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往事:一個小鬧鐘他保存四十多年,這是一生一世的兄妹情誼
知青歲月是我們一代人最難忘的記憶,知青情結已深深地鐫刻在我們這代人的心里。知青生活雖然早已成過往,可我們對久遠的往事卻記憶猶新,仿佛是發生在昨天的事情。每個知青都有一堆故事,今天我就給朋友們說一說當年我到農村插隊落戶當知青的那段陳年舊事。
1974年初秋,高中畢業后街道不能為我們安置工作,擺在我們面前的只有上山下鄉一條路,國家號召我們到廣闊天地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當時我們石臺縣下鄉插隊的地方都在本縣的農村,不用去外省,離家都不太遠,這對我們剛離開學校的學生來說,也算是極大的幸運和安慰。最起碼回家方便,還省車費。
經過一番打探,得知離我們縣城比較近的蘭關公社接收城里的下鄉知青,我就和幾名要好的同學到知青辦報了名,很快我們到蘭關插隊落戶的申請就批了下來。時間過去了這么久,我還清楚地記得當時縣里下發的有關我們下鄉插隊批準通知書的內容,內容如下:
張艾香同學:你積極響應毛主席關于“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很有必要”的偉大號召,堅決要求走上山下鄉金光大道,現已被光榮批準,希望你在毛主席革命路線指引下,認真學習馬列和毛主席著作,批判資產階級,堅持鄉村干革命,堅持走社會主義道路,堅持參加集體生產勞動,在三大革命運動中努力改造世界觀,為中國革命和世界革命做出貢獻。落款是縣革委會上山下鄉辦公室,只可惜當年我夾在日記本里的那張“上山下鄉通知書”原件不見了,只有抄寫在日記本上的內容。
接到上山下鄉批準通知書后,母親為我們準備好了全新的被褥和換洗的衣服,爸爸為我購買了暖水瓶、洗臉盆和茶缸牙膏牙刷,只要父母能想到的,都給我置辦齊了,就連洗衣服的肥皂和針頭線腦,母親都給我裝進了挎包里。出發前一天,爸爸問我還有什么想要帶去的,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該帶什么,就指著桌子上的馬蹄表說:“我想帶著這個鬧鐘下鄉,要不然就不知道時間。”
盡管爸爸是學校的老師,他也需要這個鬧鐘,可爸爸一點都沒猶豫,就爽快地答應了我的要求,還用毛巾把小鬧鐘包裹得嚴嚴實實,裝在我的挎包里,讓我隨身攜帶,生怕碰壞了。當時那個鬧鐘算是我家的一件奢侈品,除了那個鬧鐘,我家還真找不到什么值錢的東西。弟弟妹妹都在讀書,母親沒有工作,我家的生活水平也就可想而知了。
記得那天是8月12日,吃過早飯我們在校門口集合,兩輛卡車早就等候在校門外,我們五十多名同學分別乘坐兩輛卡車,揮手告別父母,開啟了我們上山下鄉到農村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知青生涯。汽車啟動時,有的同學還抹起了眼淚,縣城到我們插隊落戶的地方不過幾十里路遠,也就個把小時的車程,想家了就回來看看,至于抹眼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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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自網絡
中午十一點多,我們到了蘭關公社革委會大院,簡單吃過午飯,公社干部選讀了知青分派名單,我們九名同學被分派在蘭關公社蘭關大隊第七生產小隊插隊落戶,隊部后院新建的那三間房子,就是我們縣城知青的家,鍋碗瓢盆等一應生活用品早已準備齊全,隊長汪伯伯還安排了一位大嫂幫教我們知青做飯。
安頓好了吃住的地方,汪隊長讓我們歇了兩天,他就帶著我們知青下地學習干農活。當時還沒到秋收時節,地里的農活不忙,隊長就讓我們干一些零雜活,比如到菜地鋤草澆水,給菜地追肥,也到田里拔草,收工回家的時候,每人還要砍一些燒柴背回知青點。剛開始我們感覺農村生活很新鮮,并沒有感到有多辛苦。
在我們四名女同學中,我的個頭最高,大嫂嬸子們也說我長得最漂亮,個頭數我高我承認,說我長得最漂亮,我倒是沒覺得自己比別人漂亮,也沒比別人多兩只眼睛多一個腦袋。有一次我還聽一位嬸子對汪隊長說:“隊長,你看張艾香這閨女長得多好看啊,到時候我問問她,看她愿不愿意做你家兒媳婦兒,她跟你家宏亮多般配呀。”汪隊長笑了笑沒說啥,但我能感覺到,他對我還是比較滿意的。
那時我才知道,汪隊長家的二兒子汪宏亮在學校當民辦教師,他長什么模樣,我倒是沒見過。
秋收開始后,我們也和社員們一起下田割稻打稻,秋收是比較忙碌的季節,天天都是早出晚歸,收工的時候,還要把打下的稻谷挑回場院晾曬。一天下來累的身子骨都快散架了,回到知青點,連吃飯的力氣都沒有了。
記得是秋收的第五天,那天上午割稻時我不小心割破了手,一名女同學用她的手絹給我包扎了傷口,手絹很快就被染紅了,左手大拇指還在滴血。汪隊長跑過來一看,急忙說道:“快去大隊衛生室,讓醫生給好好包扎一下。”
那次我的手傷得不輕,過了五六天還沒結痂,隊長就安排我在場院干一點力所能及的零雜活,他說再也不敢讓我割稻了。
秋收快要結束的時候,汪隊長突然找到我說:“張艾香,你去學校當民辦教師吧,我跟大隊書記和校長都說好了,你去學校頂替我家二小子當民辦教師,讓他下來替你干農活。”“那咋行呢隊長,這樣不合適。再說了,我也沒當過老師,我哪會教書啊。”我嘴上雖這么說,可我心里非常想去學校當老師。
汪隊長笑了笑說:“沒啥不合適,你是高中畢業,我家宏亮初中都沒畢業,你去學校教書指定比他好。宏亮也同意下來干農活,你就不要推脫了。”
就這樣,來到蘭關大隊干了一個多月的農活,我就就到大隊小學當了民辦教師。當然,我知道這是汪隊長照顧我,讓我頂替了他家二小子。這份情誼,我深深記在了心里。
我去學校教書的第一天見到了汪隊長家的二小子汪宏亮,當年他十九歲,高高的個子,濃眉大眼,長得真是一表人才。那天他把他的教材和備課筆記都送給了我,還告訴我怎樣備課,怎樣給學生講課,怎樣批改作業,就連班級哪個學生調皮哪個學生學習好,他都一一交代清楚。看著淳樸善良的汪宏亮,我心里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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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蘭關小學的規模不大,辦公室里很簡陋,學校連鐘表都沒有,上下課只能估摸時間,校長負責吹哨子上下課。第二天去學校上課,我就把我的那個小鬧鐘拿到了學校,放在了我的的辦公桌上。過了沒幾天,我根據學校上課和放學時間,擬定了課程表,一節課四十五分鐘,課間休息十分鐘,再也不用校長天天看太陽估摸時間了。
在學校當老師比下地干農活輕松很多,隊里給記全年的工分,星期天能歇一天,還有寒暑假,每個月上級還發放五塊錢的民辦教師補助金。看我當上了民辦教師,一起來插隊落戶的同學們都很羨慕我。
之后的日子里,只要我感冒發燒或生病不能給學生上課,汪宏亮就到學校幫我代課,我在教學中遇到什么難事,比如學生打架,學生家長到學校吵鬧,汪宏亮也會幫我解圍,我發自內心地感激他。
1976年秋天,我們蘭關大隊得到了一個招工名額,是去公社供銷社飯店工作,因為我是民辦教師,就沒好意思去爭這個招工名額,我們知青點的陳桂英去供銷社飯店工作了,她成了我們九名同學中第一個端上鐵飯碗的人。同學們羨慕我的同時,更加羨慕陳桂英。
經過了兩年多的朝夕相處,我對王宏亮有了更深刻的了解,他是一個很淳樸很善良也很勤勞的人,社員們都夸他是個好青年,也有熱心的大嫂嬸子來給我倆牽線搭橋,她們都說我倆是天生的一對。說句實話,我也很喜歡王宏亮,也知道汪宏亮是真心喜歡我,可當時城鄉差別很大,我們雖然喊口號說要扎根農村鬧革命,可誰都盼望著能早日招工進城。
那年冬季回家過春節,我媽特意提醒我,不讓我在農村處對象,爭取早點通過招工回城。我把汪隊長想讓我做他家兒媳的打算如實告訴了我母親,也把汪隊長一家人關愛我照顧我的事情如實告訴了我父母。我媽說人家的恩情咱要報答,但不能以身相許。我雖然答應母親不在農村處對象,可我心里還真有點放不下淳樸善良的汪宏亮。
1977年冬季,國家發布了恢復高考的消息,第一時間,我們沒回城的幾名同學都拿起了書本,不分晝夜復習功課,都想通過高考圓自己的大學夢。為了讓我更好地復習功課,汪宏亮干脆到學校替我代課,讓我全力以赴備戰高考。
1978年春天,我接到了蕪湖師專的錄取通知書,鄉親們和汪隊長都來為我祝賀。汪隊長還苦笑著說:“張艾香,我還想著讓你做我的兒媳婦呢,這下是沒戲了。”“汪伯伯,等我畢業了,畢業了就回來給您做兒媳。”我雖然像是在開玩笑,其實我心里真是這樣想的。汪隊長苦笑著搖搖頭說:“就算你愿意,我們也不能高攀了……”
我要去蕪湖讀書,汪宏亮又回到學校當了民辦教師。離開蘭關那天一早,汪宏亮拿著我的那個鬧鐘來到了知青點,笑著說:“張老師,你的鬧鐘我給你送來了。”“宏亮哥,謝謝你這幾年對我的關愛和照顧!這份情誼,我會永遠記在心里。這個小鬧鐘就留在學校吧,我辦公桌抽屜里的鋼筆、日記本和那些教學用品都是給你的,留個紀念吧……”話沒說完,我的淚水就不由自主地溢出了眼眶。假設我不去蕪湖讀書,我會義無反顧地嫁給汪宏亮的。
師專畢業后,我回到我們縣城的一所中學任教,當了一名語文老師。1983年秋天,我在縣教師進修學校遇上了汪宏亮,當時他通過考試取得了到教師進修學校進修學習的資格,畢業后就能轉成公辦教師。得到這個消息,我很高興。汪宏亮在縣里學習期間,我經常到學校看望他,給他送一些生活用品,送吃的,也送一些糧票和錢,還帶著汪宏亮到我家吃過一頓飯。我媽問他結婚沒有,汪宏亮紅著臉說:“阿姨,我閨女都一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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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飛快,似乎就在轉眼間,我們也白了頭發老了容顏。這么多年過去了,我和汪宏亮還保持著聯系,我倆就像親兄妹。時間過去了這么多年,汪宏亮還保留著那個小鬧鐘,每當看到那個小鬧鐘,我就會想起在蘭關插隊落戶的點點滴滴。那三年的知青生活經歷,是我這輩子記憶最深刻的回憶。一個小鬧鐘汪宏亮保存了四十多年,他對我的那份癡情,足以溫暖我一輩子。
作者:草根作家(講述人:張艾香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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