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九年七月十二日,陜西扶風、眉縣一帶,天氣非常悶熱。渭河北岸的槍炮聲從早上響到下午,越來越激烈。在這片混亂的響聲中,一野第1兵團指揮部旁邊,突然“砰”地響了一槍。這槍聲太近了,而且方向不對。兵團司令員兼政委王震立刻轉頭,看見自己的警衛員手里拿著一把冒煙的駁殼槍。
![]()
王震愣了一下,臉色馬上沉下來,眼睛盯著那個年輕戰士說:“你搞什么名堂?還真是會搞發明!”旁邊的參謀和通訊員都不敢出聲。這一槍,是為了把首長“叫回來”才打的,它比很多打向敵人的子彈更讓人難忘。
時間退回到兩個月前。一九四九年五月二十日,一野部隊進入了西安城。但是占領西安,不等于西北的仗就打完了。國民黨胡宗南的主力部隊撤到了秦嶺山里,并沒有死心。他很快和青海的馬步芳、寧夏的馬鴻逵聯合起來,三家湊了二十多萬人,計劃從東邊和西邊兩面夾擊,想把西安城再奪回去。
那時,彭德懷指揮的第一野戰軍在關中的部隊,人數上并不占優勢。戰場上的情況,一度有些緊張。轉機出現在六月。按照中央軍委的安排,原來在華北作戰的第十八兵團、第十九兵團,結束了山西的戰斗后,奉命渡過黃河,緊急趕赴西北,歸入一野建制。
到了七月初,彭德懷手里能調動的部隊一下子多了很多,有了打殲滅戰的把握。七月六日,第一野戰軍前委在咸陽召開會議。彭德懷在會上把敵情分析得很清楚。胡宗南的隊伍和“二馬”的人馬雖然湊在一起,但各住各的地方,不是一個派系,各有各的打算,真打起來很難齊心。
他果斷決定,采用“鉗馬打胡”的打法。具體安排是,用一部分兵力看住麟游山區的青寧“二馬”主力,讓他們沒法過來增援。同時,把王震的第1兵團、周士第的第18兵團、楊得志的第19兵團集中起來,突然出擊,把聚集在扶風、眉縣這一帶的胡宗南四個軍,一口氣全部吃掉。
![]()
大方針定下后,接下來就是快速行動。王震第1兵團的任務是進行遠距離包抄,切斷敵人的后路。這場仗能不能贏,關鍵就在于速度和隱蔽。第1兵團要從戶縣附近秘密出發,沿著渭河南岸向西,進行一次大范圍的遠距離包抄。
必須趕在敵人發現之前,一路急行軍趕到眉縣,把敵人沿渭河向西逃跑的路線徹底堵死。這完全是在和時間與疲勞賽跑。
七月十日晚,部隊趁著夜色悄悄出發。為了達到突然性,整個隊伍保持無線電靜默,白天隱蔽,晚上趕路,專挑沒人走的小路快速前進。有的部隊一晚上強行軍走了一百多里地。
王震給全軍下達了非常嚴格的行軍規定,戰士們私下里傳成“五不準”:不準大聲說話,不準點火抽煙,不準打手電等。王震自己也把馬留在后面,和戰士們一起步行。
七月的關中,夜里又悶又熱,沒有一絲風,汗水把軍裝完全浸濕,緊緊貼在身上。整支隊伍沒人說話,只聽見一片沙沙的腳步聲和喘氣聲,像一道安靜的暗流,在漆黑的夜里急速向前涌動。
經過一天一夜又一天一夜的連續行軍,這支部隊終于抵達了預定作戰區域。一張包圍網,悄悄地張開了。
![]()
七月十一日,幾路大軍基本都到達了進攻位置,把扶風、眉縣地區的胡宗南部隊團團圍住。敵人這時還被蒙在鼓里,沒有弄清一野的意圖。
七月十二日,總攻在多個地點同時打響。槍炮聲瞬間在羅局鎮、眉縣車站等地激烈響起。王震的指揮所設在一個離前線不遠的無名小村莊里。外面炮彈爆炸聲隆隆,機槍聲噠噠作響,王震在指揮所里怎么也坐不住了。
王震一向喜歡靠前指揮,覺得離戰場近才能掌握實際情況。他挎上望遠鏡,叫上幾個參謀就往外走。一直守在門口的警衛員,神經緊繃,一見這情形,一個箭步搶到門框中間,伸直胳膊攔住了去路。
“司令員,前面太亂,流彈亂飛,您不能過去!”王震眉頭一皺,想從旁邊繞過去。“讓開!我得去看看部隊打到哪兒了!”警衛員一步不退,又把身子擋過來,又急又倔地說:“彭總專門交代過,要保證您的安全!我的任務就是不能讓您到最危險的地方去!”
兩人就在指揮部門口僵持住了。王震看著這個一臉倔強的年輕戰士,擺了擺手,嘴里說著“行了行了,聽你的”,轉身好像回到了桌子旁邊。警衛員看他似乎聽了勸,剛松了口氣,轉頭去傳達另一個命令。
可等他再回過頭,屋里已經空無一人。原來王震趁他不注意,從另一邊的小門出去,沿著一條田埂,直接朝前線方向去了。警衛員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警衛員立刻沖出門外尋找。果然,在幾十米外一條干水溝邊,他看見了王震正貓著腰,帶著參謀急匆匆向前走的背影。
![]()
戰場上情況瞬息萬變,子彈不長眼睛,警衛員知道首長現在待的地方非常危險。情急之下,這位警衛員做出了一個平時絕不敢干的事,他一把拔出腰間的駁殼槍,朝天空扣動了扳機。“砰!”這一槍在戰場混亂的響聲中,顯得格外刺耳。
正專心觀察前方情況的王震猛地停住腳步,立刻轉過身。他還以為是指揮部出了什么急事,帶著參謀就快步跑了回來。跑到跟前,王震卻發現指揮部一切正常,什么事都沒有,只有他的警衛員拿著槍站在那里,臉上既是緊張,又帶著一股完成任務后的倔強神情。
王震一下子全明白了,火氣“噌”地就上來了。他走到警衛員面前,眼睛盯著他說:“你搞什么名堂?誰讓你亂打槍的!”接著訓斥道:“用打槍來叫回首長,你還真是會搞發明!我看該關你禁閉!”
旁邊的人都被這突然的場面震住了,不敢出聲。警衛員低著頭不說話。王震發完火,喘了口氣。他看了一眼這個汗水順著帽檐往下淌的年輕戰士,心里明白他為什么這么做,是為了自己的安全,也是在盡他的職責。但戰場的紀律和指揮員的威信,讓他必須如此嚴厲。
就在王震指揮部發生這個小插曲的同時,解放軍布下的天羅地網越收越緊。被圍困在扶風、眉縣地區的國民黨軍指揮部里,早已亂成一團。
![]()
國民黨第90軍軍部指揮官驚恐地發現,與左右兩翼友軍的電話聯系,不知何時全部中斷了。派出去聯絡的傳令兵,也大多沒有回來,不知是逃跑了還是被解放軍的穿插部隊截住了。收音機里收到的上級命令前后矛盾,一會兒是死命令“固守待援”,一會兒又含糊地說“伺機突圍”。而下面各個師、團告急的電話卻一個接一個打進來:防線被突破,傷亡慘重,敵軍已經打到眼前了。
七月十二日下午三點,在完成充分準備后,一野各部隊向被包圍的敵人發起了總攻。第二軍第五師一部在向敵縱深穿插時,恰好撞上了國民黨軍一個正在慌張轉移的美式重炮營。敵人正忙著把沉重的大炮掛上汽車,根本沒想到解放軍能這么快就摸到他們身后。
帶隊的指揮員立刻下定決心,帶領戰士們一個猛沖,當場就將這個寶貴的炮營截獲。他們舍不得摧毀這些重型火炮,馬上調轉炮口。指揮員讓被俘的炮兵原班人馬操作,用敵人自己的炮彈,朝著那些仍在頑固抵抗的敵軍核心工事轟擊過去。
戰斗一直打到七月十二日天黑,渭河北岸平原上的槍炮聲才逐漸稀疏下來。國民黨軍第七兵團所轄的幾個軍的主力,基本上被殲滅。一部分敵人企圖向南強渡渭河逃跑,正好撞上王震第1兵團早已在南岸設好的阻擊陣地,全部被俘,無一漏網。到了七月十四日,一野主力乘勝向西追擊,攻克了西北重鎮寶雞。至此,扶眉戰役勝利結束。
![]()
這一仗,第一野戰軍僅以傷亡四千多人的代價,就干凈利落地消滅了國民黨軍四萬三千多人,繳獲的武器裝備堆積如山。
這場勝利的意義,遠不止于贏得一場戰役。它徹底殲滅了胡宗南在關中地區的機動部隊,使其再也無力翻身。同時,國民黨軍與青寧“二馬”軍閥之間本就脆弱的聯盟,也因這場慘敗而名存實亡。西北戰場之后的進程,完全由解放軍主導。
硝煙散盡后,王震再沒提關禁閉的事,那個“會搞發明”的警衛員,也依然默默跟隨在他身邊。部隊隨后沒有多做停留,很快又重新集結起來,他們的目光投向了西北更遠的深處——蘭州和西寧。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