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愁是刻在中國人骨子里的情結,而承載這份情結的老宅,往往與親人的溫度緊密相連。江蘇徐州邳州的范先生,在一個普通的秋日鎖上老宅大門前,對著屋內父親遺像的方向三次叩首,這一幕被他記錄成視頻發布后,引發無數游子共鳴。失去父親、母親罹患阿爾茲海默癥的他,用最樸素的方式與老宅告別,也道出了千萬人對家的眷戀與別離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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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首瞬間:青磚瓦房前的無聲告別
2025 年 11 月 24 日,邳州鄉村的空氣里帶著初冬的微涼,陽光透過稀疏的樹枝,在范先生家的老宅門前投下斑駁的光影。這座上世紀 80 年代建造的青磚瓦房,曾是村里首個磚瓦房,如今大門緊閉,門環上已蒙著一層薄塵。范先生站在門前,身著深色外套,神情肅穆,他緩緩彎下膝蓋,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朝著屋內的方向深深叩首,一下、兩下、三下,每一次俯身都帶著沉甸甸的不舍。
叩首完畢,他站起身,抬手抹了抹眼角,沉默片刻后掏出鑰匙,小心翼翼地鎖上大門。鑰匙轉動鎖芯的 “咔噠” 聲,在寂靜的鄉村小路上格外清晰。他沒有立刻離開,而是轉身凝視著這座承載了自己半生記憶的老宅,目光掃過墻上褪色的春聯、窗臺上積灰的花盆,良久才轉身邁步,背影在鄉間小路上漸漸遠去。
這段跪別視頻發布后,迅速在網絡上傳播開來。網友們被這一幕打動,紛紛留言:“這一跪,跪的是養育之恩,是童年回憶”“沒有父母的家,只剩老宅,沒有了歸途的感覺”。范先生在視頻配文中寫道:“沒有親人的老宅,反而每次離開更加刻骨銘心,畢竟這里記載了父母一輩子的辛苦,也留下了自己兒時的成長記憶。”
老宅往事:青磚瓦房里的歲月與翻新
這座老宅是范先生的父親在 80 年代親手建造的,在當時的村里,青磚瓦房是家境殷實的象征,也是父親辛勞一生的見證。范先生記得,小時候家里總是熱熱鬧鬧的,父親在田間勞作,母親在家操持家務,兩個哥哥和自己圍著父母打轉,屋內時常傳出歡聲笑語。老宅的每一塊磚、每一片瓦,都承載著他童年的美好回憶:夏日里在院子里乘涼,聽父親講過去的故事;冬日里圍在火爐旁,吃著母親煮的紅薯,暖烘烘的氣息彌漫全屋。
為了讓父母晚年生活更舒適,2018 年,已經在天津成家定居的范先生,專程回到老家,出資將老宅重新翻蓋。翻新后的老宅保留了原來的青磚瓦房格局,內部設施卻更加完善,墻面被粉刷得潔白,地面鋪上了整潔的地磚,窗戶也換成了密封性更好的塑鋼窗。父親在翻新后的老宅里住了 4 年,直到 3 年前去世,這段時光成為范先生心中最珍貴的回憶。
如今,再次走進老宅,范先生總能清晰地想起父親在世時的場景:父親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泡著一杯熱茶,看著院子里的花草;母親在廚房里忙碌,飯菜的香氣飄滿整個屋子。而現在,屋內空蕩蕩的,只有父親的遺像擺放在堂屋正中,照片上的父親笑容慈祥,卻再也不能回應他的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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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變故:從熱鬧團圓到孤宅獨守
范先生的人生轉折點,始于父親的離世和母親的患病。18 歲那年,他離開老家遠赴天津上大學,畢業后便在當地工作、成家,從此開啟了異鄉漂泊的生活。兩個哥哥也先后組建了自己的小家庭,大哥定居在鎮上,二哥留在村里,老宅漸漸不再是全家人日常居住的核心。
但那時,每次逢年過節回家,父母總會早早打開大門等候,把他的床鋪收拾得干凈整潔,床單被罩都是洗過的,帶著陽光的味道。離家的時候,母親會拉著他的手反復叮囑:“好好工作,照顧好自己,不用太惦記家里。” 那些時候,回家對他而言更像是一項必須完成的任務,離家也只是單純的遠行,他從未真正體會過 “人間有白頭,有別離” 的沉重。
3 年前,父親的突然離世,讓范先生第一次感受到了失去親人的痛苦。而更讓他揪心的是,母親隨后被確診為阿爾茲海默癥,病情發展迅速,如今已生活無法自理,只能住進養老院。從此,老宅徹底失去了往日的煙火氣,成為一座無人長期居住的空宅,只有二哥或三叔會偶爾前來查看,開窗通風,打掃一下灰塵。
這次回家,范先生發現,由于前段時間連續下雨,老宅的墻面和墻角都長出了霉斑,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的霉味。他自己動手打掃衛生,收拾床鋪,就像父親在世時母親做的那樣。“非常心酸和難過,感覺這個家沒有父母之后也就不像是個家了。” 范先生說,以前回家,有人開門迎接,有人端茶倒水;現在回家,只能自己掏出鑰匙開門,自己鋪好床鋪,走的時候自己鎖門,再也沒有人站在門口目送他離開。
鄉愁難寄:每月歸途只為那份牽掛
父親去世后,范先生養成了一個習慣:每次離開老宅前,都會對著父親遺像的方向磕三個頭。“算是一種告別和告慰,要不然我走了和誰說呢?” 他說,這三個叩首,是在告訴父母自己又要出遠門了,也是在祈求父母保佑母親能平安度過晚年,保佑后代一切順利。
隨著年紀增長,經歷了生離死別,范先生對老宅的眷戀愈發深厚。他不再把回家當作一項任務,而是發自內心的牽掛。現在,他盡量每個月都抽出時間,從天津驅車千里回到邳州,一方面是為了去養老院看望母親,陪她聊聊天,哪怕母親已經認不出他;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回到老宅,看看這座承載著太多回憶的房子,感受一下父母留下的氣息。
每次在老宅里待著,范先生都會翻看以前的老照片:有父母年輕時在老宅前的合影,有兄弟三人小時候在院子里玩耍的畫面,還有一家人團圓過節的熱鬧場景。這些照片就像時光的碎片,拼湊出他曾經擁有的幸福時光。他會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想象著父親當年坐在這里的樣子,仿佛還能聽到父親的聲音,感受到母親的嘮叨。
“希望在外的游子都能多回家看看,其實老人老去的速度比我們想象得要快。” 范先生說,他現在最大的心愿,就是母親能熬過這個冬天,能多陪伴他一段時間。下次回家,他還會對著父親遺像的方向三叩首,用這種最樸素的方式,寄托自己的鄉愁與牽掛。而這座青磚瓦房,也將繼續矗立在鄉村的土地上,守護著那些未涼的親情與難忘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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