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福建永安抽水蓄能電站的錨筋樁露出真容時,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設計圖紙上明明白白標注 12 米的加固樁,實際插進壩肩的只有 2 米,三根鋼筋長短不一像 "瘸腿拐杖";規范要求 4 袋水泥灌注的樁孔,1 袋水泥竟被分攤給十幾個孔洞,僅在孔口抹層灰漿應付檢查。這個總投資 75 億元的國家 "十四五" 重點能源項目,本應是福建電網的 "穩定器",如今卻成了懸在下游百姓頭頂的 "定時炸彈"。
更荒誕的是這起丑聞背后的利益鏈條。施工方是中國電建子公司水電三局,設計方是中國電建旗下華東勘測設計院,監理方浙江華東工程咨詢公司竟是設計方的全資子公司 —— 三家同屬一個 "娘家",構成了 "自己設計、自己施工、自己監督" 的閉環。《建筑法》早有鐵規:監理單位不得與施工、設計方存在隸屬關系,可在永安項目里,這條紅線被碾得粉碎。當監理人員拿著施工方的宴請紅包,在 KTV 摟著有償陪侍人員推杯換盞時,所謂的質量監督早已淪為一場自欺欺人的鬧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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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利工程里有句行話:"壩肩穩,則大壩安"。錨筋樁就是壩肩的 "筋骨",一根根深入巖土的樁體像釘子一樣鎖住邊坡,抵御洪水、滑坡等風險。西南某水利工程師戳破了關鍵:"12 米樁砍成 2 米,相當于給大壩穿了件紙盔甲,遇到強降雨或地震,邊坡垮塌只是時間問題"。
更讓人脊背發涼的是,這不是偶然失誤 —— 水電十六局承建的同項目邊坡,早在 8 月就因錨筋樁施工問題發生大面積垮塌,可教訓沒能攔住偷工減料的腳步。600 余根已完成的錨筋樁中,合規的不足 30%,這樣的 "豆腐渣工程",如何承載得起 120 萬千瓦裝機容量的安全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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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億元不是數字游戲,每一分都連著納稅人的錢包,每一寸工程都系著民生安危。這個項目本應每年節約 66 萬噸標準煤、減少 165 萬噸碳排放,為地方帶來 1.8 億元利稅,可如今,偷工減料省下的成本,變成了隱患叢生的 "負資產"。
想想那些在工地上徒手插鋼筋的工人坦言 "焊鋼筋太麻煩",再看看監理人員酒局上的醉態,就知道這場質量危機不是技術問題,而是人心出了偏差。當敬畏心讓位于利益欲,當監督崗變成 "人情崗",再嚴密的設計圖紙也擋不住貪婪的侵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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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電建深夜通報成立調查組的表態,是必要的第一步,但公眾要的不是 "自說自話" 的調查。當年河南小浪底工程的質量管控至今被奉為標桿:監理方與施工方無任何關聯,每根錨筋樁都要經過第三方檢測,不合格就炸掉重打。永安項目的整改,必須打破 "自家人查自家人" 的怪圈,引入獨立第三方機構全面復檢,對縮水的錨筋樁逐一排查更換;對接受宴請的監理人員、默許偷工的管理人員,不僅要開除追責,更要納入行業黑名單;對這種 "左手設計右手監理" 的違規關聯,要從制度根源上切斷,讓招投標回歸公開公正。
大壩的裂縫可以修補,人心的裂縫卻難愈合。從北京山谷項目遇難失聯的 7 人,到永安大壩縮水的錨筋樁,中國電建近年的質量警報不該被輕易遺忘。能源項目的安全底線,從來不是 "不出事就沒事",而是 "事事合規才安全"。75 億的投資可以重建一座大壩,但失去的公信力,需要無數個合規項目才能贏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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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永安下水庫,那些短得刺眼的錨筋樁仍插在邊坡里,像一個個沉默的拷問。我們等待的不僅是調查組的通報,更是對 "質量大于天" 的敬畏,對納稅人錢財的負責,對下游百姓生命的守護。畢竟,在安全面前,沒有 "差不多",更容不得 "自己人" 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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