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潮天下
馬年話馬(2025.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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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馬場中,一頭正在吃草的賽馬。?Linda | 海潮天下(Marine Biodiversity)
本文約2900字,閱讀約6分鐘
文 | 郭耕
在十二生肖中,牛、兔、馬、羊、雞、狗、豬……超過一半的動物都是馴化動物,當然在野外也能見到它們的身影。只不過,牛的祖先——歐洲原牛和馬的祖先——歐洲野馬都已滅絕。好在,馬經馴化后,留下的品種(名稱)達300個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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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現代的賽馬。?Linda Wong 攝影 | 海潮天下(Marine Biodiversity)
動物馴化是一個與植物馴化同等深刻的故事,甚至更是改變了人類文明進程的關鍵。它不僅是把野生動物變成溫馴家畜的過程,更是一場關于共生、選擇和協同演化的史詩。馬的馴化尤其波瀾壯闊。從“人中呂布、馬中赤兔”,到蒙古大汗成吉思汗西征的坐騎鐵蹄馬(蒙古馬),再到大清皇帝乾隆大閱騎的赤花鷹(大宛馬),馬被稱為最尊貴的馴化動物,毫不夸張。
2026年是中國農歷丙午年,即馬年,也被稱為“國際牧民年”或赤馬年。馬是一種哺乳動物,分類上屬于奇蹄目馬科。在有蹄類動物中,奇蹄目相比偶蹄目(包括豬、牛、羊、鹿、羚等約二百種)在種類辨別上要簡單許多,只有馬、貘、犀三個科、不到二十種動物。馬科約有十種,包括亞洲野馬(普氏野馬)、歐洲野馬、亞洲野驢(蒙、藏兩種)、非洲野驢(索馬里、努比亞兩種,非洲野驢是家驢的祖先)、斑馬(包括細紋、格氏、查氏及山斑馬),以及1860年才滅絕于南非的馬科動物——斑驢。
馬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六千萬年前的恐龍滅絕后的新生代,最早的化石記錄出現在美洲。那時的馬叫始祖馬,身高不足30厘米,大小如犬,出沒于灌叢中。這不禁讓人想起一個詞——“犬馬之勞”。經過幾百萬年的演化,它們逐漸變得體態漸高,成為了中新馬,幾百萬年后進化為上新馬。上新馬因其出現在1200萬年前的上新世而得名。這時的馬身高已達到100厘米,并從三趾變為單趾。再經過約五百萬年的進化,上新馬繼續長大,發達的中趾成為蹄子,身高達到140厘米,成為現代馬的直系祖先——真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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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葡萄牙佩內達-格雷什國家公園內兩匹加拉努種馬(Garranos)的激烈搏斗。攝影:Norberto Esteves(CC BY-SA 4.0)
由于氣候異常,尤其是地球的冰川活動,原始的馬科動物逐漸從白令陸橋西移至歐亞大陸,而西半球的馬則滅絕了。活躍于歐亞大陸的野馬開始與古人類共生并發展。據考古學記錄,地球上曾生存過的馬種類多達百種之多(中國古生物學家曾發掘出三門馬、黃河馬、北京馬、云南馬等,50萬年前,北京人曾以野馬為狩獵目標之一)。到人類進入青銅器時代時,野馬只剩下了灰色的歐洲野馬和赤黃色的亞洲野馬兩個種類。
古人為了果腹而獵殺馬匹,馬肉、馬乳、馬皮等都可以維持生命,甚至有“馬革裹尸”的說法。通過智慧捕馬,或集體驅趕,或制作陷阱和假人誘捕,敦煌縣志中便有“獻神馬于漢武帝”的記載。人類進入新石器時代約8000年前,才開始對歐洲野馬(1877年滅絕)進行馴化。世界上最早的馴化馬遺址出現在俄羅斯基輔的舊石器遺址,中國最早的馴化馬記錄出土于龍山遺址。
之所以進行馬的馴化,是因為獵殺的壓力使得野生馬越來越少。約公元前6000年,世界各地的人們開始不約而同地控制這種動物。最初,馴化馬的目的是為了食用。大約公元前1000年,即3000年前,人類才開始跨上馬背。在西方,馬匹開創了一個時代——騎士時代;在東方,則成就了一個帝國:蒙古大汗成吉思汗的騎手縱橫歐亞,堪稱馬背上建立的帝國。一個曾經默默無聞的民族,在與一種平凡的動物結合后,竟然爆發出了雷霆萬鈞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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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清代《乾隆戎裝圖》,郎世寧(故宮博物院藏)
馬的馴化之所以成功,還取決于馬自身的特殊性。馬以草為食,與人無爭,性情溫和,容易繁殖和選育。全球的家馬品系已達300種之多,母馬公驢配育出的騾子,母驢公馬配育出的驢騾。馬的性情溫和而不火爆,恰到好處。據說,人類曾嘗試馴化斑馬,甚至用來拉車,但斑馬咬傷人的幾率比老虎還高,最終不得不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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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者于廣西與矮馬
馬是動物馴化史上的一個奇跡。正如法國博物學家布豐所說:“人類對馬的馴服,不愧是最高貴的征服。”如今,全世界的家馬品種約有300多種,涵蓋了比利時拉曳馬、中國果下馬、寧武馬以及歐洲設德蘭倭馬等。盡管品種千變萬化,但它們都起源于歐洲野馬,且遺傳基因相同,染色體數均為32對。唯一幸存的野馬是亞洲野馬,也叫蒙古野馬或普氏野馬,其染色體數為33對,至今未被家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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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一匹普氏野馬。攝影:郭耕 | 海潮天下(Marine Biodiversity)
在中國漢代,有“獻天馬于漢武帝”的記載。那時,敦煌附近常有野馬出沒。由于這些野馬并非人工馴化,它們在大戈壁中自由出沒,人們誤以為是天馬行空。于是,地方上有人提出了一個主意:利用野馬需要到月牙泉飲水的習性,在泉邊擺上身穿鎧甲、手持套馬桿的假人,最初野馬害怕這些假人,逐漸發現是假人后不再理會。直到有一天,假人被武士替代,手持套馬桿,待野馬群到泉邊飲水時,發令套馬,幾匹野馬便束手就擒,最終實現了“獻天馬于漢武帝”的愿望。然而,這些野馬是無法被馴服的,最終的結局可想而知,必定是“心在天山,老死中原”。
在北京麋鹿苑,就能看到這種圈養的野馬。普氏野馬于1878年被科學家普爾熱瓦爾斯基確認并鑒定為獨立種類。普氏野馬發現地位于新疆的準葛爾盆地。由于時代的局限性,它未能及時適應環境。1890年,一名德國人從中國捕獲52匹普氏野馬,并長途運送到漢堡,僅剩28匹,最終只有8匹留下了后代。作為野馬的發源地,中國到20世紀60年代,自然界中的野馬已經滅絕。如今全球存活的普氏野馬大多源自那批被運離中國的野馬。
20世紀80年代中期,我國參與了國際合作的野馬還鄉項目,將中國野驢、白唇鹿等物種與歐美交換,成功引進18批野馬,在新疆和甘肅建立了保護中心。自2010年以來,多個保護區如新疆吉木薩爾、甘肅武威等地已經實現了普氏野馬的放歸,野外種群數量逐步增加。預計到2025年,新疆卡拉麥里保護區的野外種群將超過500匹,甘肅、寧夏、內蒙古等地也計劃進一步擴大種群數量。普氏野馬的回歸被視為中國乃至全球生物多樣性保護的一個里程碑。
馬的高雅氣質和強勁奔跑能力,親和而不失個性,溫馴中蘊含剛烈,特別是“馬力”對人類外力的強化,使得人類的時空概念被徹底改變,突破了行動的界限,最終使得馬與人類結成了不可分割的盟友。人馬結合,堪稱“天作之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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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某馬術俱樂部場內的路邊標識。?Linda Wong 攝影 | 海潮天下(Marine Biodiversity)
如今,進入汽車時代,馬早已成為活生生的自然文化遺產,野馬則是大自然本來面貌的生物多樣性遺存。它們彌足珍貴,象征著人類與自然的深刻聯系。令人欣慰的是,作為普氏野馬的原產地和重要棲息地,卡拉麥里國家公園將成為中國下一批44個國家公園中的一部分,這不僅是對普氏野馬保護的進一步強化,也是生物多樣性保護的重大進步。
但愿,馬的啼聲與嘶鳴,在人類世中不再消失。世間何物催人老,半是雞鳴半是馬蹄。馬,作為人類歷史中的伙伴,永遠留在人們的記憶里,成為跨越千年的文化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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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氏野馬。攝影:郭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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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郭耕青年時代野外考察時騎馬的一張照片。作者供圖
——郭耕,2025年12月3日
全球環境治理·前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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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郭耕(“海潮天下”共同發起人)
編輯 | Linda Wong
日期 | 2025年12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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