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89年的洛陽城,表面上風平浪靜,底下卻暗流洶涌,一場政治大戲馬上就要開鑼。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一個叫竇憲的男人身上,他當時正蹲在大牢里,等著皇帝發話,決定他是死是活。
這個人來頭可不小。
他是當朝竇皇后的親哥哥,正兒八經的國舅爺,權勢大到能讓洛陽城抖三抖。
可他犯的事也同樣大得嚇人,樁樁件件都夠他掉好幾次腦袋。
他先是蠻橫地搶了皇室宗親沁水公主家的園子,這還不算完,更過分的是,他竟然找人把朝中的都鄉侯劉暢給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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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證物證擺在桌面上,年輕的漢和帝劉肇氣得臉都綠了。
在劉肇眼里,竇憲和他那幾個兄弟,竇篤、竇景,就像一伙盤踞在朝廷里的惡霸,把持著權力,讓他這個皇帝當得有名無實,覺都睡不安穩。
按理說,把竇憲咔嚓了,連根拔起竇家這棵大樹,是順理成章的事。
就在竇憲的脖子已經架在刀口上的時候,一份從北方邊境八百里加急送來的文件,竟然成了他的救命符。
這份文件是南匈奴單于送來的。
他們在信里跟大漢天子說,北匈奴那幫人最近不安分,請求朝廷出兵,他們南匈奴愿意當馬前卒,南北夾擊,一塊兒把這個幾百年的老對頭給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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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這個心頭大患,困擾了中原王朝幾百年。
從漢武帝那會兒開始,衛青、霍去病帶兵打到漠北,雖然揚了大漢國威,但始終沒能徹底解決問題。
現在,這個機會又一次送到了家門口。
關在牢里的竇憲,立馬就聞到了這里頭不一樣的味兒。
他趕緊給皇帝寫了封信,信里再也沒有了往日的飛揚跋扈,姿態放得極低。
他說自己是個罪人,死不足惜,但請求皇帝給他一個機會,讓他帶兵去打北匈奴,就算戰死在沙場,也算是為國盡忠,給自己贖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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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封信讓漢和帝劉肇犯了難。
朝堂上,大臣們吵成了一鍋粥。
反對的官員說,讓竇憲這么一個劣跡斑斑的罪臣手握重兵,萬一他在外擁兵自重,那不是引狼入室嗎?
但漢和帝比誰都看得明白,這里面藏著一個絕妙的局。
去漠北打仗,可不是鬧著玩的。
黃沙漫天,幾千里不見人煙,后勤補給跟不上,軍隊隨時都可能全軍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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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竇憲去,這盤棋怎么下,皇帝都虧不了。
打贏了,北方的邊患解決了,這是大功一件;要是竇憲打了敗仗,或者干脆死在半路上,那正好,不用自己動手,就借著匈奴人的刀把這個心腹大患給除了,簡直完美。
皇帝的算盤打得噼啪響。
沒過多久,一道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的命令從皇宮里傳了出來:任命罪臣竇憲為車騎將軍,授予他調動軍隊的符節,讓他和宿將耿秉一起,統領大軍,向北進發。
就這樣,一個前腳還在死牢里待著的人,后腳就穿上鎧甲,成了帝國遠征軍的總指揮。
京城里,沒一個人看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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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覺得,皇帝這是給了他一張去鬼門關的單程票。
竇憲自己也清楚,他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他親自跑到京城的武庫,一件件挑選兵器和甲胄。
他從河西、涼州這些常年跟羌人打交道的邊郡,調集了八千名最能打的騎兵。
這幫人常年在馬背上過活,個個都是狠角色。
除此之外,已經歸順大漢的南匈奴也出動了三萬騎兵,再加上跟北匈奴有仇的烏桓、羌胡等部落也派來了八千人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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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成分復雜、總人數接近五萬的混合部隊,就這么拼湊起來了。
一萬三千輛裝滿糧草物資的大車跟在后面,大軍從雁門關出發,一頭扎進了茫茫的大漠深處。
這場仗還沒開打,就已經押上了整個帝國的安危和竇憲自己的性命。
竇憲心里跟明鏡似的,他這次的對手不光是北匈奴的騎兵,還有比敵人更可怕的大自然。
往漠北走上幾千里,糧草補給線基本上就斷了,靠后方運糧,人還沒到,糧草就吃光了。
按老一套的打法,必死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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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副手耿秉商量出了一個在當時看來極其瘋狂的作戰方案:不指望后方,打到哪兒,吃到哪兒。
整個草原就是他們的后勤基地。
他們的目標不只是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更要搶走他們的牛、羊、馬匹,甚至是人口。
每打贏一仗,就是一次自我補給。
這種打法,讓漢軍擺脫了后勤的束縛,機動力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要實現這個戰術,情報就是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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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憲把南匈奴的向導和間諜用到了極致,把北匈奴各個部落的位置、放牧的路線、兵力的分布都摸得一清二楚。
北匈奴單于的王庭所在地,在他的作戰地圖上,不再是一個模糊不清的區域,而是一個可以精確打擊的坐標點。
大軍在沙漠里快速行軍,所有人都在挑戰生理極限,缺水和疲憊折磨著每一個人。
但竇憲用嚴苛的軍法約束著部隊,他比誰都清楚,在這種地方,速度就是生命。
決戰的地點,在稽落山。
北匈奴的主力在這里布下了天羅地網,超過七萬騎兵從四面八方圍了上來,想一口吃掉這支不知死活、孤軍深入的漢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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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子把消息傳回來,漢軍陣中出現了一陣小小的騷動。
可竇憲接下來的命令,讓所有人都傻眼了。
他沒有讓部隊就地防御,而是下達了一道近乎自殺的指令:全軍向前,直接沖垮敵人的中軍大營!
竇憲手下那八千漢軍精銳,就是帝國最鋒利的矛。
他們接到命令,沒有絲毫猶豫,像一把燒紅的尖刀,直直地插進了北匈奴密密麻麻的陣型里。
匈奴人沒見過這種打法,陣腳大亂,指揮系統一下子就癱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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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埋伏在兩翼的南匈奴和羌胡騎兵順勢殺出,完成了對敵人的包圍。
這一仗的戰果,足以載入史冊:光是有名有姓的匈奴王爺就被殺了一萬三千多,抓到的匈奴部眾更是多達二十余萬,繳獲的牛、馬、羊等牲畜,堆得像山一樣,數都數不過來。
稽落山這一戰,不僅打殘了北匈奴的主力部隊,更重要的是,它徹底打斷了北匈奴的脊梁骨。
打贏了稽落山之戰,竇憲并沒有班師回朝。
他做了一個更加驚人的決定:帶著主力部隊,繼續向北追擊三千里,一直打到燕然山。
燕然山,也就是今天的蒙古國杭愛山,那是北匈奴發家的地方,是他們的精神圖騰,也是漢朝軍隊從未抵達過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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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燕然山的山頂上,放眼望去,是一望無際的雪原。
竇憲命令隨軍出征的文學大家班固,寫下一篇銘文,然后找人把這篇銘文一字一句地刻在了山巔的巨石上。
這就是后來流傳千古的《封燕然山銘》。
當“上以安社稷,下以拯黎元”(對上可以安定國家,對下可以拯救百姓)這些字被刻進石頭里的時候,這場勝利的意義就不一樣了。
這塊石碑,既是在向天下宣揚大漢的武功,也是竇憲在向遠在洛陽的皇帝和滿朝文武宣告:我,竇憲,一個差點被砍頭的罪人,為大漢立下了蓋世奇功。
這塊石頭,是他洗刷罪名的鐵證,也是他野心開始膨脹的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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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后,也就是永元三年,竇憲再次派出手下大將耿夔、任尚等人,發動了金微山之戰。
這一仗,把北匈奴最后一點反抗力量也給打沒了。
北單于只帶著幾個親信,狼狽地向西逃竄,不知所蹤。
他的母親閼氏和一大幫王公貴族,全成了漢軍的俘虜。
從此,為禍中原三百多年的匈奴問題,畫上了一個句號。
北匈奴作為一個政治實體,在中國北方的草原上徹底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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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旋歸來的竇憲,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榮耀。
皇帝封他為大將軍,地位在所有官員之上。
竇家一門,四個兄弟都被封了侯,權勢之大,幾乎成了第二個朝廷。
但竇憲似乎忘了,他當初之所以能從死牢里出來領兵,靠的是皇帝對他的不放心;他如今能站上權力的頂峰,靠的也是皇帝暫時的容忍。
漢和帝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處處受制于人的少年了。
當他親手放出去的這把刀,鋒利到足以反過來威脅自己皇位的時候,把刀收回刀鞘,就成了必然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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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悄悄聯合了自己最信任的宦官鄭眾,策劃了一場干凈利落的政治行動。
當年竇憲派人刺殺劉暢的舊案被重新拿了出來,一道詔書,收回了竇憲的大將軍印信。
權力的游戲就是這么殘酷。
前一天還位極人臣,后一天就成了階下囚。
竇憲心里很清楚,功勞太大,功高蓋主,自古以來就沒有好下場。
當他交出兵權的那一刻,他的命運就已經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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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反抗,和兄弟們一起老老實實地回到了各自的封地。
很快,皇帝派來的使者就包圍了他們的府邸。
最后,一紙賜死的命令送到了他的面前,這位徹底終結了匈奴大患的將軍,被迫自盡。
他打贏了一場持續數百年的國戰,卻輸給了朝堂之上的一場權力斗爭。
大將軍竇憲被賜死后,安葬在了封地。
史書上,那場驚天動地的滅國之戰被大大削弱,而策劃扳倒他的宦官鄭眾,則被皇帝大加封賞,成為東漢歷史上第一個被封侯的宦官。
參考資料:《后漢書·卷二十三·竇融列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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