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惠州老城區內,
房屋密密麻麻,巷道狹窄,
握手樓的夾縫中一個混凝土房格外引人注目,
路過的人,
總會好奇地向里張望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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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手樓夾縫中的混凝土房
屋主黎家三兄妹是惠州本地人,
這兒原是他們的祖宅,
離開幾十年后,
兄妹即將陸續退休,
他們決定落葉歸根。
然而老宅幾乎已成危房,
由妹妹阿紅牽頭請到建筑師黃貽民
將祖宅進行重建,
在僅有44㎡的地塊上建起這個在縫隙里的家,
新建后的使用面積達到116㎡,
最多可一次容納6~7個人共同居住。
祖宅重建后,
93歲高齡有輕微阿爾茨海默癥的母親回來看時,
竟喚醒了部分回憶。

在院子里給母親梳頭
十月底,一條來到廣東惠州,
拜訪了這個在夾縫中新生的家,
并和屋主之一的阿紅聊了聊,
“通過重建這套房子,
能看到祖輩、爺爺輩、父輩
甚至我們后輩的不同狀態,
把時間又重新‘折疊’在一塊,
重構了家族精神和凝聚力,
我要讓這個房子可以長久地留存下去,
子孫后代慢慢地延續。”
編 輯:秦 楚
責編:陳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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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層面積逐步向上遞減
1950年,我的爺爺建了這棟老房子,大概是一個正方形的房子,只有一張地契。房子是留給我們兄妹三個人,他們兩個都在外地,去年我退休后,從深圳回到了惠州,我的根還是在這兒的。
房子太多年了,奶奶過世后就一直荒廢在這,房頂上都塌了,地基已經軟了,中間全部是比人還高的雜草。我們兄妹三人各自都有居住地,未來等我父母都不在的時候,逢年過節子孫后代去哪聚,我就想把這個房子弄好了,建成了后,這就是我們大家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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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宅坍塌原貌
從動工開始,建到落成接近4年,占地面積應該是44平方,空間逐層往上慢慢地在遞減了,二樓就30多平方,三樓只有20多平方。重建后整個房子利用率非常高,擠一擠,一次可以住到6~7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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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層公共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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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層榻榻米
每一層都不干擾,通透感很好,一樓主要就是一個公共的空間,廚房、會客室,休閑區。二樓就有兩間榻榻米房,還有個書房,想住的時候把床鋪一鋪,那就變成了兩個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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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層閣樓空間
三樓是個閣樓,休閑空間,喝茶冥想也好,曬曬太陽,想怎么玩都行。

入戶天井
我們保留了一些老的東西,把它和新房子進行一個結合。比如對老房最初的記憶,木門一推開,一進門就是天井,有一個小水塘,所以我們保留了入戶天井,舍棄了一部分的房屋面積,一進、二進一直到后院。

東面共用墻體掏洞,引光入室
東面的墻體跟嬸嬸家共墻的部分是不可拆除的,跟西面的鄰居家的墻相對來說有50公分的間距,所以我們將四周百分之九十的墻體保留下來,在老墻的有些局部空間,掏了一些洞,讓光從夾縫進來,使里面的空間不會那么急促,那么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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墻面利用回收的老木板拓出的肌理
回收了一些老木板覆蓋到建筑模板上去,拆模后老木板的木紋的機理轉移到混凝土墻的表皮上,有斑駁的層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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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手樓中鄰居之間的隱私成為問題
廣東的城中村最大的特點就是“握手樓”,鄰居之間的距離不會超過50公分,完全沒有隱私,大家都不敢開窗簾。我們把它的方向做一個扭轉,窗是通過外掛一個扇形,形成凸窗,對面鄰居正面看到的是房子混凝土的表面,避開了視線上的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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夾雜在老城區中的老宅
廣東的榕樹長成大樹,都是從發芽的種子慢慢成長,所以這兩片屋頂的弧形就是一個種子的兩個弧形。

掏洞解決壓迫感
每一層,墻面、不同的形狀樓梯底下掏洞,整個三層的洞口應該不下有二三十個,解決物理的一個壓迫感。一樓樓梯底洞口刨開,用了以前惠州很常見的海棠花的玻璃,通過這種剪影的方式透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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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直空間上錯落分布
靠東面的跟嬸嬸家的那面墻,整個做成一個透明的落地玻璃,空間就達到一個延伸的,沒有被拘束的一個感覺。同時垂直的空間上,通過疊級的一個退讓,一層通過天井,二層通過外陽臺,退了到了三層,這樣即使每一層面積都不大,但是身處在空間中都不會覺得閉塞。

房子進來以后,很有歸屬感,很放松,人身處在一樓可以抬頭看到三樓,不論你在哪一層,喊一聲其他人都是還是能聽得到,很有兄弟姐妹在一起的那種溫暖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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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三層空間的樓梯,其坡度與寬度65厘米刻意回歸了老城窄梯的尺度,需“手抓護欄,一人上下”
這個房子和商品樓房的動線有很大不同,人到達每一層,身體的姿態是不同的,可以坐、臥、仰、望、眺、倚、探。入院進來,一樓是一個通高的狀態,人是站直的,從一樓的一個70公分的樓梯上到二樓,人要有一個90度的旋轉;二樓兩個廂房之間,有個折疊窗,人可以倚在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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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用虹吸效應讓房子保持清爽干燥
建筑剛好是在幾個巷子的一個夾縫當中,設計師利用巷子的這種南北通透的穿堂風來使室內的空氣跟外部進行一個交流。北面的墻角下,設計了一個進風口,做了一個中軸口開啟的通風窗,通過虹吸效應,帶出冷熱風,讓房子即使在回南天也能保持清爽。
整個房子利用老墻掏洞、斷開、修整、包裹著新的建筑,就像從老宅的原貌里長出一個新建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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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祖宗是惠州本地人,抗美援朝的時候,我爸投筆從戎,就想著我要去當兵,就因為這樣去了南京空軍部隊,后來我們三兄妹都在安徽長大。其實我爸一直很熱愛惠州,他覺得作為一個廣東人他很驕傲,所以我從小到大,也因為我是廣東人而有種自豪感。
在我小時候,70年代的交通非常不方便,我們從安徽去惠州看奶奶,需要輾轉經過上海,再轉車到廣州,從廣州再坐輪船到惠州,要顛簸兩三天。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我們在株洲換車,結果人太多,擠不上火車,我跟我哥倆是趴火車窗戶進去的,那時候惠州還沒有蘋果賣,我們背上還背著幾兜蘋果。所以即使廚房比較小,但是大家背靠背的在這里做菜,就很親切。

我們兄妹三人,大家都各自在各自不同的城市,每年過年在一起的時候,都是濟濟一堂,很快樂。透過小窗,在沙發上喝咖啡、喝茶什么的,也可以看到廚房的人在忙碌。廣東人會拿發菜,冬菇,蠔式燜冬菇、燜豬肉、白斬雞,這幾個就是年夜飯必備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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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子正立面
從這房子開始建的那天,街坊鄰居都會不時地探頭往里張望,每次要有一個大動作的時候,他們就會圍在四周嘰嘰喳喳地議論,偶爾木頭門一打開,他們看到里面,就會一直稱贊好漂亮,好有特點。剛剛搬進來的時候,快遞小哥或者外賣小哥路過門口,都會好奇得問上一句“系度做咩啊?”

和母親一起走在熟悉的街巷
最遺憾的就是我爸沒有看到這個房子起來,我媽現在還健在,她是有點阿爾茲海默癥。剛進來的時候她完全不記得這是什么地方,但是她坐了一會,就會說到老祖宗的事情,可能是看到老墻引起了一些回憶。

老城里的街巷
中國的這種商品房,左右鄰居相互不認識,其實就是一種家族觀念被解構化掉了。“附近”也消失了,往往回到老城里面,還能看見“附近”這些關系,街巷這么多年就是這個樣子,老鄰居見了面就點點頭。

親戚鄰居都住隔壁,對原來的記憶還是會喚醒的,最終又回到這里來了。通過這個房子,我們把幾代人,把時間又重新“折疊”在一塊,能看到祖輩、爺爺輩、父輩甚至我們后輩的不同狀態,重構這種家族精神、凝聚力。
我要讓這個房子可以長久地留存下去,子孫后代慢慢地延續,不停地留傳下去。
部分圖片提供: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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