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俊健接到妻子電話時,正盯著電腦屏幕上的報表走神。
聽筒里傳來葉佳悅平靜得近乎異常的聲音:“俊健,我今天把辭呈交了。”
周俊健一時沒反應過來,手機差點從掌心滑落。
妻子在那家公司的前臺崗位上已經工作了整整二十年。
這二十年里,她每天清晨六點半起床,七點出門,雷打不動。
周俊健曾多次勸她換個輕松點的崗位,哪怕是在公司內部調個職。
葉佳悅總是微笑著搖頭:“前臺挺好的,我習慣了。”
如今距離她退休只剩五年,她卻突然辭職了。
周俊健想問為什么,電話那頭卻傳來葉佳悅輕柔的催促:“晚上回家再說吧,我先忙。”
電話掛斷后的忙音在耳邊嗡嗡作響。
周俊健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他想起上周五,總經理韓成功路過前臺時,似乎多看了葉佳悅幾眼。
那眼神不像上級對下屬的例行巡視,倒像是帶著某種探究和猶豫。
當時周俊健正好去接妻子下班,遠遠地瞥見了那一幕。
現在想來,那短暫的對視中似乎隱藏著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
周俊健揉了揉太陽穴,試圖驅散這些荒唐的猜想。
一個在前臺工作了二十年的普通職員,能有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
但內心深處有個聲音在告訴他,這件事遠沒有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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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周俊健提前半小時離開了辦公室。
他開車穿過擁堵的晚高峰街道,腦海中不斷回響著妻子那句平靜的宣告。
車窗外的霓虹燈一盞盞亮起,映照著他困惑的側臉。
他記得二十年前,葉佳悅剛得到這份工作時欣喜的模樣。
那時他們剛結婚不久,住在城郊一間租來的小房子里。
葉佳悅穿著唯一一套像樣的職業裝,在鏡子前轉了整整三圈。
“這可是家大公司,”她眼睛亮晶晶的,“聽說福利特別好。”
那時的她多么年輕,笑起來眼角還沒有細密的皺紋。
周俊健把車停進小區車庫,坐在駕駛座上發了一會兒呆。
他從儲物格里摸出一包煙,抽出一支點燃,深深吸了一口。
戒煙已經三年了,但此刻他需要尼古丁來平復紛亂的思緒。
青灰色煙霧在車內繚繞,模糊了擋風玻璃外熟悉的車位輪廓。
第7號車位,葉佳悅每天都會把她的電動自行車停在那里。
明天開始,那個車位大概就會空出來了。
周俊健掐滅半支煙,推開車門走向電梯間。
電梯鏡面映出一個眉頭緊鎖的中年男人,西裝皺巴巴的。
他努力舒展眉頭,擠出一個自以為輕松的表情。
鑰匙轉動門鎖的聲音驚動了屋內的葉佳悅。
“今天這么早?”她系著圍裙從廚房探出頭來。
和平常一樣,灶臺上燉著湯,空氣中彌漫著香菇雞湯的香氣。
周俊健放下公文包,仔細觀察著妻子的神情。
葉佳悅轉身繼續切菜,動作流暢自然,仿佛今天只是個普通的工作日。
“下午說的那件事...”周俊健斟酌著開口。
“先吃飯吧,”葉佳悅打斷他,“糖醋排骨馬上就好,你最愛吃的。”
她說話時沒有回頭,專注地翻炒著鍋里的食材。
周俊健走到廚房門口,倚著門框看她忙碌的背影。
葉佳悅的頭發松松挽在腦后,幾縷碎發垂在頸邊。
二十年了,她的背影似乎沒什么變化,依然纖細挺拔。
但仔細看,發間已經有了若隱若現的銀絲。
“為什么突然辭職?”周俊健終于直接問道。
葉佳悅關掉煤氣灶,將糖醋排骨盛進白瓷盤里。
她轉過身,用圍裙擦了擦手,臉上帶著慣常的溫和笑容。
“就是累了,想休息一段時間。”
這個理由太過尋常,反而顯得不太真實。
周俊健想起上個月公司年會時的一幕。
總經理韓成功親自給葉佳悅頒發了“二十年忠誠服務獎”。
當時韓總握著她的手說了好久的話,不像普通的頒獎寒暄。
葉佳悅回來后眼眶有些發紅,只說現場空調太足,眼睛干澀。
現在想來,或許那時就已經有了征兆。
“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什么困難了?”周俊健試探著問。
葉佳悅搖搖頭,把飯菜端到餐桌上。
“先吃飯吧,菜要涼了。”
她語氣平靜,但周俊健注意到她擺放筷子時指尖微微發抖。
這細微的異常像一根刺,扎進周俊健的心底。
他決定暫時不再追問,但這件事絕不會就此結束。
02
晚飯后,葉佳悅像往常一樣收拾廚房,準備明天的便當。
周俊健坐在沙發上,假裝看電視,余光卻一直追隨著妻子的身影。
新聞主播的聲音在客廳里回蕩,但他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他想起很多年前的一個雨夜,葉佳悅加班到很晚才回家。
那天她渾身濕透,臉色蒼白,手里緊緊攥著一個牛皮紙袋。
周俊健問她怎么了,她只說路上摔了一跤,文件差點淋濕。
當時他沒有多想,現在回憶起來,那個紙袋的質感不像普通文件。
還有一次,他在公司樓下等葉佳悅下班,看見她和一位老人站在路邊說話。
老人穿著樸素,但氣質不凡,葉佳悅對他態度十分恭敬。
后來他問起,葉佳悅說那是公司退休的老干部,順路聊了幾句。
這些零碎的記憶片段,此刻在周俊健腦海中重新浮現。
他起身走向書房,從抽屜底層翻出幾本舊相冊。
相冊里有葉佳悅剛入職時的照片,穿著不合身的制服,笑容靦腆。
那時他們的生活簡單而快樂,每個小成就都值得慶祝。
葉佳悅第一次領到年終獎金時,興奮地拉著他去商場買了一件羊毛大衣。
那件大衣周俊健穿了整整五個冬天,至今還掛在衣柜深處。
“看什么呢?”葉佳悅不知何時站在書房門口。
她擦著護手霜,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茉莉花香。
周俊健合上相冊,假裝隨意地問道:“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去海邊嗎?”
那是葉佳悅入職第三年的夏天,他們用積蓄去了最近的海濱城市。
葉佳悅在沙灘上寫下一行字,海浪很快就把字跡抹去了。
當時她笑著說:“有些東西,記得就好,不需要留下痕跡。”
現在想來,那句話似乎別有深意。
“怎么突然想起這個?”葉佳悅走進來,拿起另一本相冊。
她的手指輕輕撫過一張泛黃的合影,那是公司二十年前的全體員工大會。
照片上,年輕的葉佳悅站在最邊緣的位置,身旁是公司創始人蘇永福。
蘇永福的手似乎輕輕搭在她的肩上,姿態親近得不像是普通員工。
“蘇總真是個好人,”葉佳悅輕聲說,“可惜走得太早了。”
周俊健記得蘇永福去世時,葉佳悅請了三天假,眼睛哭得紅腫。
當時他只當是員工對好領導的懷念,現在卻覺得那份悲傷太過沉重。
“你和蘇總...”周俊健試探著開口。
“蘇總對每個員工都很好。”葉佳悅迅速打斷他,合上了相冊。
她的動作有些急促,像是要掩蓋什么。
窗外響起雷聲,初夏的第一場暴雨突如其來。
葉佳悅走到窗邊關窗,她的側影在閃電中顯得格外單薄。
周俊健突然意識到,共同生活了二十年,他可能并不完全了解自己的妻子。
這個認知讓他感到一陣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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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第二天清晨,周俊健醒來時,葉佳悅已經不在床邊。
他走進客廳,看見餐桌上擺著簡單的早餐和一張字條。
“我去公司辦理交接,晚上可能晚點回來,不用等我吃飯。”
字跡工整平穩,和平時沒有任何不同。
周俊健拿起手機,想給葉佳悅打個電話,又放下了。
他洗漱換衣,開車前往公司,一路上心不在焉。
在等紅燈的間隙,他注意到葉佳悅公司大樓在朝陽下熠熠生輝。
那棟三十層的建筑是城市的標志之一,葉佳悅在那里度過了大半生。
周俊健想起葉佳悅曾經說過,她最喜歡清晨空無一人的前臺。
“好像整棟大樓都在沉睡,只有我一個人守護著它。”
當時他覺得這句話很浪漫,現在卻品出一絲苦澀。
剛到辦公室坐下,手機就響了起來。
是一個陌生號碼,區號顯示是本市。
周俊健猶豫了一下,按下接聽鍵。
“請問是周俊健先生嗎?”電話那頭的男聲很客氣。
“我是,您是哪位?”
“我是韓成功,葉佳悅公司的總經理。”
周俊健的手一緊,手機差點滑落。
他穩住心神,盡量平靜地回答:“韓總您好,請問有什么事?”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似乎在斟酌措辭。
“有些事情想和周先生聊聊,不知今天下午是否方便見個面?”
周俊健看了一眼日程表,下午三點后沒有安排。
“可以的,您定時間和地點吧。”
“那就三點半,貴公司樓下的茶室如何?”
“好的,到時候見。”
掛斷電話后,周俊健久久無法平靜。
韓成功親自打電話約見一個普通員工的家屬,這太不尋常了。
他想起昨天葉佳悅遞交辭呈的事,兩者之間一定有關聯。
整個上午,周俊健工作效率極低,頻頻看表。
同事開玩笑問他是不是約了重要客戶,他只能含糊應付。
中午他沒什么胃口,只喝了一杯咖啡,站在窗前發呆。
葉佳悅的公司就在隔兩條街的地方,但他從未去過她的工作崗位。
不是不想,而是葉佳悅總是婉拒,說前臺人多眼雜,不方便。
現在想來,這個理由實在牽強。
下午三點二十分,周俊健提前來到茶室。
他選了個靠窗的卡座,點了一壺龍井,心神不寧地攪拌著砂糖。
三點三十五分,一個穿著深色西裝的中年男人走進茶室。
周俊健在公司年報上見過韓成功的照片,一眼就認出了他。
韓成功比照片上顯得蒼老些,鬢角已經花白,但步伐依然矯健。
“周先生?”韓成功走近,伸出手,“抱歉讓您久等了。”
他的握手有力而短暫,符合一個管理者的作風。
服務員過來添茶,短暫的沉默中,茶香裊裊升起。
04
韓成功抿了一口茶,目光在周俊健臉上停留片刻。
“佳悅在公司二十年,一直是模范員工。”他開門見山地說。
周俊健點點頭,等待下文。
韓成功轉動著手中的茶杯,似乎在尋找合適的措辭。
“她突然辭職,公司上下都很意外。”
周俊健謹慎地回答:“她說想休息一段時間。”
茶室角落里,一架古箏流淌出輕柔的樂曲。
韓成功的手指隨著節奏輕輕敲擊桌面,顯示出內心的不平靜。
“周先生,”他終于切入正題,“您和佳悅結婚多年,覺得她是個怎樣的人?”
這個問題出乎意料,周俊健愣了一下。
“她...是個很好的妻子,性格溫和,做事認真。”
韓成功點點頭,又搖搖頭,像是滿意又像是不滿意。
“前天她來交辭呈時,給了我一個信封。”
韓成功從公文包里取出一個牛皮紙信封,推到周俊健面前。
信封很普通,正面工整地寫著“韓總親啟”四個字。
周俊健沒有貿然去碰,只是疑惑地看著韓成功。
“里面除了辭呈,還有別的東西。”韓成功的語氣變得凝重。
窗外一輛救護車呼嘯而過,刺耳的警笛聲由近及遠。
周俊健的心跳加速,預感到了關鍵的時刻。
韓成功身體前傾,壓低聲音:“周先生,你愛人葉佳悅...”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觀察周俊健的反應。
“是不是有啥隱藏身份?”
這個問題像一記重錘,砸得周俊健頭暈目眩。
隱藏身份?他的妻子能有什么隱藏身份?
二十年來,葉佳悅的生活簡單得像一張白紙。
上班,下班,做飯,洗衣,最大的愛好是織毛衣和看電視劇。
周俊健幾乎要笑出聲,但韓成功的表情異常嚴肅。
“韓總,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韓成功靠回椅背,輕輕嘆了口氣。
“也許是我多心了,但這件事確實有些蹊蹺。”
他收起那個信封,重新放回公文包。
周俊健忍不住追問:“信封里還有什么?”
韓成功猶豫了一下:“一份股權證明的復印件,署名是葉佳悅。”
股權證明?葉佳悅持有公司股份?
周俊健徹底懵了,他從未聽妻子提起過任何關于股份的事。
“公司即將上市,這個時候出現匿名股東,我們必須謹慎。”
韓成功的語氣公事公辦,但眼神中透露出更多復雜情緒。
“佳悅知道這件事嗎?”周俊健問。
“這就是奇怪的地方,”韓成功說,“她交還辭呈時什么都沒說。”
服務員過來續水,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周俊健看著茶杯中沉浮的茶葉,思緒紛亂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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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離開茶室時,已是黃昏時分。
韓成功與周俊健握手告別,神情依然凝重。
“如果佳悅提到什么不尋常的事,希望您能及時告知我。”
周俊健點點頭,看著韓成功的車匯入晚高峰的車流。
他獨自在人行道上站了很久,直到路燈一盞盞亮起。
股權證明?隱藏身份?這些詞在腦海中反復回響。
他想起葉佳悅偶爾會收到一些奇怪的掛號信。
每次她都會仔細收好,從不當著他的面拆閱。
問起來,她只說是老家親戚的來信,沒什么要緊事。
還有那個她隨身攜帶的平安扣吊墜,白玉質地,做工精細。
以他們家的經濟條件,不該有這種價值的飾品。
周俊健曾經問過吊墜的來歷,葉佳悅說是母親留下的遺物。
但現在想來,葉佳悅的母親只是個普通農村婦女,哪來的這種物件?
這些被忽略的細節,此刻都變成了疑點。
周俊健沒有直接回家,而是開車到了江邊。
晚風帶著水汽撲面而來,稍稍平復了他紛亂的思緒。
他回憶起和葉佳悅相識的過程,是通過最傳統的相親。
介紹人說葉佳悅父母早逝,由遠房親戚撫養長大,身世清白。
戀愛期間,她很少提起童年往事,只說記不清了。
當時他覺得是傷心事不愿多提,現在卻覺得另有隱情。
手機震動起來,是葉佳悅發來的短信:“臨時要加班整理交接資料,晚飯你自己解決,不用等我。”
很合理的解釋,但周俊健卻感到一絲不安。
他撥通妻子的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
背景音很安靜,不像是在忙碌的辦公室。
“還在公司嗎?”周俊健問。
“嗯,在整理文件。”葉佳悅的聲音有些疲憊。
周俊健聽到電話那頭有輕微的鳥鳴聲,這個時間公司怎么會有鳥叫?
他沒有戳破,只是囑咐她早點回家。
掛斷電話后,周俊健決定去公司看看。
他把車停在馬路對面,仰望著那棟熟悉的大樓。
前臺所在的二樓燈火通明,能看到人影走動。
但其中一個身影格外熟悉,是葉佳悅,她正和一個老人站在窗邊。
老人背對著街道,看不清面容,但身姿挺拔。
葉佳悅微微低著頭,像是在認真聆聽什么。
老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動作親昵而自然。
周俊健正要下車,葉佳悅已經轉身離開窗邊。
老人也隨即消失在視線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周俊健坐在車里,感到一陣莫名的寒意。
06
葉佳悅回到家時,已經快晚上十點了。
周俊健坐在沙發上假裝看電視,實則一直在留意門口的動靜。
“吃過了嗎?”他狀似隨意地問道。
“在公司叫了外賣。”葉佳悅放下包,聲音里帶著濃濃的疲憊。
她換鞋時身體微微搖晃,周俊健趕緊上前扶住她。
近距離看,妻子的臉色蒼白得嚇人,眼下有濃重的陰影。
“要不要去醫院看看?”周俊健擔心地問。
葉佳悅搖搖頭,勉強笑了笑:“就是有點累,睡一覺就好了。”
她走向浴室,腳步虛浮,周俊健默默跟在后面。
浴室的燈亮起,磨砂玻璃上映出妻子模糊的身影。
周俊健注意到她今天戴了那條很少佩戴的銀項鏈。
項鏈墜子就是那個白玉平安扣,在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
“今天工作順利嗎?”周俊健隔著門問道。
水聲停了片刻,傳來葉佳悅含糊的應答:“挺好的,大家都挺舍不得我。”
這句話聽起來正常,但語氣中缺少真實的情感波動。
周俊健想起韓成功說的股權證明,決定換個方式試探。
“聽說公司快要上市了,你們老員工會不會有特別獎勵?”
浴室里安靜了一瞬,只有嘩嘩的水聲。
“可能吧,我不太清楚這些。”葉佳悅的回答滴水不漏。
周俊健不甘心,繼續追問:“今天韓總找我了。”
這句話像按下了暫停鍵,連水聲都停止了。
幾秒鐘后,葉佳悅推開浴室門,穿著睡衣走出來。
她的頭發濕漉漉的,水珠順著發梢滴落在地板上。
“韓總找你什么事?”她問,聲音有些緊繃。
周俊健觀察著她的表情:“就是聊聊你辭職的事,說很可惜。”
葉佳悅明顯松了一口氣,用毛巾擦拭著頭發。
“韓總人很好,這些年很照顧我。”
這句話說得很輕,像是自言自語。
周俊健跟著她走進臥室,繼續觀察她的反應。
葉佳悅坐在梳妝臺前,小心地取下項鏈上的平安扣。
她用指腹輕輕摩挲著玉石表面,眼神飄忽,像是在回憶什么。
“這個平安扣很特別。”周俊健狀似無意地說。
葉佳悅的手頓了一下,隨即若無其事地將吊墜放進首飾盒。
“媽媽留下的東西,戴了這么多年都有感情了。”
她關上首飾盒的動作有些急促,像是在隱藏什么。
周俊健注意到首飾盒底層似乎墊著什么東西,邊緣微微鼓起。
但他沒有戳破,只是默默記在心里。
這一夜,兩人背對而臥,各懷心事。
周俊健能感覺到妻子沒有睡著,她的呼吸頻率出賣了她。
凌晨三點,他假裝翻身,看見葉佳悅正盯著天花板出神。
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照在她眼角隱約的淚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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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接下來的日子,葉佳悅依然按時上下班,進行工作交接。
但周俊健能感覺到她心事重重,經常一個人發呆。
有次他提前回家,發現葉佳悅坐在書房里,面前攤開著舊相冊。
她看得太入神,連周俊健開門的聲音都沒聽見。
相冊里是公司初創時期的照片,有些已經泛黃模糊。
“在看什么?”周俊健輕聲問。
葉佳悅嚇了一跳,慌忙合上相冊:“整理舊東西,順便看看。”
但周俊健已經瞥見一張合影,是葉佳悅和蘇永福的單獨合照。
照片上的葉佳悅看起來只有二十出頭,蘇永福攬著她的肩膀,笑容慈祥。
這絕不是普通老板和員工應有的親密程度。
周末,葉佳悅說要回老家看望生病的遠房親戚。
這是她每年的慣例,周俊健從未懷疑過。
但這次,他偷偷記下了葉佳悅要乘坐的長途客車班次。
周日清晨,他提前來到長途汽車站,躲在候車室的角落。
葉佳悅準時出現,拎著一個簡單的旅行包。
讓她上車后,周俊健趕緊跑到售票處,買了下一班車的票。
三個小時的車程,他在顛簸中思考著各種可能性。
葉佳悅的老家在偏遠的山村,她很少提起,更少回去。
客車到站后,周俊健遠遠跟著妻子,保持安全距離。
葉佳悅沒有回村,而是徑直走向山腳下的一處墓園。
周俊健躲在一棵大樹后,看著她熟練地穿過一排排墓碑。
最后,她在一座修繕得很好的墓碑前停下,放下手中的花束。
距離太遠,看不清墓碑上的字,但能看出墓碑很氣派。
葉佳悅在墓前站了很久,偶爾抬手擦拭眼角。
周俊健的心揪緊了,他從未見過妻子如此悲傷的樣子。
一小時后,葉佳悅離開墓園,走向村口等候的返程客車。
周俊健等她走遠后,悄悄來到那座墓碑前。
墓碑上刻著“先考蘇公永福之墓”,落款是“義女葉佳悅敬立”。
蘇永福?公司創始人?義女?
周俊健踉蹌后退,扶住旁邊的松樹才站穩。
所以葉佳悅是蘇永福的干女兒?為什么從未聽她提起?
他想起韓成功的問題:“你愛人是不是有啥隱藏身份?”
現在想來,這個問題確實意味深長。
返程的客車上,周俊健坐在最后一排,思緒萬千。
他回憶起蘇永福去世時的情景,葉佳悅悲痛欲絕,當時他只當是感恩。
現在才明白,那是一個女兒失去父親般的痛苦。
到家時,葉佳悅已經先回來了,正在廚房準備晚飯。
“親戚怎么樣?”周俊健假裝隨意地問道。
“還好,老毛病了。”葉佳悅頭也不回地切著菜。
周俊健看著她忙碌的背影,心中涌起復雜的情感。
08
辭呈批準的那天,葉佳悅比平時回來得早一些。
她看起來如釋重負,臉上帶著久違的輕松笑容。
“晚上想吃什么?我請客。”她難得主動提出外出就餐。
周俊健正要回答,門鈴突然響了起來。
透過貓眼,他驚訝地看到韓成功站在門外。
“誰啊?”葉佳悅在客廳問。
周俊健打開門,韓成功西裝革履,神情嚴肅。
“周先生,佳悅在家嗎?”他直接問道。
葉佳悅聞聲走來,看到韓成功時愣了一下。
“韓總?您怎么來了?”
韓成功微微欠身,態度恭敬得不像上司對下屬。
“佳悅,周先生,能否請二位跟我去個地方?”
葉佳悅的臉色微變,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
“去哪里?”周俊健警惕地問。
韓成功看了看手表:“一位長輩想見你們,已經等候多時了。”
葉佳悅深吸一口氣,像是早有預料:“是韓伯伯嗎?”
韓成功點點頭,眼神復雜地看著她。
周俊健想起墓園墓碑上的落款,突然明白了什么。
半小時后,他們坐上了韓成功的豪華轎車。
車子穿過繁華的市區,駛向城西的高檔別墅區。
最終在一棟古樸的中式別墅前停下,早有傭人在門口等候。
別墅客廳里,一位精神矍鑠的老人坐在太師椅上,目光如炬。
韓成功恭敬地行禮:“爸,人請來了。”
老人緩緩起身,目光落在葉佳悅身上,滿是慈愛。
“佳悅,好久不見了。”
葉佳悅的眼眶瞬間紅了,聲音哽咽:“韓伯伯...”
周俊健站在一旁,感覺自己像個局外人。
韓成功輕聲向他介紹:“這位是家父韓保國,公司的創始人之一。”
周俊健聽說過這個名字,蘇永福的創業伙伴,公司元老。
韓保國轉向周俊健,仔細打量著他:“這位就是佳悅的丈夫?”
他的目光銳利,仿佛能看透人心。
周俊健禮貌地問好,心中疑團越來越大。
韓保國示意大家坐下,傭人端上精致的茶點。
茶香裊裊中,老人緩緩開口:“佳悅,聽說你辭職了?”
葉佳悅低著頭,像做錯事的孩子:“是的,韓伯伯。”
韓保國嘆了口氣:“二十年了,你也該休息了。”
周俊健忍不住插話:“請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韓保國和韓成功對視一眼,像是在交換意見。
葉佳悅突然站起身:“韓伯伯,那些事都過去了...”
“坐下,孩子。”韓保國的語氣溫和但不容拒絕。
他轉向周俊健,神情莊重:“周先生,是時候知道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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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韓保國抿了一口茶,目光望向窗外的夜色。
“這件事,要從四十年前說起。”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歲月的厚重感。
“那時我和永福還在部隊服役,有一次執行任務時遭遇山體滑坡。”
周俊健注意到葉佳悅握緊了拳頭,指節發白。
“永福為了救我被埋在泥石流下,是一個路過的村民救了他。”
韓保國的眼神變得悠遠,仿佛穿越了時空。
“那個村民就是佳悅的父親,葉明山。”
葉佳悅的眼淚無聲滑落,滴在旗袍的衣襟上。
“葉大哥把永福背回家,悉心照顧了半個月。”
韓保國繼續講述,聲音有些哽咽。
“等我們找到永福時,他已經康復,但葉大哥卻因為勞累過度病倒了。”
客廳里安靜得能聽到時鐘的滴答聲。
“葉大哥臨終前,把唯一的女兒托付給永福照顧。”
周俊健終于明白,為什么葉佳悅會成為蘇永福的義女。
韓保國平復了一下情緒,繼續講述后來的故事。
“永福把佳悅當親生女兒撫養,供她讀書,教她做人。”
“公司創立初期很艱難,佳悅大學畢業后執意要來幫忙。”
葉佳悅輕聲補充:“我想幫爸爸分擔一些。”
她口中的“爸爸”顯然指的是蘇永福。
韓保國點點頭:“但永福不希望佳悅卷入商業紛爭,只讓她做前臺工作。”
周俊健想起那張股權證明:“所以佳悅確實持有公司股份?”
韓成功接過話:“蘇叔叔去世前,把自己30%的股份轉給了佳悅。”
這個數字讓周俊健倒吸一口冷氣,30%的股份價值數億。
葉佳悅終于開口,聲音輕得像羽毛:“我從來不想繼承這些。”
韓保國憐愛地看著她:“我們知道,所以一直幫你保密。”
“那為什么現在...”周俊健欲言又止。
韓成功解釋道:“公司即將上市,這些股份需要明確歸屬。”
葉佳悅抬起頭,眼神堅定:“韓伯伯,我辭職就是因為這個。”
她從包里取出一個信封,和韓成功之前展示的那個一模一樣。
“我想放棄這些股份,過普通人的生活。”
韓保國搖搖頭:“這是永福留給你的,也是你應得的。”
周俊健終于理清了所有線索,心中百感交集。
原來妻子守護了二十年的,不僅是工作崗位,更是一份承諾。
前臺的位置讓她能夠默默守護養父留下的公司,又不引人注目。
這份深情和堅守,讓他既感動又心疼。
10
真相大白后,別墅客廳里的氣氛反而輕松了許多。
葉佳悅擦拭著眼淚,露出了釋然的微笑。
“其實前臺工作挺好的,每天都能看到公司人來人往。”
她輕聲說著,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解釋。
“看著公司從幾十人發展到幾千人,就像看著自己的孩子長大。”
周俊健握住妻子的手,第一次真正理解了她的選擇。
韓保國示意韓成功取來一份文件,鄭重地放在茶幾上。
“佳悅,這是股權確認書,需要你簽字。”
葉佳悅看著文件,猶豫不決:“韓伯伯,我真的...”
“聽我說完,”韓保國打斷她,“這不是饋贈,是責任。”
老人的眼神變得嚴肅:“公司上市后,需要有人守護永福的心血。”
韓成功也勸道:“佳悅,你可以不進董事會,但股權必須保留。”
周俊健輕輕拍了拍妻子的手背:“這是蘇總的心意。”
葉佳悅沉默良久,終于拿起筆,在文件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在安靜的客廳里格外清晰。
簽完字,她長長舒了一口氣,像是卸下了重擔。
韓保國滿意地點點頭,讓傭人端來一個精致的木盒。
“這是永福留給你的,本來想在你四十歲生日時交給你。”
木盒里是一本相冊和一封信,信封已經泛黃。
葉佳悅顫抖著手打開信封,信紙上是蘇永福熟悉的筆跡。
“佳悅,當你讀到這封信時,爸爸已經不能陪在你身邊了...”
只讀了個開頭,她的眼淚又涌了出來。
周俊健攬住妻子的肩膀,給予無聲的安慰。
這一刻,他不再覺得妻子陌生,反而為她的重情重義感到驕傲。
離開別墅時,已是深夜。
韓成功送他們到門口,態度比來時更加恭敬。
“佳悅,公司永遠是你的家,隨時歡迎回來。”
葉佳悅微笑著點頭,眼中閃著淚光。
回家的路上,她一直緊緊握著那個木盒,像握著最珍貴的寶貝。
周俊健開著車,偶爾從后視鏡里看看妻子。
葉佳悅靠著車窗,望著窗外的流光溢彩,神情平靜。
“對不起,瞞了你這么多年。”她突然輕聲說。
周俊健搖搖頭:“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沒有早點理解你。”
十字路口的紅燈亮起,車子緩緩停下。
葉佳悅轉過臉,在明明滅滅的霓虹燈光中微笑。
“其實我早就想告訴你了,只是不知道從何說起。”
周俊健握住她的手:“以后有的是時間,慢慢說。”
綠燈亮起,車子重新匯入車流,駛向家的方向。
這一次,周俊健知道,他們正在駛向一個全新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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