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心歸處是故鄉

畫家妥木斯曾說：“藝術是心靈的歸宿。”他的藝術探索，也始終圍繞著“歸心”這一主題展開。他的作品，無論是早期的寫實風格，還是后期的意象化表達，都透露出一種對精神家園的尋覓。這種尋覓，既是個人的，亦是民族的。他筆下的草原，不僅是地理意義上的內蒙古，更是文化意義上的精神原鄉。

作為內蒙古成長起來的著名油畫家、美術教育家，從20世紀80年代至今，妥木斯的油畫就以獨特的藝術風格影響著中國美術界。他的藝術創作扎根于內蒙古廣袤的土地，又始終致力于油畫民族化與現代化的探索，開創了獨特的藝術語言。第四屆“中國美術獎”頒獎儀式上，妥木斯榮獲“中國文聯終身成就獎”，頒獎詞這樣寫道：“妥木斯先生是一位以草原為創作母體，用畫筆抒寫熾烈地域情感的油畫家。其代表作如《垛草的婦女》《長嘶》《東烏旗婦女》等，筆觸簡潔，色彩醇厚，充滿民族特色與現代審美，為中國油畫增添了獨特魅力，同時，為推動油畫藝術在民族地區的發展作出了積極貢獻。”這不僅是對他個人藝術成就的至高褒獎，亦是對其藝術精神傳承的充分肯定。

“吾心歸處——內蒙古美術館館藏妥木斯師生油畫作品展”精選內蒙古美術館館藏作品40幅，并特邀妥木斯及其學生的代表性油畫作品49幅，以“吾土吾念——妥木斯的藝術人生”“薪火相傳——師生對話場域”“當代回聲——草原意象的歸心之旅”3個篇章展開，試圖呈現的是一場關于文化根性、藝術傳承與當代轉化的深度對話，透過作品勾勒妥木斯及其學生的藝術探索軌跡，進而探究內蒙古題材在當代油畫創作中的生命力與可能性。

垛草（油畫） 80.2×100.4厘米 1991年 妥木斯

在妥木斯的畫布上，草原不僅是風景，更是一種精神圖騰——粗獷的筆觸下藏著對生命的細膩體悟，濃烈的色彩中凝結著對故土的永恒眷戀。從早期探索（20世紀50年代—70年代），多以寫實作品反映牧民生活與歷史主題，如《爐前工》《枳機灘》；到中期風格成熟（20世紀80年代后），多為“草原抒情”系列，注重色彩與光影的詩意表達，如《垛草》《馬語》；再到晚年創作（21世紀后），注重抽象化表達與哲學思考，如“馬系列”等，妥木斯始終在探索油畫民族化的路徑，將西方技法與蒙古族審美精神熔鑄為獨特的藝術語言。這些作品，正是他畢生追尋精神原鄉的見證。本次展出的10余幅作品，如《有雪山的牧場》《石拐召溝》《秋收》等均為20世紀六七十年代首創后，又于2013年前后再次創作的作品，記錄和見證了他對于創作持之以恒的熱情、思考與探索精神。

妥木斯作為教育家，其教育理念影響深遠。他的教學從不拘泥于技法傳授，而是強調“從生活中來，到靈魂中去”。此次參展的19位妥木斯的學生，都是這一理念的踐行者：有的以寫實筆法深耕牧民日常，如燕杰的《擠奶婦》、周宇的《祝福》，有的以抽象語言解構草原符號，如格日勒圖的《乘涼》、朝克巴圖的《紅草地》，但每一幅作品都延續了妥木斯對“地域性”與“當代性”的思考。這種師生間的藝術對話，恰如一場跨越時空的接力，讓內蒙古油畫的生命力在多元探索中愈發蓬勃。

草原，是妥木斯藝術的母題，也是其學生不斷回望與探索的意象，在當代藝術語境下，不再僅僅是地理景觀，更成為文化符號與精神象征。在這些作品中，我們可以看到傳統與現代的交融、本土與多元的碰撞。年輕一代畫家，有的以超現實的手法重構故土的輪廓，如砂金的《額濟納的風景》、王治平的《瑞雪之二》，有的則以極簡的線條勾勒出家鄉的風骨，賦予傳統題材新的表達，如那拉蘇的《立秋》、賽音朝格圖的《三匹馬》等。這種“歸心之旅”，不再局限于地理意義上的故鄉，而是升華為對文化身份與精神家園的追問。

本次展覽通過妥木斯及其學生的作品，構建了一條從傳統到當代的藝術脈絡，展現了藝術如何在與時代的對話中煥發新的生命力。歸心之處，即是吾鄉。相信無論是創作者還是觀者，都能從中領略到內蒙古油畫藝術的獨特魅力，更能探尋到那份專屬于各自心靈的歸棲。妥木斯的藝術追求也將繼續激勵后來者，在傳承與創新中書寫新的篇章。

（作者為內蒙古美術館館長助理、策展人）

2025年11月30日《中國文化報》

第4版刊發特別報道

《吾心歸處是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