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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遷的時候,阿城家的老宅是爺爺去世三年后才被拆的。
老宅位于城郊的一個老村,是爺爺年輕時建造的,住了一近六十年。土磚青瓦,院中有一棵老槐樹,樹干粗到兩個人也抱不過來。
拆遷款補償得很多,阿城一家都很高興,但是他的奶奶卻一直悶悶不樂。
拆遷隊來的時候,他奶奶拉著阿城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囑咐著一句話:正屋的主梁上有一個紅色的布包,不能碰,工人要繞著走。
對此,阿城并不在意。
他認為老人是因為舍不得老房子,所以故意找借口。再說房子都拆了,一根梁又能繞到哪里去呢?
沒有跟工人講。
拆遷那天他沒有到現場,是他的堂哥在看著。等到他晚上過去查看的時候,老宅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老槐樹也被連根拔掉了。
他堂哥指著一堆瓦礫說,今天發生了一件怪事。
拆到正屋的時候,一個工人在主梁上發現了紅色布包,拳頭大小,系得很緊。那工人手頭緊,想把布拆開看看里面是什么,結果剛扯開第一層布,人就從梁上摔了下來。
摔斷了兩根肋骨。
奇怪的是,那根梁距離地面不到兩米,按理說不應該有這么重的傷。工人自己也說,感覺不是摔下來的,而是被人從后面猛推了一把。
阿城聽了之后心里咯噔了一下,想起了他奶奶說過的那句話。
他急忙到廢墟中尋找紅布包,找了半天才在碎磚下面找到。布包已經散開,里面的物品也露了出來。
只有幾根頭發、幾顆黑黑的牙齒,還有一張方方正正的黃紙,上面畫著看不懂的符號。
阿城不知道這是什么東西,就拍了一張照片發給一個懂這方面的朋友。
朋友回復了四個字:鎮宅之物。
他說老房子中常見此類物件,多為蓋房時請人制作,置于主梁或墻根處,用以鎮宅安宅,保家宅平安。
有的是祖輩留下的頭發、指甲,有的是特意請人做過法事的物品,具體放什么各地有不同規定,但是作用差不多。
平常的時候不能動,動了就等于把被鎮住的東西給放出來了。
阿城當時還有一點半信半疑,覺得這也太玄乎了。
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事,使他無法不信。
那個摔傷的工人在醫院躺了三天后突然開始胡言亂語,說晚上總有個人站在他的床邊盯著他,問他為什么要把他的房子拆了。
工人害怕了要求換病房,換了兩次都無濟于事,最后自己簽字出院。
阿城家也不太平。
他父親那時候夜里經常聽到院子里有動靜,好像是有人在來回走動,腳步聲很慢,踩在地上發出沙沙的聲音。出去走了一圈也沒見到什么。
他奶奶的情況就嚴重得多,整整一周都有夢見老宅的情況。夢中的房子還是完好的,他爺爺在堂屋里喝茶,見到她就搖頭嘆氣地說,“不該動的,動了。”
阿城終于著急了。
帶著紅布包去請當地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幫忙,問一下有什么辦法。
那老先生看到那一堆東西的時候,臉色就變了。
他稱其為傳統的“鎮龍骨”,在蓋房子的時候封在梁上,就相當于給房子裝了一個“定海神針”。房子存在,它的氣場就存在,鎮住這一方的氣場。房子可以拆,但是這個東西要先請出來,做場法事送走,不能硬拆。
硬拆是什么意思?就是把門給砸了,但是門里面的東西還在。
阿城問目前該做什么。
老先生說事情很難辦了,東西已經散了,氣場也亂了,只能想辦法去彌補。
后來那老先生帶著阿城回了一趟老宅原址,在廢墟上燒了很多紙錢,念了一通阿城聽不懂的東西,最后把紅布包重新包好,埋在了老槐樹根的地方。
他說這東西本來就是長在這塊地上的,讓它回去,也算是落葉歸根了。
做完這一切之后,阿城家里的怪事才慢慢平息下來。
父親之后再也沒聽過腳步聲,奶奶也不做那個夢了。那個工人后來托人帶話,說身體好了之后也沒有再見到那個“老頭”。
但是阿城表示,以后再也不敢回去了。
每次經過新建的小區,他都感覺好像有人在注視著他。說不出是為什么,就感覺有人在盯著自己,后背發涼。
他奶奶后來對他說,他爺爺當年蓋房子的時候,特意請了一個先生看過,單單是主梁的位置就調過三次。把紅布包起來的時候,全家人在院子里跪著磕了三個頭。
那不是什么“鎮宅的東西”,那是他爺爺那一輩人對這塊土地的尊敬。
老人在這里住了大半輩子,把頭發和牙齒都封在里面,就是為了能讓這個家一直平平安安地傳下去。
拆遷之后什么都沒有了。
阿城曾想過,那些老規矩到底是不是迷信。但是經過了那件事之后,他就相信了。
老房子里的東西,并不是所有東西都可以移動的。
有些東西放在那里是有原因的。不知道它里面鎮著什么東西的話,就不敢輕易去碰。
拆遷或者翻修之前,動老房子之前最好先問問老一輩,哪里有講究。
即使沒有人問,也應當保持一份敬畏之心。
因為老宅子里住的不僅僅是有形的人,還有無影的記憶和氣息。
拆的是磚瓦,動的可能是其他的東西。
阿城現在住進了新房子,也不再提起老宅的事情了。只是他在新家的客廳里掛上了一張老宅的照片,逢年過節的時候對著照片鞠個躬。
他說這是他奶奶教給他的。
房子沒有了,規矩還是要保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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