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
撰文丨王聰
編輯丨王多魚
排版丨水成文
近日，來自北京大學的一篇新論文登上了Cell Press官網頭條。
該研究以：The late arrival of domestic cats in China via the Silk Road after 3,500 years of human-leopard cat commensalism 為題，于 2025 年 11 月 27 日發表在了 Cell 子刊Cell Genomics上，論文通訊作者為北京大學生命科學學院、基因功能研究與操控全國重點實驗室、北大-清華生命科學聯合中心、生態研究中心羅述金研究員。這項古 DNA 研究揭示了中國古代從豹貓到家貓伴隨人類五千多年的歷史。
該研究對 5400 年前至 150 年前的來自中國 14 處考古遺址的 22 份貓類遺骸進行分析，發現豹貓自新石器時代晚期仰韶文化時期至東漢末年與人類共棲長達 3500 年，而家貓直至唐代前后才通過絲綢之路商旅傳入中國。
非洲野貓
Felis lybica）是所有現代家貓
Felis catus）的祖先。盡管貓被馴化的具體時間和情況尚不明確，但動物考古學證據表明，家貓在公元前 500 年左右就已經向北擴散到了歐洲。家貓也向東穿越歐亞大陸傳播到了中國，但其擴散的路線和時間仍不清楚。
此前對中國陜西泉護村遺址出土的 5400 年前貓科動物遺骸進行的穩定同位素分析表明，貓在人類聚居地捕食嚙齒動物，由此推斷中國在新石器時代晚期已出現家貓。然而，后續的形態學和古線粒體 DNA 分析表明，這些遺骸并非家貓，而是原產于南亞、東南亞和東亞的小型野生貓科動物——豹貓（
Prionailurus bengalensis） 。由于它們從人類活動環境中獲取食物，該物種被認為與中國古代人類建立了共生關系，從人類環境中獲益，并可能開啟了家貓馴化的進程。
還有研究提出，家貓是在漢朝（公元前 202 年至公元 220 年）被引入中國的，這一結論是基于在漢朝首都長安城中發現的一根疑似屬于家貓的小型貓科動物尺骨。然而，鑒于小型貓科動物骨骼在形態學上難以區分，有必要對此進行重新評估。
一項基于現代樣本的基因組研究顯示，中國所有的家貓都可追溯到非洲野貓，這支持了貓在全球范圍內只有一處馴化起源的觀點。盡管亞洲野貓（
Felis ornata） 和中國山貓 （
Felis bieti） 等中國本土野貓物種與中國家貓的出現沒有密切的關系，但在青藏高原的中國山貓和可能是最近到達該地區的當地家貓之間發現了當代基因流動。在歐亞大陸西部也有類似的記錄，在那里，家貓被人類引入歐洲后，與歐洲野貓 （
Felis silvestris） 雜交，從而破壞了后者的遺傳完整性。因此，研究中國古代家貓的基因組特征將為人類與動物相互作用的歷史背景提供有價值的見解。
在這項最新研究中，研究團隊嘗試揭開家貓何時以及如何被引入中國，豹貓在考古背景中持續了多久，豹貓與古代人類的共生關系是如何結束的，以及這兩種貓科動物是否曾在人類聚居地共存。
為解答這些問題，研究團隊采集和分析了來自人居環境、時間跨度超過 5000 年的 22 份小型貓科動物骨骼樣本，涵蓋了中國已知大部分的古代貓類遺存。通過古 DNA 技術獲得了全部 22 份線粒體基因組和 7 份全基因組。其中 7 份樣本為豹貓，年代從 5400 年前新石器時代晚期的仰韶文化延續至 1800 年前的東漢末年，由此揭示了豹貓與人類持續 3500 多年的密切關系。漢末至隋唐的考古記錄中貓類遺存出現數世紀空白，可能與漢代崩解后社會動蕩、人口銳減及農業衰落所致豹貓-人類共棲環境的喪失有關。
該研究中的 14 份樣本鑒定為家貓，均來自唐代及其后的時期。中國迄今最早的家貓遺骸出土于陜西靖邊唐朝統萬城遺址，碳 14 測年為公元 706-883 年，距今約 1200 年。基因組表型復原顯示，該貓為雄性，毛色可能為純白或白斑貍花，短毛、長尾，且不攜帶現代家貓常見的遺傳缺陷。結合文獻記載與考古圖像，家貓傳入中國的時間應早于出土遺存的年代，可能在公元 6-7 世紀的唐代前后。
基因組分析進一步確定了家貓傳入中國的路線。中國唐代家貓與哈薩克斯坦占肯特遺址出土的同時期家貓，以及近東黎凡特地區的非洲野貓和家貓遺傳關系緊密。這三地恰位于陸上絲綢之路的重要樞紐，表明了家貓很可能隨商旅往來，經由絲綢之路自地中海東岸途經中亞傳入中國。
總的來說，該研究首次通過古基因組學揭示了此前不為人知的豹貓與人類長達 3500 年的共棲歷史，明確了家貓傳入中國的來源、路徑與時間，并揭示了絲綢之路在物種傳播中的重要作用，為理解人類與動物的關系以及古代東西方文化交流提供了新視角。
論文鏈接：
https://www.cell.com/cell-genomics/fulltext/S2666-979X(25)003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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