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人喝酒太猛了！參加了一次聚會，我到現(xiàn)在還沒緩過來

那位六十多歲的Бабушка（俄羅斯老奶奶），一口干完滿滿一杯伏特加，然后捏起一根酸黃瓜，湊到鼻子前深深一聞。對，她沒吃，就是聞了一下，臉上露出一種堪比品鑒頂級香水還要滿足的表情。

我當(dāng)時腦子嗡一聲，手里那杯同樣大小的伏特加，突然感覺有千斤重。就在莫斯科郊外那棟樺木林環(huán)繞的小木屋里，我第一次深刻理解，網(wǎng)上那些關(guān)于俄羅斯人喝酒的段子，可能都不是段子，而是刪減之后的生活紀(jì)錄片。

一、那場差點把我送走的聚會

一切始于一個周末，我被俄羅斯同事薩沙邀請去他的Дача（達(dá)恰，鄉(xiāng)間別墅）做客。在此之前，我對俄羅斯的想象，還停留在紅場的洋蔥頭教堂，和美術(shù)館里列賓的油畫。薩沙拍著胸脯向我保證，會讓我見識真正的俄羅斯靈魂。

現(xiàn)在我明白了，這靈魂大概率是96度的生命之水勾兌的。

達(dá)恰本身很迷人，一棟樸素的木頭房子，院子里種著土豆和蒔蘿，空氣里彌漫著松木和泥土的清香。薩沙的家人和朋友們非常熱情，他們用擁抱和貼面禮迎接我，仿佛我是失散多年的親人。

問題出在晚餐。長條桌上擺滿了食物，烤肉的香氣和各種腌菜酸爽的味道混合在一起。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桌子中央那幾瓶造型像炮彈一樣的伏特加。

瓶身結(jié)著一層薄薄的冰霜，看起來冰涼純凈，像天山的融雪。

我當(dāng)時還天真想，這么美的酒，小酌怡情，應(yīng)該很不錯。

薩沙的父親，一個身材魁梧、眼神像鷹一樣銳利的老爺子，站起來，舉起一個晶瑩剔透的小酒杯。這種杯子被稱為Рюмка（留姆卡），容量大概50毫升，比我們國內(nèi)的白酒杯大一圈。他用一種緩慢而莊重的語調(diào)開始祝酒，也就是傳說中的Тост（托斯特）。

他說了一長串，我沒完全聽懂，大概是歡迎我這個遠(yuǎn)方的朋友，為了中俄友誼干杯。

氣氛烘托到那，我不可能不喝。我學(xué)著大家的樣子，也舉起杯子。

老爺子目光掃過全場，最后落在我臉上，沉聲說了一句：“До дна!”（干杯，見底！）

然后我看見了此生難忘的一幕。在座的，無論男女老少，包括那位看起來慈眉善目的巴布什卡，全都仰起脖子，把那杯伏特加像喝水一樣瞬間倒進喉嚨。沒有一絲猶豫，沒有一點痛苦的表情。

動作干凈利落，仿佛排練過無數(shù)次。

我愣住了，試探性抿了一小口。

一股灼熱的火焰瞬間從舌尖燒到胃底，辛辣的氣味直沖天靈蓋，我眼淚差點飆出來。

就在這時，全桌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薩沙用胳膊肘輕輕碰我，壓低聲音說：“兄弟，不能停，必須喝完，這是尊敬。”

我看著他父親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一咬牙，心一橫，把剩下的大半杯灌了下去。那一刻，我感覺自己吞下的不是酒，是一團液體的火。胃里翻江倒海，五臟六腑都在抗議。

我強忍著咳嗽的沖動，臉漲成豬肝色。

還沒等我緩過神，一個盤子遞到我面前。上面是切成片的黑面包，和幾塊白得發(fā)亮的肥肉，上面撒著鹽粒。“Закуски（扎庫斯基）！

”薩沙說，“快，吃點這個壓一下。”

這就是傳說中的下酒菜。我趕緊拿起一塊黑面包，又學(xué)著他們，拿起那片叫Сало（薩洛）的腌肥豬肉，閉著眼睛塞進嘴里。

出乎意料，那肥肉冰涼咸香，入口即化，一點不油膩。黑面包粗糙的口感和微酸的味道，奇跡般中和了伏特加的烈性。剛才還在胃里造反的那團火，瞬間溫順不少。

第一輪就這樣在我瀕臨陣亡的邊緣結(jié)束了。我以為可以喘口氣，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自己太年輕。祝酒詞一個接一個，永無止境。

第二輪，為了在座美麗的女士們。干杯！До дна!

第三輪，為了主人的父母，祝他們健康長壽。干杯！До дна!

第四輪，為了那些已經(jīng)不在我們身邊的朋友和親人。這一輪大家站起來喝，表情肅穆，喝完把酒杯倒扣在桌上。

我就像一個誤入專業(yè)格斗賽場的業(yè)余愛好者，被一記記重拳連續(xù)擊中。每一輪祝酒詞都那么真誠，那么充滿感情，你根本找不到理由拒絕。拒絕，就等于你不尊敬女士，不祝福長輩，甚至不懷念故人。

在這張酒桌上，伏特加不是酒精，是情感的載體，是社交的契約。

到了第五輪，我已經(jīng)記不清是為了什么而喝。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只能機械重復(fù)著舉杯、仰頭、吞咽的動作。

桌上的扎庫斯基成了我唯一的救命稻草。酸黃瓜、腌蘑菇、油浸鯡魚、紅菜沙拉......我拼命往嘴里塞，試圖用食物筑起一道防線。

我記得我醉倒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薩沙的叔叔和鄰居因為一個關(guān)于“誰是蘇聯(lián)最好的冰球運動員”的問題吵起來。他們爭得面紅耳赤，然后各自滿上一大杯伏特加，碰杯，一飲而盡，接著勾肩搭背，像親兄弟一樣繼續(xù)剛才的話題。那種從激烈爭吵到瞬間和解的無縫切換，讓我嘆為觀止。

第二天早上，我在一陣劇烈的頭痛中醒來。

宿醉的感覺，就像腦袋里住進一個施工隊。

我走出房間，看見薩沙的父親正在院子里劈柴，赤裸著上身，在零度左右的空氣里只冒著微微熱氣。

他看見我，爽朗大笑：“醒了？我們準(zhǔn)備了Похмелье（帕赫梅利耶）！”

我問薩沙那是什么。

他神秘一笑：“解宿醉的靈丹妙藥。”

我被帶到餐桌前，桌上擺著一大碗冰涼的酸黃瓜汁，和一小杯......伏特加。“喝了它，以毒攻毒，馬上就好。”老爺子一臉真誠。

看著那杯伏特加，我的DNA動了，是恐懼的動。我這輩子，都沒那么想家過。

二、伏特加：俄羅斯的社會硬通貨

那次聚會后，我開始認(rèn)真研究俄羅斯的酒文化。我發(fā)現(xiàn)，伏特加在這里，遠(yuǎn)不止是一種飲品那么簡單。

首先，它便宜得不像話。

在俄羅斯任何一家超市，你都能看到一整面墻的伏特加。從幾十塊人民幣的平民品牌，到幾百上千的精裝禮品，琳瑯滿目。

一瓶500毫升、質(zhì)量中等偏上的“Русский Стандарт”（俄羅斯標(biāo)準(zhǔn)）或者“Пять Озёр”（五湖），價格大約在300到500盧布之間，折合人民幣30到50塊錢。

這個價格，在莫斯科市中心，你可能連一杯像樣的咖啡都買不到。

低廉的價格，讓它成為一種毫無門檻的社交工具。

其次，伏特加是一種身份認(rèn)同。你說你不能喝酒，俄羅斯人會用一種看外星人的眼神看你。在他們看來，一個真正的俄羅斯男人，必須能喝伏特加。

這和體格、膽量、誠意直接掛鉤。一個流傳很廣的說法是，弗拉基米爾大公在為古羅斯選擇國教時，伊斯蘭教因為禁酒，第一個就被排除了。他說：“喝酒是羅斯人的樂趣，我們不能沒有它。

這個傳說的真?zhèn)螣o從考證，但它深刻反映了酒精在這片土地上的文化權(quán)重。

酒桌，是俄羅斯最重要的人際關(guān)系試驗場。商業(yè)談判，很多時候不在會議室，而在酒桌上。大家先不談合同，先喝酒。

三輪伏特加下肚，誰還能坐直，誰還能條理清晰說話，誰就贏了。這被認(rèn)為是一種壓力測試。一個連酒都扛不住的人，怎么能信任他能扛住商業(yè)風(fēng)險？

“如果你不能和我一起喝酒，我怎么知道你沒有對我說謊？”

我的一個俄羅斯朋友這樣解釋。酒精在這里，被認(rèn)為是吐真劑，是建立信任最快的方式。

三、酒桌上的“潛規(guī)則”，比法律還重要

俄羅斯的酒局，不是胡喝亂喝，而有一套極其嚴(yán)格、約定俗成的儀式。

1. 祝酒詞（Тост）是靈魂。無祝酒詞不喝酒。這是鐵律。

發(fā)起祝酒的人，被稱為Тамада（塔馬達(dá)），通常是桌上最年長或最受尊敬的人。祝酒詞必須有內(nèi)容，有感情。可以為了健康，為了愛情，為了孩子，為了和平，甚至可以為了“我們今天能聚在一起”這個事實本身。

內(nèi)容越是真摯、深刻、富有哲理，越能贏得大家的尊重。那種只會說“干杯”的人，會被認(rèn)為是沒有文化。

2. 一口悶（До дна）是規(guī)矩。只要舉杯，就必須喝干。抿一口是對祝酒人和全桌人的極大不尊重。

你是在質(zhì)疑祝酒詞的誠意，或看不起同桌的人。所以，如果你感覺自己撐不住，最好的辦法不是耍小聰明少喝，而是在下一輪祝酒開始前，就坦誠表示自己需要休息。大家通常會理解，但如果你參與了祝酒，就必須遵守游戲規(guī)則。

3. 下酒菜（Закуски）是科學(xué)。空腹喝伏特加是大忌。豐富的下酒菜是俄羅斯酒桌的標(biāo)配，也是他們能喝的關(guān)鍵。

高脂肪、高熱量的食物，比如薩洛（腌肥肉）、黃油、肉凍，可以在胃壁上形成一層保護膜，減緩酒精吸收。而酸味食物，如酸黃瓜、酸番茄、酸白菜，則被認(rèn)為可以中和酒精，提供維生素。最經(jīng)典的操作是：喝完一口伏特加，立刻拿起一片黑面包，或者一根酸黃瓜，深深吸一口它的香氣，再吃下去。

這個過程本身，也是儀式感的一部分。

4. 不能混合是傳統(tǒng)。“伏特加不摻水，啤酒不兌酒”，這是老一輩俄羅斯人的堅持。他們認(rèn)為不同的酒混在一起喝，是對每一種酒的褻瀆，而且會引發(fā)最可怕的宿醉。

當(dāng)然，現(xiàn)在年輕人中也開始流行雞尾酒，但在傳統(tǒng)的家庭聚會上，伏特加永遠(yuǎn)是絕對的主角。如果你開始喝伏特加，最好就一直喝下去。

四、為什么他們喝得如此“兇猛”？

這種近乎搏命的飲酒方式，并非天生。它的背后，是地理、歷史和民族性格的復(fù)雜交織。

第一層原因：氣候。俄羅斯的冬天漫長、寒冷而黑暗。在廣袤的西伯利亞，冬季長達(dá)半年，氣溫動輒零下三四十度。

當(dāng)窗外是無盡的白雪和呼嘯的寒風(fēng)，屋內(nèi)一小杯伏特加帶來的暖意，就成了對抗嚴(yán)酷自然最直接、最廉價的方式。酒精擴張血管，帶來短暫的溫暖和精神上的慰藉。這種生存需求，一代代傳下來，固化為一種生活習(xí)慣。

第二層原因：歷史。從沙皇俄國開始，伏特加就是國家財政的重要來源。政府通過壟斷經(jīng)營，獲取巨額稅收。

到了蘇聯(lián)時期，伏特加更是成為一種“硬通貨”。在物資匱乏的年代，一瓶伏特加可以換到一截香腸、一次拖拉機修理，或者請鄰居幫忙蓋房子。它滲透了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

而蘇聯(lián)解體后的90年代，整個國家陷入混亂和迷茫。失業(yè)、貧困、信仰崩塌，無數(shù)人選擇用酒精麻醉自己，逃避殘酷的現(xiàn)實。那是一個國家集體酗酒的悲傷年代，俄羅斯男性的平均壽命一度跌破60歲。

那段歷史，給俄羅斯的酒文化烙上了一層悲愴的底色。

第三層原因：民族性格。俄羅斯民族的性格，本身就充滿了矛盾。他們可以像托爾斯泰一樣深沉憂郁，也可以像哥薩克一樣奔放不羈。

他們骨子里有一種對極端體驗的迷戀，追求瞬間的極致快樂和深刻痛苦。伏特加恰好滿足了這一點。它不像紅酒那樣需要慢慢品味，不像啤酒那樣溫和。

它直接、猛烈，入口就是一團火，迅速將人帶入一種超然或沉醉的狀態(tài)。這種簡單粗暴的快樂，非常符合俄羅斯人“不整那些虛的”的民族氣質(zhì)。

五、伏特加之外的俄羅斯

當(dāng)然，如果認(rèn)為俄羅斯人只喝伏特加，那就太片面了。

尤其是在莫斯科、圣彼得堡這樣的大城市，年輕一代的飲酒習(xí)慣正在發(fā)生巨大變化。

夏天走在莫斯科街頭，你會看到很多賣Квас（克瓦斯）的黃色大罐車。這是一種用黑麥面包發(fā)酵的飲料，顏色像啤酒，帶有酸甜味，酒精度極低（通常低于1.2%）。它是俄羅斯的“國民飲料”，清涼解暑，人手一杯。

啤酒（Пиво）的消費量在近二十年也大幅增長，尤其受年輕人歡迎。本土品牌“Балтика”（波羅的海）系列，從0號無酒精到9號烈性，總有一款適合你。

精釀啤酒館和葡萄酒吧，在城市里也越來越多。

周末晚上，和朋友去酒吧喝一杯IPA，或者在家開一瓶格魯吉亞的紅酒，正在成為都市中產(chǎn)階級的新風(fēng)尚。

他們更在乎情調(diào)和口感，而不是“不醉不歸”。

政府也在努力改變國家酗酒的形象。法律規(guī)定晚上11點后禁止商店銷售酒精飲料，并大幅提高伏特加的消費稅。如今，在健身房揮汗如雨的年輕人，可能比在酒館里通宵豪飲的更多。

但無論如何，伏特加的文化烙印已經(jīng)深入骨髓。

它可能不再是唯一選擇，但永遠(yuǎn)是那個最能代表俄羅斯靈魂的符號。

就像我在那次達(dá)恰聚會后很久，依然能回想起薩沙父親的話。

那天下午，我問他為什么一定要喝那么多。

他正在擦拭一支老舊的獵槍，頭也不抬說：

“人生太短，冬天太長。我們喝酒，不是為了忘記什么，而是為了更好地記住一些東西——記住朋友的臉，記住家人的溫暖，記住我們此刻還活著。”

那一刻，我好像有點懂了。在他們看來，那杯透明的液體里，裝的不是酒精。裝的是熱情，是信任，是苦難，是歷史，是直面生活的勇氣。

俄羅斯旅行與飲酒Tips：

1. 別主動挑戰(zhàn)： 不要因為好奇，就主動和俄羅斯人拼酒。你面對的，是經(jīng)過幾個世紀(jì)嚴(yán)寒和歷史篩選出來的“專業(yè)選手”。2. 第一杯別拒絕： 如果被邀請參加家宴，主人遞上的第一杯酒，無論如何要接受并喝掉。

這代表你的尊敬和誠意。喝完第一杯后，如果實在不能喝，可以誠懇說明，大部分人會理解。3. 永遠(yuǎn)吃東西： 喝酒前和喝酒時，一定要吃東西，尤其是面包、土豆、肉類等。

空腹喝酒是自殺行為。4. 學(xué)習(xí)祝酒詞： 如果能學(xué)會一兩句簡單的祝酒詞，比如“За здоровье!”（為了健康！），或者“За дружбу!”（為了友誼！

），會讓你瞬間贏得好感。但注意，“На здоровье!”（不客氣）并不是祝酒詞，那是你感謝別人時，對方的回應(yīng)。5. 量力而行： 俄羅斯人雖然能喝，但也尊重那些知道自己極限的人。

喝醉后失態(tài)、嘔吐、發(fā)酒瘋，同樣會讓他們看不起。感覺不行了，就放下杯子，說一聲“Я всё”（我到此為止了）。6. 備好解酒藥： 如果你預(yù)感會有一場惡戰(zhàn)，提前備好阿司匹林或者其他你信賴的解酒產(chǎn)品。

但最好的解酒藥，永遠(yuǎn)是“少喝”。7. 試試“以毒攻毒”： 如果第二天宿醉難忍，可以入鄉(xiāng)隨俗，試試喝一小杯伏特加或者冰鎮(zhèn)的酸黃瓜汁。據(jù)說對某些人有奇效，但后果自負(f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