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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4年,成功擊敗殷浩,執掌東晉內外大權的桓溫,提兵四萬北上,直指長安,要收復關中。
占據關中的是前秦政權,前秦開國皇帝苻健以太子苻萇為主將,領兵五萬,在藍田縣迎擊桓溫。
將近十萬的大軍對峙,忽然間,一匹馬從前秦陣列中飛馳而出,馬上一員猛將,撥開流矢,徑直撞入東晉陣列之中。只見他揮舞兵刃,左劈右砍,面前沒有一合之將,又硬生生的殺了出來。
似乎是沒有過癮,這員猛將大吼一聲,轉頭再次突入東晉大陣之中,東晉大將應誕和劉泓等人不忿,紛紛上前,試圖將其拿下,卻相繼被這員猛將斬于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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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人獨騎,這員猛將數萬人驚嘆的目光中,出入往返東晉大陣十余次,斬殺東晉將士不計其數。
在他的帶動下,前秦士氣大振,苻萇當即喝令全軍出擊,不過桓溫畢竟是當世名將,他親自上前,指揮督促大軍向前。東晉將士的士氣也得到提振,他們大多是桓溫一手帶出來的精銳,奮戰半日,前秦先勝后敗,五萬大軍損失慘重,一路敗退到長安城南。
雖然前秦失利,但那員在十萬人中,斬將奪旗,往來如入無人之地的猛將,也一戰名震天下,他就是前秦皇帝苻健的第三子,受封為淮南王的苻生。
苻生生來就瞎了一只眼睛,性格也不好,很不受祖父苻洪的喜愛。有一次苻洪當著苻生的面,詢問左右:“我聽說瞎子的眼睛不會流淚,獨眼龍的眼淚只有一行,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左右知道苻洪在嘲諷苻生,應了一聲是。
還是個兒童的苻生聽到后,大怒,拔出佩刀刺入自己的瞎眼,鮮血直流,他喊著說:“這難道不是眼淚么?”
苻洪吃了一驚,也是大怒,用鞭子抽打苻生,苻生卻梗著脖子喊道:“我不怕刀,更不怕鞭子!”苻洪越發憤怒,說要將苻生貶為奴隸,苻生依然不服:“奴隸又如何?石勒不就是奴隸么?”苻洪當時是后趙的臣子,嚇了一跳,趕緊捂住苻生的嘴,讓人把苻生拖下去,再對苻健說:“這小子殘暴,不如趕緊除掉他。”苻健就要按照父親的囑咐,殺死苻生,還是他的弟弟苻雄攔住:“小孩子嘛,長大了就好了,何必如此。”苻堅順水推舟,饒了兒子一命。
苻生長大后,能力舉千鈞,能徒手與猛獸搏殺,奔跑起來能趕上快馬,無論是什么兵器,都沒有人能比得上他,是前秦國內公認的第一猛將。在桓溫北伐中,未滿二十歲的苻生一戰成名。
在藍田一戰失利后,苻堅采取了堅壁清野的戰術,桓溫大軍遠道而來,糧草不足,雖然一度駐軍灞上,出現了“不圖今日復見王師”的歷史名場面后,糧草耗盡,被迫撤退。苻萇引軍一路追擊,九戰九勝,東晉兵馬折損上萬,敗退江陵。而苻雄同時也擊敗了前涼和東晉的聯軍,徹底瓦解了這一輪桓溫的北伐攻勢。
這一場大勝,讓前秦在關中徹底站穩了腳跟,但也付出了相當慘重的代價——兵馬損失之外,太子苻萇在追擊東晉軍時,身中流矢,重傷不治而亡;被前秦國中譽為“當世周公”的苻雄,操勞過度,于軍中病逝。
得知兒子和兄弟先后死去,苻健悲傷的口吐鮮血,他讓苻雄的兒子苻堅繼承了符雄的爵位,但在決定太子之位時,苻健產生了猶豫。他的皇后,強皇后希望能讓苻柳做新的太子,苻柳是強皇后的幼子,很受父母疼愛,苻健稱帝后,太子之外,就是苻柳被封為晉王,位居諸子之首。
歷史沒有記載苻柳當時多大,考慮到苻生同樣是強皇后的孩子,也就十九歲,苻柳估計是十六歲左右的年紀,亂世當中,未成年人做太子,難以鎮得住局面。
身體每況愈下的苻健,不敢將重擔交給幼子,正好他又聽說了一句圖讖“三羊五眼”,三只羊理論上有六只眼,少了一只,豈不是說里面有一只是獨眼?而苻生身為嫡子,又是獨眼,多么符合要求啊!苻堅決定了,冊立苻生為太子。
沒多久,苻健病重,果然就有宗室平原王苻菁(苻健的侄子,開國功臣)要借機造反,發兵攻打皇宮,苻健抱病出征,平定了叛亂,誅殺了苻菁。
經此一事,苻健認識到前秦立國不久,國祚很不穩定,苻生勇猛有余,治國不足,擔心他難以保全基業,就任命了八個親信大臣為顧命大臣,還在臨終時囑咐苻生:“掌權的大臣和掌兵的將領,如果不遵從你的命令,你就想辦法慢慢的除掉他們。”
數日后,苻健病逝,苻生即位。
做了皇帝的苻生,一直沒有忘記父親臨終的話語,看朝堂上的大臣,眼睛里面都帶著殺意。剛剛即位,苻生要改元,顧命大臣之一的右仆射認為苻堅剛死,禮法上不宜立即改元,苻生二話不說,就將右仆射處死,顧命大臣還沒干活,就從八個人變成了七個人。
隔了段時間,有官員上奏,說天象出現了重大變化,解讀的意思,是三年之內,國家將有大的喪事,皇帝、皇后和大臣都有被誅殺的風險,請皇帝修德養性,體諒臣民來禳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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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在歷史上算是比較常見的說法,正常而言,皇帝至少會口頭上附和一下,說自己一定會愛護百姓云云。
苻生認為口頭操作太“虛”,他親自持刀,進入后宮,一刀劈死了自己的皇后,又下詔誅殺了太傅、尚書令和左仆射三人。跟之前的右仆射一樣,這三人都是顧命大臣,于是乎,八個顧命大臣,變成了五個。
這還不算,當朝丞相為人剛直,不滿符生濫殺,多次進諫,且與苻生的親信常常爆發沖突,符生再次拿出了“禳災”的借口,將丞相本人,以及他的九個兒子和二十七個孫子,盡數殺死!
當朝司空也是一樣,看不起苻生提拔的親信,正好長安城出現日食,司空就同樣被用“禳災”的名義殺死。
有一天,苻生在皇宮設宴,招待群臣,命尚書為酒監,監督大家伙吃好喝好,喝到后面,尚書自己喝的差不多,勸酒就沒有那么積極,苻生當即喝道:“你怎么不勸酒?沒看到有人在那里坐著沒事干?”話音未落,他抄起身邊的弓箭,一箭就射殺了尚書。
毫不意外,丞相、司空和尚書,都名列顧命大臣之中,至此八個顧命大臣,只剩下了資歷最老,被前秦朝堂大臣譽為“當世姜子牙”的太師魚遵一個。
某一天晚上,苻生夢見一條大魚在吃蒲草,醒來后,就說這個夢預兆著“魚遵”要干掉“苻生”(苻是草字頭),長安城中又有童謠:“東海大魚化作龍”,苻生變下詔處死了魚遵和其七個兒子、十個孫子。八個顧命大臣,全軍覆沒。
哪怕是苻生的親舅舅勸諫,也沒有落得好,被苻生用鑿子鑿穿了腦殼,當場身亡。弟弟慘死,強太后悲憤交加,很快就病死了。
從苻生殺的人來看,他并不是像史書中所說,一味的暴虐,而是相當嚴格的遵循了父親的囑咐,清理那些資歷深厚的老臣,提拔親信,加強自己在朝中的權勢,只是苻生的政治手腕太差,每次殺人找的理由都不太能站得住腳,以至于讓別人一眼就看出他的目的就是誅殺老臣。他殺的人越多,不滿的人也就越多,在亂世中,過度殺戮,并不足以震懾人心。
前秦開國功臣不斷被殺,讓周邊的鄰居都看到了機會,頻頻出兵來攻。跟政治不同,面對軍事行動,苻生就展現了他的出色才能。
356年,實力遠強于前秦的前燕,聯絡東晉,兩國合力進攻前秦。苻生判斷東晉是來撿便宜的,攻擊的決心不足,便集中兵力,以大將鄧羌為主將,一戰擊敗了前燕兵馬,生擒了前燕領兵的大將,果然,前燕兵敗后,東晉的軍隊扭頭就走。
同年,前涼君主被殺,苻生認為前涼新君年幼,國中無人主持,正是進攻的好機會,便發兵向西,逼迫前涼向前秦稱臣。
357年,羌人首領姚襄,舉大軍攻打前秦。姚襄的父親曾經跟苻洪爭奪關中,被苻洪擊敗后,先后投靠冉魏和東晉,他病死后,姚襄即位,對東晉先降后叛,休養生息數年,靠著幾代人的聲望,手下的人口恢復到了數十萬之多。他沒有忘記對關中的覬覦,就趁著苻生過度殺戮,打算趁機奪取關中。
苻生立即調動兵馬,以宗室苻黃眉為主將,鄧羌和苻堅為副將,提兵迎擊。前秦兵馬先是激怒了姚襄,引誘姚襄大軍深入,在三原以少勝多,大破羌人兵馬,斬殺了姚襄。強盛一時的姚氏差一點就此徹底衰敗。
前秦周邊的鄰居都被打了一個遍,苻生膨脹了,在朝堂上行事越發肆無忌憚,整日飲宴作樂,多日不上朝理政,偏偏每次喝醉,又控制不住殺意,如果有人不小心說出了“不足”、“不具”、“少”、“無”、“缺”、“傷”、“殘”、“毀”、“偏”等詞匯,就會立即遭來殺身之禍。
不過前秦的大臣還都希望苻生不上朝,他上朝會帶著兵刃,就放在左右,大臣稍微觸犯,就有可能小命不保。朝堂內外都對他畏懼和憤懣,苻生自己還不以為然,親手寫了道詔書抱怨:“我承祖宗基業,受上天庇佑,君臨天下,做天子以來,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我只是殺了幾千個人,就說我殘忍暴虐,誹謗之聲如此之多,是何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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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秦的大臣們每活過一天,甚至都會相互慶賀,可見前秦當時國內的恐怖氛圍之濃厚。
如果殺開國功臣,苻生還能靠著宗室和軍隊穩住局面,當他將刀子轉向宗室后,事情就變了。苻黃眉擊殺姚襄立了大功,苻生頗為猜忌,多次當面羞辱,苻黃眉一怒之下要造反弒君,被苻生察覺后,誅殺了苻黃眉,還牽連了不少宗室。
357年,太史令上奏,說夜間天上出現了三個月亮,預兆著有下人圖謀君上的禍患。之前常常借用天象的說法殺死的大臣的苻生,這回卻變了性子,破口大罵太史令妖言惑眾,將太史令殺死。
但天象有變,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就有大臣找到了苻堅,勸說他起兵造反,苻堅也動了心思,只是畏懼苻生武力值過高,遲遲不敢動手。
某一天,苻生突然對身邊的人說:“苻法和苻堅這對兄弟不可信,哪天我要除掉他們!”苻法是苻雄的庶長子,苻堅的兄長,文武雙全頗得人心,就引來了苻生的忌憚。
有人將苻生的話轉告苻堅,苻堅當機立斷,叫上了苻法,當天晚上就發動政變,苻堅親自帶領數百名壯士,沖進皇宮。宮中的衛士們也都是朝不保夕地活著,見苻堅帶兵沖來,沒有人反抗,反而有不少衛士加入了苻堅的陣營之中。
苻生在睡夢中,聽到外面喧鬧,暈暈乎乎的爬起來,嚷嚷著:“賊人來了?為何不拜君主?”左右竊笑不已,苻堅指揮手下,將苻生從床上拖下來,在宮中尋了處地方將他幽禁起來。苻生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成了階下囚,縱有莫大的勇力,一個人也沒有辦法挽回局面,只好在酒中尋樂。
同年,苻堅自立為帝,逼迫苻生自盡。苻生索要了許多美酒,痛飲一番后,醉倒在地不省人事,被苻堅派去的使者勒死,時年二十三歲,在位僅兩年。
當年勸說兄長,饒了侄子一命的苻雄,肯定不會想到,多年以后,這個他救下來的侄子,最終居然是被自己的親兒子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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