兩人都沒再說話。
但這種沉默與之前不同,不再沉重。
送到小區時,傅雨晴下車前說:“明天開始,我按月轉賬給你。”
蘇碧彤想說不用這么正式,但沒出口。
只是點點頭:“好。”
看著傅雨晴走進小區,她長舒一口氣。
沒有想象中的喜悅,反而有些空落。
三個月的糾纏就這樣突然結束。
像繃緊的弦突然松開,反而不知所措。
回家路上,她給陳博裕打電話。
聽完經過,陳博裕笑著說:“早就該這樣,你堅持對了。”
但蘇碧彤笑不出來,只是嗯了一聲。
那天晚上她睡得很早,卻睡不安穩。
夢見和傅雨晴在迷宮里追逐。
早上醒來時,收到傅雨晴的轉賬。
金額合理,備注清晰:九月油費。
她盯著屏幕看了很久,最終確認收款。
上班時,傅雨晴如常打招呼。
但某些東西已經改變,心照不宣。
午休時傅雨晴約她喝咖啡,第一次AA制。
這種新的平衡,需要時間適應。
但總好過之前的偽裝,蘇碧彤想。
下班時,她獨自開車回家。
等紅燈時看到路邊拼車的人群。
突然理解了什么叫做成年人的體面。
不是不計較,而是找到合理的界線。
而這個界線的建立,往往需要勇氣。
她輕輕觸碰座椅上淡淡的咖啡漬。
痕跡還在,但已經不再刺眼。
就像某些關系,留下印記,卻也教會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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