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高宗咸亨元年(670),青海大非川的草尖凝著白霜。
薛仁貴帶著十萬大軍趕到這兒,這人早前憑著“三箭定天山”的戰績,在唐軍里威望極高,這次來就是想把吐蕃這顆“虎牙”徹底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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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沒想到,自己會在這兒栽個大跟頭。
論欽陵,早把唐軍的路數摸透了。
二十萬吐蕃主力被他藏在星宿川谷地,他專門盯著郭待封帶領的輜重隊,把這隊人馬當成了誘餌。
先斷了唐軍的糧道,再放火燒了運糧的車子,最后用重甲步騎把唐軍團團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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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下來,大非川變成了血色沼澤,唐軍七成精銳沒了,薛仁貴就剩單騎突圍,白袍都染成了暗紫色。
這可是大唐開國以來,頭一回有主力部隊被成建制擊潰。
消息傳到長安,李治在紫宸殿坐到天亮,只寫下八個字:“欽陵不死,邊患未已。”
能把大唐逼到這份上,論欽陵的能耐可不是憑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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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七世紀的時候,十五歲的他還在雅魯藏布江谷地呢。
那天他站在山脊上,俯瞰著腳下的牦牛商隊,手里攥著張羊皮地圖,上面用朱砂圈著大唐隴右、劍南、安西三個軍鎮的位置。
父親祿東贊拍著他的肩說,吐蕃的刀得磨得比唐人的箭快,才能讓唐人在高原上寸步難行。
從那天起,論欽陵就把“磨刀”當成了一輩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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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著父親去巡邊,用腳步丈量雪線;在象雄舊地的廢墟里,琢磨吐蕃、象雄、吐谷渾三族騎兵的差別;甚至把唐軍的《李靖兵法》抄在羊皮上,夜里借著松明子的火光逐句研究。
現在不少人學東西都沒這股勁,論欽陵是真把對手的底細摸得透透的。
五年后,吐蕃西部的蘇毗部叛亂,論欽陵帶著五千輕騎去平叛。
他用了“聲東擊西”的法子,一個月就拿下了三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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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噶爾?欽陵”這四個字,也從那時候開始傳遍了雪域。
本來想看看蘇毗部還能不能反抗,后來發現論欽陵把節奏掐得太準,叛軍根本沒機會翻盤。
大非川之戰后,沒過幾年,唐廷又不想咽下這口氣。
他們派宰相李敬玄當主帥,湊了十八萬兵,想著一雪前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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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欽陵把戰場選在了青海湖,還琢磨出個“疾風戰術”。
他先讓輕騎不分晝夜地騷擾唐軍,把唐軍的步騎拆分開;再借著高原盛夏的暴雨,把唐軍引到沼澤里;最后派三萬重騎從正面沖陣,兩翼再包抄過去。
這一戰下來,唐軍前鋒劉審禮、王孝杰成了俘虜,李敬玄連夜逃到鄯州,還上表說自己突然得了寒疾,沒法帶兵。
搞不清唐廷當時咋想的,李敬玄本來是文官,根本不懂打仗,遇上論欽陵這種對手,輸了其實也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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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海湖之戰后,吐蕃的兵鋒往北到了河西,往南逼近劍南,長安都跟著震動。
那時候論欽陵才三十五歲,就已經讓兩代唐帝睡不好覺了。
吐蕃百姓叫他“雪域軍神”,可贊普赤都松卻開始夜不能寐大相的威望,已經蓋過君王了。
又過了些日子,武則天派王孝杰、婁師德帶著二十萬軍,第三次遠征吐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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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選在了素羅汗山,那兒雪深沒膝,唐軍大多是步兵,行動很不方便。
論欽陵早有準備,提前三個月在山北修了棧道,藏好了騎兵。
決戰那天,他先讓兩萬輕騎假裝撤退,把唐軍誘到雪谷里,再從四面放火。
雪和火一攪和,唐軍亂了陣腳,開始自相踐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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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戰,唐軍死了十多萬人,武器和糧食也全沒了。
消息傳到洛陽,武則天在朝堂上沉默了好久,后來問內史狄仁杰,有沒有辦法能拿到欽陵的首級。
狄仁杰說:“兵者,攻心為上。”
比十萬大軍管用的離間計
狄仁杰這話點醒了武則天,一場沒刀光劍影的戰爭悄悄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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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則天選的突破口,是吐蕃內部的“王權派”。
那時候少年贊普器弩悉弄已經滿二十了,可還是論欽陵手里的“鍍金傀儡”,心里肯定早就憋著勁。
武則天派鴻臚卿郭元振出使吐蕃,名義上是“互市”,實際上是來挑撥關系的。
他偷偷給贊普送了五千兩黃金、三千匹蜀錦,只傳了句話:“還政于王,唐蕃可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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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她讓河西的唐軍故意“敗退”,丟盔棄甲的同時,留下了不少偽造的“欽陵與唐通書”,信里的話特別謙卑,看著就像論欽陵在跟唐朝請降。
最后,她還買通了噶爾氏的家奴,在邏些城散布“欽陵欲自立為贊普”的童謠。
如此看來,武則天是真懂政治。
論欽陵在戰場上厲害,可對人心的琢磨還是差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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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精準地抓住了贊普和論欽陵之間的矛盾,用的這些法子,每一步都踩在吐蕃內部的要害上。
三年后,這些埋下的種子終于發芽了。
贊普借著“冬獵”的名義,調了三萬禁軍,連夜包圍了噶爾氏的封地。
那時候論欽陵正在青海西岸點兵,聽到消息后長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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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來想舉兵清君側,可后來發現,吐蕃一旦內斗,只會讓唐人撿便宜。
無奈之下,他選擇了飲劍自盡。
他弟弟贊婆帶著七千殘部投降了唐朝,武則天封他為“歸德郡王”,還在長安永樂坊賜了宅子。
論欽陵,這點挺讓人佩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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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明有能力跟贊普對抗,卻沒為了自己的權力讓吐蕃陷入混亂,可惜了一身的軍事本事,最后栽在了內部矛盾上。
唐蕃格局變了,他的故事留了下來
論欽陵死了之后,吐蕃陷入了十年內亂。
貴族們爭權奪利,部落叛亂不斷,對外擴張的腳步也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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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則天趁著這個機會,收回了安西四鎮,還在龜茲設了安西都護府,大唐的西陲才算暫時安定下來。
長安的史官在《則天實錄》里寫了句挺冷峻的話:“欽陵善用兵,三挫王師,然昧于自處,卒為離間所斃,良將也,惜不知權。”
可在高原上,牧民們還把論欽陵的故事當成史詩來講。
每當雪夜,老人會指著星宿川的方向說,那里曾有一位王子,他讓唐人的白馬再也踏不過青海,卻讓一個女人的書信牽走了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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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疑問,論欽陵是個實打實的軍事奇才。
他能把高原的地形、氣候都利用起來,對唐軍的戰術、心理也摸得精準,三挫大唐數十萬大軍,為吐蕃掙來了不少地盤和威望。
可他只懂打仗,不懂政治上的平衡,沒看清身邊隱藏的危機。
武則天正好相反,她不跟論欽陵在戰場上硬碰硬,而是把戰爭拉回到“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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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黃金、謠言、童謠、敕書這些“軟刀子”,把論欽陵這把所向披靡的“利刃”,變成了贊普枕邊的一根刺。
現在再回頭看這段歷史,大非川的風雪早就停了,青海湖的浪花還在年復一年地拍打著岸石。
論欽陵和武則天的較量,不只是勝負那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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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更像一個提醒:就算有再強的本事,要是看不透人心深處的暗河,早晚得栽跟頭。
當利刃遇到更鋒利的人心,最終的贏家,往往是那個更懂琢磨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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