賦,是一種介于詩歌與散文之間的獨特文體,它的起源,可追溯至先秦諸子散文中的 "短賦",其以鋪陳敘事為特征,初具文體雛形。
屈原 "騷體" 則標志著詩向賦的重要過渡,后人稱之為 "騷賦",其 "兮" 字句式與浪漫主義色彩。
至漢代,賦體文學正式確立,"辭賦" 以其恢弘的氣勢與華麗的辭藻,成為一代文學之盛,司馬相如、揚雄等大家輩出,奠定了 "漢賦" 的歷史地位。
魏晉時期,賦體日益向駢對方向發展,"駢賦" 講究聲律對仗,辭采更為精工,曹植《洛神賦》便是此期代表。
唐代科舉制度推動下,"律賦" 應運而生,嚴格的格律要求使賦的形式美達到極致。
到宋代,文人以散文化筆法寫賦,"文賦" 應運而生,蘇軾《赤壁賦》開創了賦體新風,將哲理思辨與文學美感完美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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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先秦諸子的短章,到漢魏的恢弘巨制,再到唐宋的意境開拓,賦體文學以其 "鋪采摛文,體物寫志" 的特質,在不同時代呈現出各異的風貌,展現著中國文學藝術的璀璨成就。
今日我們就一起來看看古代十大名賦,篇篇皆是傳世經典。
戰國奇幻瑰麗之賦:《高唐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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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末期宋玉的《高唐賦》,以其奇幻想象與瑰麗辭采,開啟了賦體文學的浪漫先河。
賦序中楚襄王與宋玉關于 "朝云暮雨" 的對話,構建了一個迷離恍惚的神話世界。 "巫山神女" 的傳說,成為后世文學中永恒的意象。
全賦對高唐景觀的描寫極盡夸張之能事,山川、水勢、草木、鳥獸無不栩栩如生。"其上獨有云氣,崪兮直上,忽兮改容,須臾之間,變化無窮",寥寥數語便將云霧變幻之態描繪得驚心動魄。
寫水勢則 "濞洶洶其無聲兮,潰淡淡而并入。滂洋洋而四施兮,蓊湛湛而弗止",展現出雄渾壯闊的自然力量。
這種鋪陳排比、刻意形容的筆法,形成了賦體 "體物寫志" 的基本特征,其辭采之華美,氣勢之貫通,為后世賦作樹立了典范。
西漢哀怨深情之作:《長門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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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漢司馬相如的《長門賦》,開創了中國文學史上 "宮怨" 題材的先河。
據序文記載,陳皇后失寵于漢武帝,退居長門宮,"愁悶悲思" 中聞司馬相如善文,"奉黃金百斤" 請其作賦,以悟君主。相如遂以精妙之筆,代陳皇后抒發失寵后的凄涼心境。
賦中對宮女孤獨處境的描寫細膩入微:"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獨居",寥寥數字便勾勒出失寵者的精神狀態。
"登蘭臺而遙望兮,神惶惶而外淫。浮云郁而四塞兮,天窈窈而晝陰",以蒼涼景象襯托內心絕望。尤為動人的是對聽覺幻覺的捕捉:"雷殷殷而響起兮,聲象君之車音",將思婦盼君不至的心理刻畫得入木三分。
此賦以其婉轉纏綿的情感與精巧的藝術構思,不僅使陳皇后 "復得親幸"(序文所言),更成為后世宮怨文學的范本。其 "哀而不傷" 的抒情風格與 "體物寫志" 的表現手法,展現了漢賦在抒情領域的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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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晉浪漫深情之篇:《洛神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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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曹植的《洛神賦》,以其絕世才情描繪了一場人神相戀的凄美幻境,在中國文學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賦前有序言,言及 "黃初三年,余朝京師,還濟洛川",因感宋玉對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此賦。
后人多認為此賦借洛神寄寓對甄宓的思念,雖史實難考,卻為作品增添了動人的情感色彩。
賦中對洛神美貌的描寫堪稱千古絕唱:"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髣髴兮若輕云之蔽月,飄飖兮若流風之回雪。" 一連串生動比喻,將洛神的輕盈、飄逸、嬌艷刻畫得淋漓盡致。"體迅飛鳧,飄忽若神。凌波微步,羅襪生塵",寥寥數語,便使洛神的動態之美躍然紙上。
此賦情感凄婉動人,將人神相隔的惆悵表現得淋漓盡致:"悼良會之永絕兮,哀一逝而異鄉。無微情以效愛兮,獻江南之明珰。"
這種求而不得的悲劇美感,使其超越了一般的詠物之作,成為中國文學史上第一篇純粹贊美女性美的抒情賦作,對后世文學影響深遠。
南朝離別感傷之篇:《別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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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江淹的《別賦》,以其 "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 的千古名句,道盡了人間離別之苦。
該賦作沒有局限于某一特定離別場景,而是鋪陳描寫了富貴之別、俠客之別、從軍之別、絕國之別等多種情境,展現了離別主題的豐富內涵。
作者對不同離別場景的刻畫各具特色:"春草碧色,春水淥波,送君南浦,傷如之何",描繪春日離別的纏綿;"擊筑飲美酒,劍歌易水湄。漸離擊悲筑,宋意唱高聲",再現壯士赴死的慷慨;"閨中風暖,陌上草熏",則寫出閨閣離別的溫馨與感傷。每種離別場景都配以相應的景物描寫,情景交融,感人至深。
《別賦》以其 "文辭清麗,音韻和諧" 的藝術特色,將離別這一永恒主題表現得淋漓盡致。其 "鋪采摛文" 而又 "體物寫志" 的創作手法,標志著南朝駢賦的成熟,對后世抒情文學產生了深遠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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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朝思鄉感懷之賦:《枯樹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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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朝庾信的《枯樹賦》,以其蒼涼悲壯的筆調,道盡了亂世文人的家國之痛。
庾信本為南朝梁文人,梁末動亂時出使北周被留,身仕敵國,雖位高權重,卻常懷故國之思。
《枯樹賦》借 "枯樹" 這一意象,抒發了對故鄉的思念與身世的感傷。
賦中對枯樹的描寫形神兼備:"此樹婆娑,生意盡矣!…… 熊彪顧盼,魚龍起伏。節豎山連,文橫水蹙。匠石驚視,公輸眩目。雕鐫始就,剞劂仍加。平鱗鏟甲,落角摧牙。" 不僅描繪了樹之形態,更賦予其象征意義,暗喻作者自身的坎坷遭遇。
賦末 "昔年種柳,依依漢南;今看搖落,凄愴江潭。樹猶如此,人何以堪" 幾句,尤為動人,將物是人非的感慨推向極致。
毛主席晚年曾多次讓人誦讀此賦,每至 "樹猶如此,人何以堪" 便沉默沉思,可見此作跨越時空的藝術感染力。
《枯樹賦》以其 "勁健蒼涼,憂深憤激" 的風格,代表了南北朝賦體文學的最高成就,開啟了后世抒情小賦的先河。
唐代詠史警世之作:《阿房宮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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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杜牧的《阿房宮賦》,以其 "辭藻壯麗,寓意深遠" 的特點,成為詠史賦的典范之作。
公元 825 年,唐王朝已由盛轉衰,內憂外患,政治腐敗,23 歲的杜牧有感于此,借阿房宮的興廢,抒發對國家命運的憂思。
賦文開篇氣勢恢宏:"六王畢,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 寥寥數字,便將秦統一六國后的驕奢景象勾勒出來。
對阿房宮奢華的描寫更是窮形盡相:"覆壓三百余里,隔離天日。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勢,鉤心斗角。"
宮內生活的描寫尤為生動:"明星熒熒,開妝鏡也;綠云擾擾,梳曉鬟也;渭流漲膩,棄脂水也;煙斜霧橫,焚椒蘭也。"
可作者并非為寫景而寫景,而是以 "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后人而復哀后人也" 的警世之語,揭示出 "驕奢亡國" 的歷史教訓。
這種 "借古諷今" 的寫法,使《阿房宮賦》超越了一般的詠物之作,成為具有深刻思想性的政治寓言,體現了唐代文人憂國憂民的家國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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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哲理抒情之章:《秋聲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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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歐陽修的《秋聲賦》,以其 "體裁新穎,意境高遠" 的特點,開創了宋代文賦的新風。
與傳統賦作不同,此賦以散文筆法寫成,語言自然流暢,情感真摯深沉,體現了宋代文學 "以文為賦" 的特點。
賦文以秋聲起興,對秋聲的描寫堪稱一絕:"初淅瀝以蕭颯,忽奔騰而砰湃,如波濤夜驚,風雨驟至。其觸于物也,鏦鏦錚錚,金鐵皆鳴;又如赴敵之兵,銜枚疾走,不聞號令,但聞人馬之行聲。"
作者不僅寫出了秋聲的聽覺特點,更賦予其象征意義,將秋與 "天地之義氣" 聯系起來。
在對秋聲的描繪中,作者自然過渡到對人生的思考:"草木無情,有時飄零。人為動物,惟物之靈;百憂感其心,萬事勞其形;有動于中,必搖其精。"
這種由景入情、由情入理的寫法,體現了宋人重理趣的文學追求。《秋聲賦》以其 "清麗而富有哲思" 的藝術特色,成為宋代文賦的代表作,對后世散文賦影響深遠。
北宋意境深邃之賦:《前赤壁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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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蘇軾的《前赤壁賦》,代表了宋代文賦的最高成就。元豐五年,蘇軾因 "烏臺詩案" 被貶黃州,人生遭遇重大挫折。
在赤壁之下的秋夜,他與客泛舟江上,寫下這篇千古絕唱,展現了其豁達超脫的人生態度。
賦文以 "船 — 月" 為核心意象,構建了一個澄澈空明的藝術境界,在這樣的意境中,作者展開了一場關于人生意義的對話。
客曰 "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表達了對人生短暫的慨嘆;蘇子則以 "蓋將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 的哲學思辨,消解了人生的焦慮。
這種將寫景、抒情、議論融為一體的寫法,使《前赤壁賦》超越了一般的文學作品,成為展現宋人精神境界的文化瑰寶。賦末 "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 的曠達,至今仍給人以深刻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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賦體文學作為中國古代文學的重要組成部分,除了以上的八篇,還有很多優秀經典的作品,例如令洛陽紙貴的《三都賦》,張衡的《二京賦》等等。
那你心目中最喜歡的賦是哪一篇?你都會背幾篇賦,歡迎留言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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