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箱子彈”聽起來像電影橋段,可在1943年9月17日的富安鎮(zhèn),這是真事。那天早上,銅匠盛冬根被日軍押去當(dāng)苦力,搬的正是自家部隊最缺的玩意兒——彈藥。沒人給他劇本,他也沒彩排,就靠著對一條破巷子熟得不能再熟,一趟趟把箱子“順手”滾進朱家大院,愣是攢下了一個小型軍火庫。幾天后游擊隊摸黑來提貨,新四軍一師缺槍少炮的燃眉之急,就這樣被一個手藝人用肩膀給扛松了。
富安這地方當(dāng)年有多難?通榆線穿鎮(zhèn)而過,日軍把據(jù)點扎在街口,出門挑水都可能撞上刺刀。盛冬根每天叮叮當(dāng)當(dāng)走街串巷給人鋦鍋補壺,看起來只是個靠手藝混飯吃的老好人,可他對每條暗巷、每扇后門、哪戶常年沒人心里門兒清。日軍讓他搬箱子,他表面唯唯諾諾,心里算盤噼啪響:西街朱家大院空了半年,門樓塌半邊,正適合“暫存”。于是箱子越來越少,日軍只當(dāng)中國苦力體力差,罵兩句“巴嘎”繼續(xù)喝酒,壓根沒算過八箱彈藥夠他們喝一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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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難得的是事后他還能沉住氣。搬完貨回家,照樣支起小火爐化銅水,叮叮當(dāng)當(dāng)敲得滿巷都是,好像啥事沒發(fā)生。直到第三天夜里,他才溜到鎮(zhèn)外破土地廟,跟游擊隊接上了頭。沒人給他發(fā)獎金,更沒人給他拍肩膀說“同志辛苦了”,他得到的唯一回報是幾天后遠處傳來一陣密集的槍聲——那批子彈在梁垛據(jù)點外頭開了口,七團一口氣端掉鬼子一個小隊。槍聲傳回富安時,盛冬根正低頭給鄰居補臉盆,火光映在他臉上,像銅汁一樣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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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愛把英雄想象成鋼筋鐵骨,其實更多時候,他們就是一肚子土腥味的普通人。盛冬根沒學(xué)過兵法,也不會喊口號,他只會看火候、辨銅錫,知道哪條巷子拐進去能甩掉尾巴。可正是這些每天和煙火、鐵屑、銅綠打交道的人,把“打仗”這件大事拆成了無數(shù)小動作:多繞一步路、少搬一箱貨、把情報揉進一句“今天銅價又漲”。他們沒想著名垂青史,只想讓日子早點回到可以安心補鍋、孩子不用躲炮聲的狀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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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箱彈藥在宏大戰(zhàn)爭史里連腳注都算不上,可對當(dāng)時的新四軍一師來說,那就是及時雨。盛冬根沒留下照片,也沒親筆寫回憶錄,后人只記得鎮(zhèn)上老井旁曾經(jīng)有個銅匠,手粗,話少,補的盆碗能用三代。可只要那陣槍聲還在地方志里回響,他藏在西街的八箱子彈就替他說了最響亮的自我介紹:普通人也能在歷史的縫隙里,敲出最亮的一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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