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師有一種“絕活”叫察言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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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傍晚，我在操場跑步。足球場上有好幾組學生在踢足球，男女生都有。跑了3圈后，在主席臺的跑道邊，我看到一個小男生漫無目的地獨自走著，表情不太自然，好像心中有事，又像是在等誰。那一瞬間，我感覺他有什么事。但因為隔著幾條跑道，我又是在跑動中，只看了他一眼，他的目光和我對了一下又避開了。我繼續跑著。

轉了一圈，再遇到他，我問他有沒有什么事，他表情僵硬地回答沒什么事。那一刻我便斷定他一定有什么事。

再跑一圈過來，我看到他走到操場中間，和另外兩位男生講話。我前后扭頭看了他們幾次，也沒發現什么異常。

又跑一圈過來。他們走到了靠近跑道的草坪上，還在說著什么。我能看清他們雙方似乎在爭論著什么。一方是那個小男生；另一方是個頭稍高點的兩個男生，一位背著兩個書包，另一位空著手在講話。我隱約感覺到那個小男生的神情有點恍惚。我跑過了他們所在的位置，一面不斷回頭，一面對身邊的同事說：“那兩個孩子可能要打架。”

說完，我停下了步伐，從草坪中間往回走。我遠遠地看到，個兒高的男生推搡了小男生。因為他背對著我，不知道我走過去，所以他又接連推搡了幾下。背書包的男生站在一邊。我快步過去一把拉開兩人，小男生已是眼淚汪汪。我問：“怎么搞的？”兩人同時回答：“沒怎么搞的。”小男生說著眼淚就下來了。我找個兒高的了解情況，同事在問小男生。大概的情形我們很快就清楚了。

通過簡短的現場了解，便知道了他們發生糾紛的根源。小男生與同位鬧了點小矛盾，同位便請同在一個校外托管機構的學長幫忙擺平。這是一種最常見的校園欺凌現象，我一開始就看出其中的“貓膩”——這就是教師的專業性，就是所謂的察言觀色、明察秋毫。

校園欺凌由來已久，中外皆然。遏制校園欺凌的主體責任應該在學校。學校有責任為學生提供安全的學習和成長環境。保護學生免受傷害是教師的天職，無論在什么樣的外部環境下教師均無理由推卸。教師一定要充分認識到校園欺凌的危害性，不能視而不見。欺凌事件解決得越快越好，這樣可使受害者少受凌辱，使加害者及時受到管教，不至于在違紀甚至違法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否則一旦成為既成事實，慘痛的陰霾將要覆蓋多個家庭。

校園欺凌發生最多的地方是洗手間、樓梯、運動場等處。老師從這些地方經過的時候要有意識地關注。經驗告訴我們，那些“生活在學生中”的老師，對學生、學生的家庭以及學生的“關系網”了如指掌，他們的學生就較少出問題。貼近學生，當老師真正了解學生，就能從學生的臉上判斷學生正常與否。發生欺凌事件往往就是一念之差。教師在關鍵處抑制了他的“惡念”，他也許永遠都會是“好孩子”。

校園欺凌的起因不少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情。當事人不報告，老師、家長失察，最后就會出現“副班長長期勒索錢財、逼人喝尿”的荒唐事件。遏制校園欺凌事件發生的重要契機是當事人的報告，因而要盡可能消除被欺凌學生的思想顧慮，營造師生間的互信氛圍，讓受欺凌的孩子能夠第一時間向老師求助，避免事態的進一步惡化，把傷害降到最低。但就是“求助”這么一件簡單的事卻很難落實。在這件事中，被欺凌學生既不告訴班主任，碰到我也不主動告訴我，我問他他還說“沒事”，已經“交火”了還說“沒怎么搞的”。這里面是有玄機的。這件事也可能止于推搡，也有可能出現更大的問題，甚至引發“血案”。因此，教師當明察秋毫，要看得懂沉默寡言、風平浪靜背后的求助。

有個周一，晨會后我到門衛室取報紙，看到一位高個兒女生站在桌邊，電話的聽筒放在桌上。我第一個念頭是她在打電話，似乎又在等什么。看到她眼睛紅紅的，我想她一定是生病了，便問她哪里不舒服了，要不要幫助。她吞吞吐吐地說：“不是。我被室友竊聽了。”接著就哭起來了。

女孩子之間玩竊聽？我覺得有點不可思議。我說：“你不要害怕，仔細跟我說，我一定能幫你。”

她說，最近室友經常學她講話，而這些話都是她自己在沒有其他外人的情況下講的。她還說，室友還可能在寢室浴室里裝有偷錄設備，她非常害怕。說著，就大聲哭起來。

我說：“你不要著急，我一定能幫你查清楚。你先到我辦公室好嗎？我找老師來幫你。”她點頭答應。于是我們邊走邊聊。

我問她：“你有什么證據嗎？她們怎么竊聽你的講話？”

她說：“她們在我的手表里裝有竊聽裝置。”

“你打開看過嗎？”

“我打不開。”

“手表呢？”我問。她說放在圖書館的某個位置，說罷就要去拿過來。

我說：“不著急。”我開始懷疑她有某種程度的“幻聽”。從那一刻起，我就決定不讓她單獨離開我。

我又問她：“她們怎么會在你的手表里裝竊聽器？”

她說：“我的表曾經丟了一個星期，后來又莫名其妙找到了。就是那個時間她們裝進去的。”

我告訴她：“竊聽可以分為在線式和離線式的。如果在線竊聽，設備不大可能太小；如果是離線式，她們需要經常拿你的手表去下載數據。”她面露迷茫，無法回答。

“沒關系，回頭我們一起打開看看，如果什么都沒有，你這個心結不就打開了嗎？”我說，“室友學的話也許就是你自己平時不經意間說的話呢。”

她又說：“校長，你相信嗎，我在家里講話她們都能聽到。”我問她家在哪里，她說在什么什么地方。我在心里斷定這是不會有的事，一定不會有這么先進的學生能隨意買到的民用設備！

我問她：“你對班主任講過嗎？”她說講過了，班主任說她疑神疑鬼。

我說：“那我讓其他老師來幫你。”她說：“好！”

我安心了一些，只要不拒絕幫助就好辦。我在辦公室外面給年段長打電話，段長說在醫院體檢，我又給德育主任打電話，主任說在食堂用餐，馬上過來。接著我又給心理咨詢室的錢老師打電話。主任和錢老師很快到我辦公室來了。我和錢老師個別交流了一下，她說她會處理好。

我對女孩說：“我讓錢老師幫你可以嗎？有什么問題可以再來找我。”她說：“好！”便跟著錢老師離開了我的辦公室。過了一會兒，年段長到我辦公室來了，我對他說明了情況。班主任的判斷應該是對的。問題是我們要及時搞清楚她為什么會有如此猜疑，要真正幫助到她。

中午時分，錢老師給我打電話說，初步判斷有一定的精神分裂傾向。我特別不愿意聽到“精神分裂”這個詞，但我必須承認這個嚴肅的醫學名詞。錢老師聯系到了家長，和家長聊了很久，建議家長帶孩子看醫生。第三天中午我在食堂問錢老師，她說正在接受治療。病就是病，是需要醫生治療和藥物干預的，不是憑如簧巧舌就可以開導好的。

社會發展到今天，我們沒有必要談精神疾病而色變。廈大附中是千千萬萬所學校中的一所，我們不必掩飾這些問題，更不必諱言這些問題。在附中這種優秀學生云集、學生自我期望更高、競爭更為激烈的所謂的優質學校，學生的心理問題可能更多。我們每學期都按要求進行篩查，發現有問題的學生要重點關注。這個名單我手里也有。本學期有九位同學，但這位同學不在其內。面對類似問題，我們的老師還缺乏相應的知識和能力，還不能很好地有效應對。我們（包括老師和學生）都應該加強相關專業知識的學習，努力避免因一時草率或疏失釀成大錯。引起我更深層次思考的是，為什么這樣一個問題被我這個校長偶然間發現。這件事讓我再次認識到自己的每一次看似多余的付出其實都是有價值的。“閑事”還不能少管。

有個晚上我在禮堂做了一場講座，講座結束后，一位女生在門口攔住我，興奮地說了很多話。我當時就覺得她有點不太正常，不是一般的“瘋女孩兒”。她的名字我熟悉，在《特殊心理學生排查反饋表》出現過，之前就休學過一次。當晚我就給她的班主任留言了解情況。班主任說，自從參加社會實踐活動開始，她就興奮得不行，話特別多。我告訴班主任，要特別關注這個女孩兒。

第二天傍晚她到我辦公室，讓我給她簽名。她帶來幾塊餅干，還從路上拾了幾朵殘敗的花，都要送給我。她給我看她的簽名本，同學寫了很多話。她和我聊了一個多小時，講了她家里的許多事。一會兒喊我校長，一會兒喊我校長爺爺。看那個情形，我幾乎斷定她的毛病復發了。次日，我催促班主任聯系家長帶去就診。到了醫院，她就被醫生留下了。后來知道，這是一種典型的狂躁型抑郁癥。經過大半年治療她康復了。復學后，我每天都不止一次見到她，并互致問候，還經常聊天。高考她考上了一所普通本科師范院校，現在一所很不錯的學校當老師，還是班主任。

教師或者說優秀教師的核心素養是什么？有學者通過反復調查研究，列出了優秀教師的一二十條特點或表現，最后歸類概括成工作態度、師生關系、人格魅力三條。這很符合我自己觀察和研究得出的結論。

一個優秀教師之所以在工作態度、師生關系、人格魅力上超出一般，其關鍵在于對事業、對學生、對專業的“愛”。

“愛”是幸福的前提，學會“愛”則是獲得幸福的不二門徑！沒有愛便沒有教育，而沒有了善良就不可能有愛。善良乃為師之根本，而善良有時就是多一點體貼。如果看到孩子受了委屈依然無動于衷，我以為這種人是不太善良的，不宜做老師。如果對學生不講善良、體貼，只談法律、責任，學校就不過是“強賣”知識的場所。

教師的很多“絕活”是建立在“愛”之上的，沒有“愛”就練不成這種“絕活”。

專業的人將專業的事做得更具有專業性才談得上職業幸福。專業絕招就是成長的“本錢”。一個人欲成大事要有本錢。

這個“本錢”其實并不神秘，教師“掙”點“本錢”并非難于上青天，你就踏踏實實帶幾屆學生，甚至哪怕就一兩屆足夠輝煌，就夠你應付一陣子。

而一旦你有一點小成功的時候，領導、同事、家長、學生都信任你，你活動的舞臺就更大，你就有機會取得更大的成績，幸福感就比較容易獲得。

即便暫時還未取得理想的成績，你也不要氣餒，你可能運氣稍差一點，但你要堅信，你不會一直運氣不好，你一定要再堅持一下，成功以及隨之而來的普遍認可就在不遠處等著你。

教師在做職業規劃時，要在帶班、教學、教研、特長發展、為人諸方面擬訂可行目標，要經常反省是不是做了一點事，如果你總是有進步，你遲早會是“超群”的，你就會成長為優秀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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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姚躍林

來源｜《班主任之友》2025年5月下半月刊

編輯｜智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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