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載紙短 情長月圓

第188期

“真水無香”七周年回訪系列之一

編者按：

今夜月色澄明，圓滿如盤。

這是2025年倒數第二個滿月，時光就在這澄澄盈虛中，幾度悄遷。

在中國人的情愫里，月光從來不是孤懸的清輝，是“但愿人長久”的牽掛。在真水無香人心里，月光是“記得”的溫度，是把每一個紙上的名字，都變成永遠牽掛的團圓。

七年前，因著對曾經穿著警服的熱愛與不舍，我們創辦了真水無香公益。從此，一群心懷熱忱的人因曾經的共同經歷而結緣，那些緊握的雙手、被淚水浸濕的采訪本、無聲的擁抱，都深深鐫刻在真水無香公益的年輪里。

“我們依然記得你”，是對過往的致敬，在鮮有先例的警察公益道路上摸索前行，用一筆一劃守護著最純粹的善意。七年來，這170多個警察故事，織起了中國警察真實的群像，也讓更多人讀懂警察這份職業的重量與榮光。

“我們依然記得你”，是“我就在你身邊”的承諾。真水無香公益在公益中精準發力：為上百名杭州法醫定制“法醫險”，為排爆特警筑牢“生命防線”，為艾滋病監區民警送上專項保障，也為失去獨生子女的警察父母呈上一份安心。每一份保險的背后，都是對戰友履職風險的深刻共情。

2025年中秋前夕，真水無香公益再次集結出發，因為我們知道，最好的月光，不求回響，只為浸潤人心。 你一定記得真水無香公益寫過的季少巖，作為新中國第一代大法醫，他在杭州公安系統長達44年的法醫生涯，藏著說不盡的精彩故事。

你一定記得那些可愛可敬的警嫂。她們為了愛情許下一生相伴的諾言，可那個說好要保護自己一輩子的人，卻先一步離去。我們寫下她們的故事，從不是為了完成一篇報道，只是想輕輕告訴她們：有淚盡情流，你永遠不是一個人。

你一定記得那些最美基層民警。他們是我們身邊最熟悉的“陌生人”，是生活半徑里，無論遇到何種困難，都會第一時間挺身而出的人。

戶籍民警沈云如，把每件小事做到極致，贏得公安部長點贊；杭州機場公安聶忠勤，他把最美的“杭”空形象展現給全世界，卻唯獨忽略了自己身體的警報。你一定也記得那些排爆員、“槍王”、“河神”和“生命的擺渡人”……

若此刻你的眼底，也亮起“記得”的光——謝謝你，與我們一樣，你也未曾忘記這些普通警察的崢嶸人生。

真水無香公益的七年，是追著月光寫故事的七年，亦是帶著月光赴團圓的七年。那些昨天的傳奇、此刻的行走，都在月光的見證下，化作最真摯的牽掛與堅守。而這份“記得”，終將成為照亮前路的光，溫暖更多人，走得更遠、更久。

從本期開始，真水無香公益將陸續分享2025中秋回訪故事。再次感謝與我們一見如故的你們，與我們一路同行的你！

張軍海瘦了很多。

2025年中秋前夕，真水無香公益為警察朋友們準備了慰問月餅，我就順便拐幾個路口去看看老朋友，杭州市公安局臨安區分局錦城派出所的民警張軍海。

2021年1月，我代表真水無香公益去采訪他，同時也發現了一個山地救援警察的世界，寫下了《》一文，我也將此文視為自己“警察故事非虛構寫作”的第一篇。其實，當年他接受我采訪時，正要從清涼峰山里調回臨安城里的錦城派出所。一眨眼竟然過去快五年了。

看似風景綺麗的山，有時卻是一座迷霧重重的“盲山”。

民警張軍海跟我講了這么一個案子——兩年前，有一個人從安徽騎摩托車跨境而來，把車在路邊一停就獨自走進山中，再也沒出來。

張軍海等幾位民警牽頭，發動了一輪又一輪地搜山，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人。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這是張軍海在這座大山里從沒遇到過的迷案，以往即使被困者遭遇不幸，也能找到尸體。

這個案子隔了一年后，有山民進山勞作時，偶然發現一具尸骨，報警。經過仔細地勘察核對，死者正是一年前的失蹤者。原來是自殺，尸骨邊有一個劇毒農藥瓶。

至于此人為什么要大老遠跑進深山中自尋短見，其中的原因對張軍海這樣的干警也一樣沉默如謎。

當時他跟同事說了一句，如果沒記錯，這個案子剛好一年，日子也跟失蹤那天差不多，會不會是忌日？同事一查卷宗，真是一周年的忌日。

我聽得后背發涼，下意識地問了一句：“總是在深山里找人，又常常在半夜，怕嗎？”

“不怕！”張軍海想都沒想。

（節選自真水無香2021年3月9日發表的第71期）

軍海是我遇到過的警察朋友中最低調的。他以前就說過，除了做好本職工作沒有任何想法。也沒什么特別的愛好，放假就喜歡給家人做幾個菜。他是一個沉默的人，這次去回訪，我又想聽聽他救人的故事，結果讓我“失望了”。隨著警方防控水平的提升和驢友們安全意識的提高，當年那種救援少了許多。

這個驢友運用了自己全部的求生經驗，扔掉了身上所有多余裝備，找了塊大石頭底下躺著，保存體力。

兩天兩夜，食物早已吃光，他開始挖筍，筍吃完了，開始挖蚯蚓，硬是把蠕動的蚯蚓嚼著吞下去。

他逐漸喪失求生的希望，甚至通過一個打進來的電話安排好了身后事，之后，手機也沒電了。

他把自己用睡袋一裹，躺在樹叢里準備就此睡死過去。

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如電影主角那樣領悟人生，在死亡和昏睡已經很難分清的時刻，他感覺到了一束光——張軍海的手電光柱照到了他的睡袋上。

他看到軍海的第一句話，虛弱地說：“我有一種直覺，你會找到我。”

“腦系搭牢！”張軍海一頓喝罵，牢牢扶住他，一起下山。

（節選自真水無香2021年3月9日發表的第71期）

救援警情少了，這讓他投入更多精力在派出所的其它事務上。

從派出所的窗口望下去，看到一地的破機器。他說那是查獲的賭香煙的機器。那些破機器邊上還豎著很多大塑料瓶子，是“笑氣”瓶。

張海軍和同事抓獲犯罪嫌疑人

他送我下樓的時候，我們始終在找話說。他說你回來的真是時候，否則就被臺風“樺加沙”困住了。他說他有個同事就困在廣東了。提到臺風，又讓我想起他救援時的場景。

有一次，軍海在昌北派出所時，一批驢友為慶祝六十歲退休旅行，放飛自我，跑到昌北爬山，結果向導想抄近路，走錯了地方。有塊石頭松動，把兩個人壓骨折，還有幾人輕傷。

生死救援的急促身影被鏡頭定格，這張照片至今仍陳列于昌北派出所的門廳櫥窗。

（節選自真水無香2021年3月9日發表的第71期）

最后我說了句你瘦了好多，這幾年減肥成功呀！

軍海說，不是減肥，是生病。先是滿臉長痘，然后渾身骨節痛，痛到一整夜、一整夜睡不成覺。開始以為頸椎病，查了很久查不清病因。前段時間才在浙一醫院確診，是一種很少見的怪病，叫SAPHO綜合征。這種病例，像浙一這樣的大醫院一年都碰不到幾個。

浙一病歷單

我查了一下，這是一種罕見的累及皮膚、骨和關節的一種慢性疾病。特征是骨關節腫痛，還會長膿瘡，長在臉上還算好的，長在手腳上會潰爛。好在有藥，打一種進口藥之后病情控制住了，所以之前還能去深圳辦案。只是這種藥物非常昂貴，沒有納入醫保，一針就要2000元，完全自費。

張軍海講的倒是平靜，我很震驚。我馬上感覺到，今天我的突然到訪，對他是一件激動的事。我只能說，海哥多保重啊！

回來路上，和我出發時的心情截然不同。

我第一次把真水無香讓我送月餅與使命聯系在一起，趕緊把海哥的情況轉告給真水無香公益。誰知，真水無香的定向資助金沒過多久就轉給了海哥。海哥給我留言:“真水無香對我們這些基層民警的關愛，我特別感動，同時也祝愿大家都能有一個強健的體魄。”

和海哥相聚得匆匆，走筆至此，想再說一句，真水無香依然記得你，你也會在黑夜穿過絕境。

注：文中圖片由本人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