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學 | 教育學要從“教師之學”走向“人人之學”

隨著教育改革與強國建設的并行推進，教育在國家、社會與家庭層面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在此進程中，教育強國建設和學習型社會的構建日益呈現出相互支撐、功能耦合的密切關系。教育學不再僅面向教師教育，而是逐步成為涵蓋全社會和全人生的終身教育的學科體系。教育學必須應對新時代教育領域擴大與教育需求多樣的局面，以理論創新和實踐應用自覺擔當時代使命，為我國教育充分體現其政治屬性、人民屬性和戰略屬性提供學科支持。有鑒于此，新時代教育學需要從“教師之學”走向“人人之學”。教育學作為“教師之學”，是培養教師的學問，這一功能定位契合了我國特定歷史時期建設教育體系對師資的數量和質量需求。而作為“人人之學”的教育學不僅關乎“如何教”的方法論問題，更指向個體如何生存、生活與發展的生命之學，還應成為引導人認識和處理自身與世界關系的生存之學?？傊鳛椤叭巳酥畬W”的教育學是貫穿人生命全程和超越具體社會角色的學問。

教育學為何要走向“人人之學”

教育強國戰略推進要求教育學成為“人人之學”。教育學需要主動拓寬服務范圍，以“人人之學”的姿態，為教育強國建設提供更具普遍性的理論認識與實踐方略，引導全體人民樹立正確的教育觀、掌握科學的學習方法、提升終身發展的能力，從而為強國建設奠定堅實的教育基礎和社會基礎。

學習型社會建設呼喚教育學成為“人人之學”。學習型社會建設的主要任務是構建人人皆學、處處能學、時時可學、事事可學的終身教育體系，以服務全民終身學習。這一目標的實現離不開教育學的理論奠基與實踐指導。教育學不僅需要從理論上確立終身學習的價值正當性，而且需要從實踐上指導社會各界協同參與終身學習，促進全民終身學習推進機制的建立。教育學的服務對象從學校師生擴展至社會各界，是其走向“人人之學”的表征。

教育學學科發展需要教育學成為“人人之學”。教育學若長期被束縛于“教師之學”的定位，則其研究議題、理論范式乃至學科生態將被固化和窄化。教育學走向“人人之學”，不僅要求教育學與所有關于人的學科進行交叉融合，完善人的發展理論，而且要求教育學轉換話語形式，走進社會大眾。這就意味著教育學知識不應限于在學術期刊和師范課堂上傳播，更應成為公眾理解教育政策、參與教育實踐和反思教育現象的理論工具。

個體多樣化發展需求呼喚教育學成為“人人之學”。教育學需要為人們提供多維度、多層次的指導，滿足個體發展的實際需求。其一，教育學需要幫助人們正確理解教育政策，為家庭和個人作出適切的教育決策提供認知上的支持；其二，教育學需要幫助個體提升終身學習能力與元認知水平，助力個體應對社會變化和職業更迭帶來的替代性危機；其三，教育學需要以自身蘊含的關于生命意義、價值追求與人格健全的深刻智慧，為處在不同人生階段的個體提供深厚的精神滋養。

教育學走向“人人之學”的路徑

教育學走向“人人之學”需要轉變觀念，強調以學立人、以學強國。教育學需要以科學的理論和方法為指導，在解決教育現實問題和推進教育理想實現的過程中，將立人與強國的目標貫穿于具體的教育實踐之中。在個體層面，教育學需要借助多學科知識和方法，完善人的全面發展的教育理論，為各級各類教育提供具有整體性和高站位的理論指導，進而服務全民綜合素質的提升，為強國建設提供高素質的人才支撐。在社會層面，教育學需要關注教育全方位公平，通過教育資源的合理配置促進每個人享有公平而優質的教育，以教育公平推動社會公平，鞏固國家發展的社會基礎。在國家層面，教育學需要致力于建設高質量教育體系，通過培養具有全球視野與創新精神的公民提升國家的綜合實力與文化影響力，從教育方面提升我國的國際競爭力。

教育學走向“人人之學”需要推動教育學的普及。所謂教育學的普及，不僅在于學科知識的廣泛推介，而且更在于其核心理念獲得社會的理解與內化。教育學的普及包括教育學知識的傳播、教育學方法的推廣和教育學精神的傳遞。教育學知識的傳播也就是用適當的方式將教育學及其分支學科的基本理論和基礎知識傳遞給公眾，使公眾能夠理解、應用教育理論和知識，從而對各種形式的教育實踐產生積極影響。教育學方法的推廣是教育學普及的主體任務。教育學方法具有鮮明的實踐屬性，貼近現實生活，容易引起公眾的興趣與共鳴，也更易于被接受和應用。教育學精神的傳遞決定了教育學普及所能達到的深度與高度。教育學精神不僅關注個體知識技能等外在能力的發展，更關注個體道德審美等內心世界的充盈，其目的是將個人成長過程中內在需求和外在發展的可能性結合起來，從根本上實現人類生命質量的整體提升。

教育學走向“人人之學”需要借助社會大眾喜聞樂見、易于接受的形式，多維度、立體化地持續推進。一方面，教育學需要增強社會服務能力，依托學科資源開展全民教育宣講、家庭教育指導、社區教育服務等活動，讓教育學知識走出象牙塔，全方位融入社會生活，回應個體在真實生活場景中的發展性問題；另一方面，教育學需要創新傳播渠道，通過網絡公開課、短視頻、播客等形式，讓教育學知識以可觀可感的方式真正嵌入公眾的文化生活。

教育學走向“人人之學”的保障

教育學走向“人人之學”需要加強頂層設計，強化政策引領。教育學從“教師之學”走向“人人之學”，需要被納入教育強國與學習型社會建設的總體藍圖。一方面，將教育學走向“人人之學”納入公共服務體系。政府應主導建立并完善教育學普及的公共平臺，如在圖書館、博物館、科技館等公共設施中增設教育學專區，并注重向農村及基層組織傾斜資源。另一方面，要出臺專項激勵與保障政策。國家教育、科研、科普等主管部門應聯合行動，明確將教育學走向“人人之學”作為哲學社會科學服務大眾的重要內容，并通過建立激勵機制、加強人才隊伍建設等方式，積極組織和動員全社會力量共同參與。

教育學走向“人人之學”需要提高教育學的知識生產能力，增強教育學知識體系的完善度和開放度。教育學術研究的深化是教育學成為“人人之學”的核心支撐。教育學的普及離不開體系完善、內容豐富且能夠持續創新的教育學知識生產機制。為此，教育學需要突破以教師教育為主要領域的傳統學科范疇，積極建設終身教育學、社會教育學、社區教育學、老年教育學等學科，推動“大教育學”格局的形成。只有堅持以人為中心，建立面向全民的開放型知識體系，教育學的研究成果方能惠及全體人民，實現“人人之學”的價值。

教育學走向“人人之學”需要形成多元主體協同共治的良性社會生態。這要求打通高校、科研院所與博物館、圖書館、科技館、媒體、企業及社區之間的壁壘，形成各類組織通力合作普及教育學知識的格局。具體而言，高校需優化課程體系，將教育學納入通識教育范疇或將其設置成為非師范生的公共選修課。開放大學可利用數字化技術向社會大眾開設教育學網絡課程。媒體應發揮“翻譯器”與“放大器”的作用，將教育學理論轉譯為生動的故事并擴大傳播范圍。社區、圖書館等需打通教育學走進社會大眾的“最后一公里”，通過開展各類社會教育活動，使教育學知識觸及人們的日常生活。

教育學走向“人人之學”需要建設物質性載體與設施。教育學走向社會大眾離不開具體的物質性載體，既包括承載教育學知識的實體化產品，又包括促進教育理念傳播的物理性設施。一方面，著力開展教育學普及性讀物的編纂、出版與推廣工作，借助書籍這一重要的知識載體促進教育學知識的傳播。另一方面，建設多元化的公共教育場域和設施。我們要充分利用博物館、展覽館及其他公共文化資源，打造具有教育學特色的主題服務基地，促進教育理念的傳播和教育共識的形成。

教育學從“教師之學”走向“人人之學”，并非對傳統師范教育的否定，而是在其基礎上的延展與深化。這一轉向有助于進一步實現育人追求，使其在堅守教師教育本職的同時，承擔起助力構建泛在可及的終身教育體系、服務全民終身學習的時代責任。

（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十四五”規劃教育學重大課題“中國特色現代教育學體系發展與創新研究”（VAA210003）階段性成果）

（作者系山西大學教育科學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