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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王智遠 | ID:Z201440
昨天(12月5日),A股科技圈發生了一次暴力宣泄。
頂著「中國英偉達」光環的摩爾線程,終于在科創板掛牌了。結果比預想的還要瘋:首日開盤暴漲468.78%,市值一度摸到了
這是一場真正的資本狂歡,網上發行中簽率僅為0.036%,近500萬戶投資者參與搶籌,可以說是一票難求。
但狂熱背后,財務報表卻極其冷峻:這是一家三年虧損超30億、研發投入是營收7倍的公司。
一家還在巨額燒錢的公司,憑什么撐起3000億的市值?市場搶破頭買到的,到底是一張什么樣的船票?
01
要看懂摩爾線程的3000億邏輯,得先把晦澀的技術名詞撥開;你得先明白一個核心概念:全功能 GPU(Full-stack GPU)。
這是摩爾線程和寒武紀,以及大部分國產AI芯片廠商之間,最本質的區別。
現在市面上我們熟知的國產芯片,大多屬于“特長生”。它們的技能點全點在了“AI計算”上,專門用來算大模型、跑數據。
這像造了一輛F1賽車,在特定賽道上(比如矩陣乘法)跑得極快,但你不能開著它上路,因為它功能單一,適應不了復雜的路況。
而摩爾線程選了一條最難的路:它要做“全能生”。
什么意思呢?
在它的定義里,顯卡不能只會算數學題(AI訓練),還得會畫畫(圖形渲染)、會看片(視頻編解碼)、甚至得能做物理仿真。
如果還用車的比喻,摩爾線程造的是“私家車”;雖然它的極限速度可能沒有F1賽車那么夸張,但它能買菜、能接娃、能跑高速、能適應所有的路況。
為了做到這一點,它搞了一個叫MUSA的統一系統架構(對標英偉達的CUDA)。這才是它被資本市場稱為“小英偉達”的真正原因,它不僅僅想做個加速器,還想做個通用的算力底座。
既然是“全能車”,那現在誰在開呢?智遠認為,這要說下摩爾線程手里攥著的三張底牌,也是撐起它目前估值的商業基本盤:
第一張牌,是它的“現金牛”:To G 的信創市場。
這是很多人容易忽視的一塊巨大的“鐵飯碗”。你想想,全國那么多黨政機關、國企央企的辦公電腦,以前用的國產顯卡大多只能“亮機”(就是能顯示個桌面就行)。
但現在辦公軟件越來越復雜,也需要3D渲染了,這時“全功能”的優勢就出來了。
摩爾線程在這里避開了英偉達的鋒芒,吃下了大量的黨政、國企、信創PC訂單。過去三年,它的桌面級顯卡出貨量達到了百萬級別
第二張牌,是它的“硬骨頭”:To C 的消費市場。
這是它最受爭議,但也最顯“稀缺”的地方。你可以在京東上買到摩爾線程的顯卡(比如 MTT S80,售價1599元)的。
為了賣這張卡,它干了一件極其費力不討好的事:死磕驅動;它不僅要讓卡能亮,還要能玩游戲。
可以說,它是國內首個公開發售并完整支持DX12的國產顯卡,甚至在《黑神話:悟空》發布后,它的團隊硬是把驅動優化到了能完整支持游戲的程度。
雖然現在體驗可能還不如主流N卡,但這個姿態本身就是一種護城河,因為它打開了龐大的消費級市場,而不僅僅盯著數據中心。
要說第三張牌,就是未來的大餅,To B 的智算中心。
這一塊,它想對標英偉達的H20/H100,做大模型訓練和推理。這是資本市場給它高估值的最大想象空間。
看到這,你可能會問:
既然全能路線這么好,又能賺B端的錢,又能賺C端的錢,還能像英偉達一樣通吃,為什么別的國產廠商不這么干?
02
別的廠商到底是誰呢?摩爾線程在這個賽道上并不孤獨。最常被拿來和它做對比的,是另一家國產GPU獨角獸,沐曦(MetaX)
這兩家公司被稱為國產GPU的“雙子星”。有趣的是,這種對標不僅是兩家中國公司的競爭,更像硅谷“紅綠大戰”的延續。
摩爾線程的創始人張建中,曾是英偉達(Nvidia,綠廠)的全球副總裁,所以摩爾線程想做“中國的英偉達”;而沐曦的核心團隊主要源自AMD(紅廠),所以沐曦更像“中國的AMD”。
那沐曦為什么不做全能呢?很現實,也很殘酷:為了生存,為了跑得更快。
做“全功能 GPU”看起來很美,但技術難度是指數級上升的;不僅要搞定AI計算,還要搞定圖形渲染、物理仿真、科學計算,這叫“既要又要還要”。
沐曦很聰明,它選擇了一條“短平快”的路線:做減法。
它砍掉了復雜的圖形渲染功能,專攻“計算和推理”。簡單說,我不做顯卡了,我就做AI加速器。這樣的好處是研發周期短,產品能更快落地。
沐曦之所以著急,是因為資本不等人,在沐曦的融資條款里,背負著沉重的“對賭協議”。外界披露的信息顯示,沐曦部分股東附帶了上市對賭條款,如果2026年3月31日前不能合格上市,創始人就得回購股份。
在這把達摩克利斯之劍下,沐曦必須在單一賽道上,用最快的速度把營收和規模跑出來。所以,我們看到,沐曦的產品迭代速度極快,像曦思N100、曦云C500,都是為了快速商業化而生的。
相比之下,智遠認為,摩爾線程顯得有些“軸”,甚至有些“笨”。
張建中的執念是“全棧(All-in)”。哪怕被列入實體清單,先進制程受阻,他也要用成熟制程把“全功能”做出來。
這種選擇的代價是巨大的。
因為最難的是生態。英偉達之所以無敵,是它用CUDA生態鎖死了全球的開發者。
摩爾線程想要替代英偉達,就不能只做硬件,必須自己搭建一套類似于CUDA的MUSA 架構,甚至還要開發工具(MUSIFY),幫開發者把CUDA的代碼“翻譯”過來。
這是一條“地獄難度”的路。
沐曦選了“做減法”,輕裝上陣,只求在AI計算這一個山頭上插旗; 摩爾線程選了“做加法”,負重前行,想要把英偉達的那座大山整個翻過去。
所以,這兩種選擇沒有對錯;沐曦代表了國產替代的“速度”,而摩爾線程代表了國產替代的“廣度”。
03
“廣度”是有代價的。代價也直接體現在了摩爾線程那份看起來有點嚇人的財務報表上;翻開摩爾線程的招股書,你會看到一張極其“分裂”的成績單。
好的一面是,增長確實生猛。
營收從 2022 年的 4608.83 萬元,一路狂飆到 2024 年的 4.38 億元,兩年翻了近 10 倍。
按照管理層的預測,2025 年更是要沖擊 12.18-14.98 億元的區間,14 億元正是其目標上限,這說明它的產品是真有人在買單。
但翻到另一面,數據卻冷得嚇人。
過去三年(2022-2024 年),它累計凈虧損已達 50.05 億元,遠高于此前流傳的 30 億元規模。
最刺眼的數據是研發投入,期間累計研發費用高達 38.1 億元,而累計營收僅 6.08 億元,研發投入是營收的約 6.3 倍;這意味著,它每掙 1 塊錢,就要往研發里砸進去超 6 塊錢。
這種燒錢速度是什么概念?
為了讓你更直觀地理解,智遠扒了一下它的前輩寒武紀。
寒武紀在行業內被稱為“寒王”,它曾經也面臨巨額虧損,但寒武紀活下來的方式是“做減法”;翻看寒武紀這兩年的財報,你會發現它在瘋狂地“斷臂求生”。
砍掉了不賺錢的終端IP業務,收縮了邊緣計算業務,把99%的精力都集中在了“云端芯片”這一個針尖上。
寒武紀是:先挖井。把一口井挖深,哪怕只有一口,只要冒水了就能活。所以,寒武紀現在終于看到了盈利的曙光。
反觀摩爾線程,它在干什么?增重。
哪怕虧損如此嚴重,它依然保留了四大產品線:AI智算、圖形渲染、計算虛擬化、個人娛樂。從數據中心到個人電腦,一個都不想放手。
這簡直是在反其道而行之;它試圖用巨額的資本,硬生生填平英偉達20年積累下來的生態鴻溝。
但這帶來的問題是顯而易見的:用數倍于營收的投入,去賭一個“大而全”的未來,這到底是一場偉大的遠征,還是一次危險的“走鋼絲”?
而且,面對這種質疑,管理層在招股書里給出了一個明確的“靠岸時間表”,預計 2027 年實現盈利。
這是一種適合長期投資的戰略嗎?我的確不好評價。
說白了,這 3000 億不是獎賞給它現在的業績的,是大家預支給它的“干糧”。市場在賭張建中能不能在這些干糧吃完之前,把這片“海”真正造出來,跑完寒武紀用了 8 年才跑完的路。
04
所以,面對一家巨虧企業,3000億市值到底貴不貴?
如果用傳統的市盈率(PE)去算,那就是個笑話,因為分母是負數。但在硬科技的賭場里,大家用的尺子是市銷率(PS)。
在這次發行價定在 114.28 元時,按 2025 年預計營收計算,摩爾線程的 PS 大約是 38 倍;這個價格在機構眼里甚至被認為是“具性價比”的,畢竟當年寒武紀上市初期,PS 動輒就在 80 倍以上。
但市場用腳投票,直接把它買到了 3000 億;這時估值邏輯,已經脫離了計算器,變成了一種“稀缺性溢價”。
這怎么理解?智遠打個不恰當但很直觀的比方:
PE像去買個商鋪。你會精打細算,這鋪子一年收多少租,我幾年能回本。這是算“死賬”,看的是當下的回報。
市銷率像去買新區的期房,這地方現在是一片荒地(虧損),也沒通地鐵。但你為什么買?因為你賭市政府會搬過來,賭房價翻倍。這是算“未來的賬”。
那現在的 3000 億(稀缺性溢價)是什么呢?
它就好比你在搶一套頂級學區房。這房子破破爛爛,墻皮脫落,甚至還漏水(就像摩爾線程還在虧損、驅動還有 Bug)。按磚頭水泥的成本算,它連 100 萬都不值。但為什么大家愿意掏 1000 萬去搶?
因為你買那張“入學通知書”。
對于現在的資本市場來說,摩爾線程就是那張能讓你把孩子(資金/產業)送進 AI 時代的唯一一張入學通知書。大家不在乎房子破不破,大家只恐慌一點:如果我不買,我的孩子是不是就沒書讀了?
另外,除了買家的恐慌,這個價格還承擔著另一個使命:行業錨點。
摩爾線程作為“國產全功能 GPU 第一股”,它的股價表現,實際上是在給后面排隊的沐曦、壁仞們“定調”
它若能站穩 3000 億,整個國產 GPU 賽道的天花板就被打開了;它若是崩了,后面所有人的路都會變窄。
那么,這個價格里有泡沫嗎?
肯定有。但智遠的觀點比較刺耳,對于現階段的國產芯片來說,泡沫不一定是壞事。
回看那個“研發投入是營收 7 倍”的數據,你就該明白:在一個技術壁壘極高、且落后于人的行業里,如果沒有資本市場的高溢價,誰愿意給一家年虧十幾億的公司持續輸血?
這杯泡沫,其實是保護下面那杯“苦酒”(高額研發)不被過早倒掉的必要手段。 只有讓一部分人先賺到泡沫的錢,才能換來技術團隊在實驗室里安心燒錢的底氣。
不過,隨著上市鐘聲敲響,摩爾線程也正式迎來了一個殘酷的分水嶺。
在此之前,它是“To VC”,講好故事、簽好對賭、拿到融資就是勝利; 在此之后,它是“To Market”的,每一個季度的財報,每一張顯卡的銷量,都會被放在顯微鏡下審視。
以前是投資機構陪著瘋,現在是全市場的股民陪著熬。
這 3000 億的支票,能不能兌現,就看張建中能不能在泡沫散去之前,把那張昂貴的顯卡,真正插進千家萬戶的主機里。
上市,從來不是終點。它是從“PPT造夢”到“實業突圍”的一聲發令槍。這場宏大的國產 GPU 敘事,剛寫完序章,殘酷的正文,下周一才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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