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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4日,德國杜塞爾多夫,德國聯邦國防軍新兵在北萊茵-威斯特法倫州議會前參加宣誓儀式。視覺中國供圖
中國青年報客戶端訊(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袁野)“長期以來,特朗普毫不掩飾對歐洲精英的嫌棄。如今,這一態度寫進了白宮的戰略文件。”12月8日,美國《紐約時報》寫道。美媒稱,白宮日前正式發布的新版美國《國家安全戰略》措辭強硬、意識形態濃烈,還蓋著總統親筆簽名的印章,它所表達的不僅是政策轉向,還是一份赤裸裸的“關系聲明”:美國最親密的盟友歐洲,如今成了唐納德·特朗普公開鄙夷的對象。
這種轉向并非心血來潮。多年來,特朗普不斷稱歐洲為“搭便車的”,抱怨他們不愿為自身防務掏錢;他曾放言“歐盟就是為坑美國而建”;從柏林到布魯塞爾,幾乎每一位歐洲領導人都曾被他點名嘲諷。過去,這些言論常被當作社交媒體上的即興牢騷;如今,它們卻被鄭重其事地編入美國國家戰略文件,升格為官方立場。
美國《華盛頓郵報》稱,特朗普的新國安戰略明確要求歐洲國家“為自身防務承擔主要責任”,暗示美國將不再保證歐洲安全。文件指責歐盟“扼殺政治自由”,警告部分北約成員國未來可能成為以“非歐洲人”為主體的國家,并呼吁美國應與“愛國的歐洲政黨”合作——在歐洲的語境中,“愛國黨派”往往意味著右翼乃至極右翼勢力。
在布魯塞爾、柏林和巴黎,震動不言而喻。“這一切就堂而皇之地掛在白宮官網上,”曾在奧巴馬政府國安會負責歐洲事務的查爾斯·庫普坎對《紐約時報》感嘆,“簡直沒法假裝沒看見。但要咽下去?很難。”
歐洲不得不咽。就在華盛頓釋放“戰略收縮”信號的同一周,莫斯科放出狠話:“已做好與歐洲開戰的準備。”兩面夾擊之下,一場久違的辯論在歐洲大陸迅速升溫:是繼續忍氣吞聲、死抱美國大腿,還是痛下決心,真正走上“戰略自主”之路?
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高級國際研究學院教授娜塔莉·托奇直率地提出問題:“這會是歐洲覺醒的時刻嗎?”
特朗普政府釋放敵意,恰逢歐洲正試圖、但尚未成功擺脫美國庇護的時刻。多個歐洲國家已提升國防開支,重啟或擴大征兵制,并加深跨境軍事合作。德國這個“歐洲發動機”,甚至通過立法將軍隊規模擴充近50%。歐盟也設立了首位“防務委員”,試圖整合軍工產能,減少對外依賴。
然而,殘酷的現實揮之不去:歐洲仍極度依賴美國的情報、后勤、指揮系統、核威懾,以及幾乎所有關鍵戰略能力。這種依賴或許比冷戰結束以來任何時候都更深。
前歐盟委員會主席羅馬諾·普羅迪對《華盛頓郵報》坦言:“到目前為止,我們還沒有系統性的應對方案。”他呼吁歐洲拿出“更有膽識”的戰略,但面對特朗普政府的新戰略,多數歐洲領導人選擇了沉默——不是因為認同,而是認為公開反擊既無益,又危險。
歐盟外交與安全政策高級代表卡婭·卡拉斯采取了更務實的姿態。當被問及美國新戰略時,她強調:“美國仍是我們最重要的盟友。”
庫普坎對此解讀道:歐洲領導人深知,若想維系跨大西洋聯盟,眼下唯一的策略就是“安撫特朗普,讓他站在自己這邊”。哪怕這份“安撫”的代價正變得越來越高昂,也越來越屈辱。
特朗普政府對歐洲的輕蔑絕非一時興起的情緒宣泄,而是深植于美國政治肌理中的古老回響——孤立主義的又一次周期性發作。從20世紀20年代“美國優先”的喧囂口號,到二戰前威廉·蘭道夫·赫斯特的煽動性社論,再到21世紀初茶黨的崛起,這種思潮總在美國社會感到焦慮、分裂或疲憊時卷土重來。
20世紀30年代,孤立主義源于一戰后的幻滅與大蕭條的絕望;今天,它由美國的經濟停滯、文化撕裂和民粹怒火滋養。正如美國《外交事務》雜志長期追蹤這一現象的學者斯蒂芬·沃爾特與羅伯特·卡根所言:美國的孤立主義如同潮汐,唯有真正的外部危機才能逼它退去。特朗普并非始作俑者,他只是這股歷史洪流最新的代言人,只不過,他給老劇本加上了社交媒體算法和民粹修辭的新包裝。
因此,特朗普對歐洲的鄙夷,遠不止個人好惡,而是一種完整的意識形態:在這種世界觀下,聯盟是拖累,多邊主義是騙局,而歐洲——那個“要錢太多、出力太少”的舊大陸——不過是美國全球負擔清單上的又一項。
如今,這套邏輯已不再局限于競選集會或深夜推文,而是被正式寫入白宮的政策文件,成為美國官方對歐戰略的基調。
面對如此直白的疏離,歐洲的反應令人唏噓:一些領導人的確表達了憂慮,但聲音壓得極低;更多人選擇沉默,唯恐激怒華盛頓。這種集體緘默暴露了一個尷尬現實:歐洲既缺乏戰略統一,也缺乏管控跨大西洋關系的能力。
普羅迪雖批評美國的新戰略“以極其不恰當的方式干涉歐洲內政”,卻依然小心翼翼地避免公開對抗。
有趣的是,并非所有歐洲人都感到不安。極右翼勢力歡欣鼓舞。西班牙“聲音黨”的歐洲議會議員赫爾曼·特爾奇公開慶祝:“美國終于認可了我們長期以來的觀點!”他宣稱,“這是一個新時代。”
此刻,歐洲正面臨幾十年來最嚴峻的選擇。
一邊是大西洋聯盟——它保障了80年和平,為歐洲一體化提供了安全基石,被查爾斯·庫普坎稱為“現代史上最偉大的成就之一”;
另一邊,則是一個明確表示“準備放手”的美國。
這迫使歐洲直面一個被拖延太久的問題:是繼續依賴一個日益不可預測,甚至敵意漸濃的超級大國,還是真正打造屬于自己的戰略脊梁?
目前,歐洲領導人仍在“謹慎”與“變革”之間猶豫不決。但時間可能不多了。俄羅斯日趨強硬,美國加速轉身,極右勢力借機擴張——當三重壓力同時襲來,“耐心”或許很快將不再是美德,而是一種奢侈的幻想。
于是,娜塔莉·托奇的那個問題顯得愈發沉重:
這會是歐洲的覺醒時刻嗎?抑或,歐洲終將發現,美國早已“覺醒”,只是醒來的方向,與歐洲背道而馳?
來源:中國青年報客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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