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阿含經》白話譯文 第七卷·第七部·弊宿經

《長阿含經》

后秦弘始年佛陀耶舍共竺佛念譯

卷第七（七）第二分

弊宿經 第三

當時，童女迦葉與五百位比丘在拘薩羅國游行，漸漸來到斯波醯婆羅門村。童女迦葉在斯波醯村北邊的尸舍婆林停留。當時，有一位名叫弊宿的婆羅門，住在斯波醯村。這個村子富足安樂，人口眾多，樹木繁茂，波斯匿王另外把這個村子封給婆羅門弊宿，作為他的梵分（梵天所賜的封地）。弊宿婆羅門常常懷有異見，對人說：“沒有來世，也沒有再生，沒有善惡報應。”

當時，斯波醯村的人聽說童女迦葉與五百位比丘從拘薩羅國漸漸來到這尸舍婆林，互相說道：“這位童女迦葉有很大的名聲，已經證得阿羅漢果，是年長的長老，見聞廣博，聰明睿智，辯才敏捷，善于談論，如今能見到她，不是很好嗎！”當時，村里的人每天依次前往迦葉那里。

當時，弊宿婆羅門在高樓上，看到村里的人成群結隊地相隨而行，不知道他們要去哪里，就問身邊持蓋的侍從：“那些人為什么成群結隊地相隨？”

侍從回答：“我聽說童女迦葉與五百位比丘從拘薩羅國漸漸來到這尸舍婆林，又聽說這個人有大名聲，已得阿羅漢果，是年長的長老，見聞廣博，聰明睿智，辯才敏捷，善于談論。那些人成群結隊地相隨，是想去拜見迦葉。”

當時，弊宿婆羅門就命令侍從：“你快去告訴那些人：‘暫且停下，我會和你們一起去拜見她。’為什么呢？那個人愚昧迷惑，欺騙世人，說有來世，有再生，有善惡報應；而實際上沒有來世，也沒有再生，沒有善惡報應。”

侍從接受命令后，就去對斯波醯村的人說：“婆羅門說：‘你們暫且停下，我會和你們一起去拜見她。’”

村里人回答：“好啊！好啊！如果他能來，我們就一起去。”

侍從回去立即稟報：“那些人已經停下，可以出發了。”

當時，婆羅門走下高樓，命令侍從備好車馬，與村里的人前后簇擁著，前往尸舍婆林；到了之后下車，步行到迦葉所在之處，問訊完畢，在一旁坐下。那些村里的婆羅門、居士，有的禮拜迦葉后坐下，有的問訊后坐下，有的自報姓名后坐下，有的叉手行禮后坐下，有的沉默著坐下。

當時，弊宿婆羅門對童女迦葉說：“現在我想問一些問題，您有閑暇聽我說嗎？”

迦葉回答：“隨你所問，聽完后你會明白的。”

婆羅門說：“我認為，沒有來世，也沒有再生，沒有善惡報應。你的看法是什么？”

迦葉回答：“我現在問你，你隨意回答。天上的日月，是屬于現世呢？還是屬于來世？是屬于人呢？還是屬于天呢？”

婆羅門回答：“日月屬于來世，不屬于現世；屬于天，不屬于人。”

迦葉回答：“由此可知，必定有來世，也有再生，有善惡報應。”

婆羅門說：“你雖然說有來世、有再生以及善惡報應，但在我看來，這些都不存在。”

迦葉問：“你有什么理由，可以知道沒有來世、沒有再生、沒有善惡報應嗎？”

婆羅門回答：“有理由。”

迦葉問：“憑什么理由說沒有來世？”

婆羅門說：“迦葉，我有親戚熟人，患病病危，我去問他：‘各位沙門、婆羅門各有不同的見解，說那些有殺生、盜竊、邪淫、兩舌、惡口、妄言、綺語、貪取、嫉妒、邪見的人，身壞命終后，都會墮入地獄。我起初不相信。為什么呢？因為從未見過死后的人回來，講述自己墮入的地方。如果有人來講述自己墮入的地方，我一定會相信。你是我的親戚，十種惡業都犯了，如果像沙門說的那樣，你死后必定會墮入大地獄。現在我相信你，就等你來確定。如果確實有地獄，你死后一定要回來，告訴我讓我知道，然后我才會相信。’迦葉，他死后，到現在都沒有回來。他是我的親戚，不應該欺騙我，答應了卻不回來，必定沒有來世。”

迦葉回答：“有智慧的人，通過譬喻能理解道理，現在我就為你舉個例子來解釋。比如有個盜賊，心懷奸詐，觸犯了國王的法令；被巡邏的人抓住，帶到國王面前，稟報說：‘這個人是盜賊，希望國王懲治他！’國王就命令手下，把這個人關押起來，在街巷示眾，然后把他押出城，交給劊子手。當時，手下人就把那個盜賊交給了劊子手。那個盜賊用溫和的話語，對守衛說：‘你放我出去，讓我見見親戚故舊，說幾句話告別，然后我就回來。’怎么樣，婆羅門，那個守衛會放他嗎？”

婆羅門回答：“不會。”

迦葉又說：“他們同是人類，都活在現世，尚且不肯放他，何況你的親戚，十種惡業都犯了，身死命終后，必定墮入地獄！獄鬼沒有慈悲心，又和他不是同類，生死屬于不同的世界，他如果用溫和的話語求獄鬼：‘你暫時放我出去，回到世間，見見親戚故舊說幾句話告別，然后我就回來。’會被放嗎？”

婆羅門回答：“不會。”

迦葉又說：“由此類比，自然可以知道。為什么要執迷不悟，生出邪見呢？”

婆羅門說：“你雖然舉了例子，說有來世，但我還是認為沒有。”

迦葉又說：“你還有其他理由，可以知道沒有來世嗎？”

婆羅門回答：“我還有其他理由，知道沒有來世。”

迦葉問：“憑什么理由知道？”

回答說：“迦葉，我有親戚，患病很重，我去對他說：‘各位沙門、婆羅門各有不同的見解，說有來世，說不殺生、不盜竊、不邪淫、不欺騙、不兩舌、不惡口、不妄言、不綺語、不貪取、不嫉妒、不邪見的人，身壞命終后，都會生到天上。我起初不相信。為什么呢？因為從未見過死后的人回來，講述自己投生的地方。如果有人來講述自己投生的地方，我一定會相信！現在你是我的親戚，十種善業都具備，如果像沙門說的那樣，你現在死后，必定會生到天上。現在我相信你，就等你來確定。如果確實有天上的果報，你一定要回來告訴我讓我知道，然后我才會相信。’迦葉，他死后，到現在都沒有回來。他是我的親戚，不應該欺騙我，答應了卻不回來，必定沒有來世。”

迦葉又說：“有智慧的人，通過譬喻能理解道理，我現在再為你舉個例子。比如有個人，掉進了糞坑，身體和頭都淹沒在里面。國王命令手下，把這個人拉出來，用竹篦，三次刮他的身體，用澡豆和凈灰，依次清洗他，然后用香湯，沐浴他的身體，用細末的各種香料，撒在他身上，命令理發師，為他洗凈須發。又命令手下，再次給他洗浴，像這樣洗三次。用香湯洗，用香末撒；用名貴的衣服，裝飾他的身體；用各種美味的食物，讓他盡情享用；把他帶到高堂之上，用五欲來娛樂他。這個人還能再回到糞坑里嗎？”

回答說：“不能。那個地方又臭又臟，怎么會再進去呢？”

迦葉說：“天上的眾生也是這樣。這閻浮提大地，又臭又臟不干凈。天上的眾生在上面，離這里百由旬，遠遠聞到人的臭味，比聞到糞坑的臭味還難聞。婆羅門，你的親戚熟人，十種善業都具備，死后必定生到天上，享受五欲的快樂，無比幸福，難道還會愿意回來，進入這閻浮提這個‘糞坑’嗎？”

回答說：“不會。”

迦葉又說：“由此類比，自然可以知道。為什么要執迷不悟，生出邪見呢？”

婆羅門說：“你雖然舉了例子，說有來世，但我還是認為沒有。”

迦葉又說：“你還有其他理由，可以知道沒有來世嗎？”

婆羅門回答：“我還有其他理由，知道沒有來世。”

迦葉問：“憑什么理由知道？”

回答說：“迦葉，我有親戚，患病很重，我去對他說：‘沙門、婆羅門各有不同的見解，說有來世，說不殺生、不盜竊、不邪淫、不欺騙、不飲酒的人，身壞命終后，都會生到忉利天上。我也不相信。為什么呢？因為從未見過死后的人回來，講述自己投生的地方。如果有人來講述自己投生的地方，我一定會相信！現在你是我的親戚，五戒都具備，身壞命終后，必定會生到忉利天上。現在我相信你，就等你來確定。如果確實有天上的福報，你一定要回來，告訴我讓我知道，然后我才會相信。’迦葉，他死后，到現在都沒有回來。他是我的親戚，不應該欺騙我，答應了卻不回來，必定沒有來世。”

迦葉回答：“這里的一百年，只相當于忉利天上的一天一夜罷了！同樣，三十天為一個月，十二個月為一年。這樣算來，忉利天的眾生壽命有一千歲。怎么樣，婆羅門，你的親戚五戒都具備，身壞命終后，必定生到忉利天上。他生到天上后，心想：‘我剛生到這里，先在兩三天內，娛樂游玩，然后再下去告訴你’，你能見到他嗎？”

回答說：“不能。等他回來，我早就死了，怎么能相見呢？”

婆羅門說：“我不相信，誰告訴你有忉利天，壽命是這樣的？”

迦葉說：“有智慧的人，通過譬喻能理解道理，我現在再為你舉個例子。比如有個天生失明的人，不認識五種顏色，青、黃、赤、白，也不知道粗、細、長、短，也看不見日月星辰、丘陵溝壑。有人問他：‘青、黃、赤、白五種顏色是什么樣的？’盲人回答：‘沒有五種顏色。’像這樣，粗、細、長、短、日月星辰、丘陵溝壑，他都說沒有。怎么樣，婆羅門，那個盲人的話，是正確的嗎？”

回答說：“不正確。”

“為什么呢？世間確實有五種顏色，青、黃、赤、白，粗、細、長、短，日月星辰、丘陵溝壑，而他卻說沒有。婆羅門，你也是這樣。忉利天的壽命，確實存在不虛，你自己看不見，就說沒有。”

婆羅門說：“你雖然說有，但我還是不相信。”

迦葉又說：“你又有什么理由，知道沒有來世呢？”

回答說：“迦葉，我所封的村里有做賊的人，被巡邏的人抓住，帶到我這里，對我說：‘這個人是賊，希望您懲治他！’我回答說：‘把這個人綁起來，放進大鍋里，用厚泥把鍋蓋圍起來，讓它封得嚴實，不要有縫隙，派人圍著，用火煮他。’我當時想觀察他的精神從哪里出來，就帶著侍從，圍著鍋觀看，完全沒看到他的精神有進出的地方；又打開鍋看，也沒看到精神有往來的跡象。因此，我知道沒有來世。”

迦葉又說：“我現在問你，如果你能回答就隨意回答。婆羅門，你在高樓上睡覺時，曾經夢見過山林、江河、園觀、浴池、城邑、街巷嗎？”

回答說：“夢見過。”

又問：“婆羅門，你做夢的時候，家里的眷屬在侍衛你嗎？”

回答說：“在侍衛。”

又問：“婆羅門，你的眷屬看到你的意識有出入嗎？”

回答說：“沒看到。”

迦葉又說：“你現在活著，意識的出入尚且看不見，何況死去的人呢？你不能用眼前看到的事情來觀察眾生。婆羅門，有比丘在初夜、后夜摒棄睡眠，精勤不懈，專注于道品，憑借三昧的力量，修得清凈的天眼；用天眼的力量，觀察眾生，知道他們死此生彼，從彼生此，壽命長短，容貌美丑，隨著行為受報應，善趣惡趣，都能清楚地看見。你不能因為自己污濁的肉眼，不能透徹地看見眾生的去向，就說沒有來世。婆羅門，由此可知，必定有來世。”

婆羅門說：“你雖然舉了例子說有來世，但依我所見，還是沒有。”

迦葉又說：“你還有其他理由，知道沒有來世嗎？”

婆羅門說：“有。”

迦葉說：“憑什么理由知道？”

婆羅門說：“我所封的村里有做賊的人，被巡邏的人抓住，帶到我這里，對我說：‘這個人是賊，希望您懲治他！’我命令手下把這個人綁起來，活生生地剝他的皮，尋找他的意識，卻完全沒找到。又命令手下去割他的肉，尋找意識，也沒找到。又命令手下截斷他的筋、脈，在骨頭間尋找意識，還是沒找到。又命令手下打碎骨頭取出骨髓，在骨髓中尋找意識，仍然沒找到。迦葉，我因此知道沒有來世。”

迦葉又說：“有智慧的人能通過譬喻理解道理，我現在再為你舉個例子。在過去久遠的時代，有一個國家破敗了，荒廢還沒恢復，當時有五百輛商人的車經過那片土地。有一位梵志信奉火神，常年住在一片樹林里。那時，商人們都去他那里投宿，清晨告別離去。當時那位事火梵志心想：‘剛才那些商人在這樹林里住宿，現在已經離開了，或許有什么遺漏的東西，我可以去看看。’他隨即到商人住宿的地方，什么也沒看到，只有一個剛滿一歲的小孩，獨自坐在那里。梵志又想：‘我怎能忍心看著這小孩在我面前死去呢？現在不如把這小孩帶到我住的地方，養活他吧？’于是就抱著小孩回到自己的住處養育。那孩子漸漸長大，到了十多歲。

“當時，這位梵志因為一些緣由要到人間游歷，對小孩說：‘我有一些事，要暫時出去。你要好好守護這火，千萬不要讓它熄滅。如果火滅了，要用鉆子鉆木取火，把火點燃。’仔細叮囑后，就出了樹林去游歷。梵志離開后，小孩貪玩，不常照看火，火于是就滅了。小孩玩夠回來，見火已經滅了，懊惱地說：‘我做錯事了，我父親離開時，特意囑咐我要守護好火，千萬別讓它滅了！可我貪玩，導致火滅了，該怎么辦呢？’那時，小孩吹灰找火，沒找到；就用斧頭劈柴找火，又沒找到；又把柴砍碎放在臼里，搗著找火，還是沒找到。

“這時，梵志從人間回來，到了那片樹林，問小孩：‘我先前囑咐你守護好火，火沒滅吧？’小孩回答：‘我剛才出去玩耍，沒及時照看，火現在已經滅了。’梵志又問小孩：‘你用什么辦法重新找火了呢？’小孩回答：‘火是從木頭里來的，我用斧頭劈木找火，沒找到火；又把它砍碎，放在臼里，用杵搗著找火，還是沒找到。’當時，梵志用鉆子鉆木取火，堆起柴點燃，告訴小孩：‘想要取火，方法應該是這樣，不應該劈砍搗碎木頭來尋找。’

“婆羅門，你也是這樣沒有正確的方法，剝割死人來尋找意識，你不能用眼前看到的事情來觀察眾生。婆羅門，有比丘在初夜、后夜摒棄睡眠，精勤不懈，專注于道品，憑借三昧的力量，修得清凈的天眼；用天眼的力量觀察眾生，知道他們死此生彼，從彼生此，壽命長短，容貌美丑，隨著行為受報應，善趣惡趣，都能清楚地看見。你不能因為自己污濁的肉眼不能透徹地看見眾生的去向，就說沒有來世。婆羅門，由此可知，必定有來世。”

婆羅門說：“你雖然舉了例子說有來世，但依我所見，還是沒有。”

迦葉又說：“你還有其他理由知道沒有來世嗎？”

婆羅門說：“有。”

迦葉說：“憑什么理由知道？”

婆羅門說：“我所封的村里有做賊的人，被巡邏的人抓住，帶到我這里，對我說：‘這個人是賊，希望您懲治他！’我命令手下：‘用秤稱一下這個人。’侍從接受命令，就用秤稱了。我又告訴侍從：‘你把這個人慢慢殺死，不要損傷他的皮肉。’侍從接受我的命令，殺了他且沒損傷皮肉。我又命令手下：‘再重新稱一下。’竟然比原來重。迦葉，活著稱那個人，他的意識還在，面色愉悅，還能說話，他的身體較輕；死后重新稱，意識已經消失，沒有了面色，不能說話，他的身體更重。我因此知道沒有來世。”

迦葉對婆羅門說：“我現在問你，你隨意回答我。比如人稱鐵，先稱冷鐵，然后稱熱鐵，哪種有光澤、質地柔軟且較輕？哪種沒有光澤、質地堅硬且較重？”

婆羅門說：“熱鐵有光澤，柔軟且較輕；冷鐵沒有光澤，堅硬且較重。”

迦葉說：“人也是這樣，活著時有面色，柔軟且較輕；死后沒有面色，僵硬且較重。由此可知，必定有來世。”

婆羅門說：“你雖然舉了例子說有來世，但依我所見，必定沒有。”

迦葉說：“你又有什么理由知道沒有來世？”

婆羅門回答：“我有親戚，患病很重。當時，我到他那里說：‘扶著這個病人，讓他右側臥。’他的眼神、屈伸、言語都和平時一樣；又讓他左側臥，他翻身轉動，屈伸、眼神、言語也和平時一樣。不久他就死了，我又讓人扶著他翻轉，左側臥、右側臥，反復仔細觀察，他不再屈伸、轉動眼神、說話了。我因此知道，必定沒有來世。”

迦葉又說：“有智慧的人能通過譬喻理解道理，現在我為你舉個例子。從前有一個國家的人沒聽過貝的聲音，當時有一個人擅長吹貝，來到那個國家，走進一個村子，拿起貝吹了三次，然后放在地上。當時，村里的男女聽到聲音都很驚動，都過來問：‘這是什么聲音，如此哀傷和諧、清徹嘹亮？’那個人指著貝說：‘這是這東西發出的聲音。’當時，那些村里人用手觸摸貝說：‘你可以出聲！你可以出聲！’貝完全不響。它的主人就拿起貝吹了三次，然后放在地上。當時，村里人說：‘剛才那美妙的聲音不是貝自己的力量，要有手有口，用氣吹它，然后才能發出聲音。’人也是這樣，有壽命有意識，有呼吸出入，就能屈伸、轉動眼神、說話；沒有壽命沒有意識，沒有呼吸出入，就不能屈伸、轉動眼神、說話。”

又對婆羅門說：“你現在應該舍棄這種邪惡的見解，不要讓它長久地給自己增加苦惱。”

婆羅門說：“我不能舍棄。為什么呢？我從生來就長久地誦讀研習這種見解，信念堅固，怎么能舍棄呢？”

迦葉又說：“有智慧的人能通過譬喻理解道理，我現在再為你舉個例子。在久遠以前有一個國家，它的邊疆地區，百姓生活困苦。那個國家有兩個人，一個聰明一個愚笨，他們互相說：‘我們是親戚，一起出城，采集謀生的財物吧。’于是就一起出發，到了一個空村落，看到地上有麻，聰明的人就對愚笨的人說：‘我們一起把麻取回去吧。’當時，那兩個人各取了一擔麻。又往前走了一個村子，看到有麻線，那個聰明的人說：‘麻線是加工好的，輕便纖細，值得取。’那個愚笨的人說：‘我已經取了麻，捆綁牢固，不能舍棄了。’那個聰明的人就取了麻線，挑著重擔離開。又一起往前走，看到有麻布，那個聰明的人說：‘麻布是加工好的，輕便纖細，值得取。’那個愚笨的人說：‘我已經取了麻，捆綁牢固，不能再舍棄了。’那個聰明的人就舍棄麻線，取了麻布挑著。又一起往前走，看到有劫貝，那個聰明的人說：‘劫貝價格昂貴，輕便纖細，值得取。’那個愚笨的人說：‘我已經取了麻，捆綁牢固，攜帶了這么遠的路，不能舍棄了。’當時，那個聰明的人就舍棄麻布，取了劫貝。

“就這樣往前走，看到了劫貝線，接著看到了白疊，然后是白銅，接著是白銀，再接著是黃金，那個聰明的人說：‘如果沒有黃金，就取白銀；如果沒有白銀，就取白銅乃至麻線；如果沒有麻線，就取麻。現在這個村子有很多黃金，是各種寶物中最珍貴的，你應該舍棄麻，我也舍棄白銀，一起取黃金，挑著回去。’那個愚笨的人說：‘我取的這些麻，捆綁牢固，攜帶了這么遠的路，不能舍棄了。你想取就隨你的意吧。’那個聰明的人舍棄白銀取了黃金，挑著重擔回到自己家。親族遠遠看到他得到了很多金寶，歡喜地出來迎接。當時，得到黃金的人看到親族來迎接，又非常歡喜。那個愚笨的人背著麻回到家，親族看到他，不高興也不出來迎接，那個背麻的人更加憂愁慚愧。婆羅門，你現在應該舍棄這種惡劣的邪見，不要長久地給自己增加苦惱，就像那個背麻的人固執己見，不拿金寶，背著麻回來，白白勞累，親族不高興，長久貧窮，給自己增加憂愁痛苦。”

婆羅門說：“我終究不能舍棄這種見解。為什么呢？我憑借這種見解教導了很多人，給很多人帶來了益處，四方的國王都聽說了我的名聲，也都知道我是斷滅論學者。”

迦葉又說：“有智慧的人能通過譬喻理解道理，我現在再為你舉個例子。在久遠以前有一個國家，它的邊疆地區，百姓生活困苦。當時有商人，有一千輛車，經過那片土地，水、糧食、柴草不能自給自足。當時商主心想：‘我們同伴眾多，水、糧食、柴草不能自給自足，現在不如分成兩部分。’

“其中一部分人先出發，前面帶隊的導師看到一個人，身材高大，眼睛發紅，面色發黑，身上涂著泥。遠遠看到他過來，就問：‘你從哪里來？’那人回答：‘我從前邊的村子來。’又問他：‘你來自的地方，有很多水、糧食、柴草嗎？’那人回答：‘我來自的地方，有很多水和糧食，柴草也不缺乏。我在半路遇到天降暴雨，那地方有很多水，柴草也很豐富。’又對商主說：‘你們車上如果有糧食柴草，盡可以扔掉。那里自然富足，不需要載重的車。’當時，那位商主對眾商人說：‘我往前走，看到一個人，眼睛發紅，面色發黑，身上涂著泥。我遠遠問他：“你從哪里來？”他就回答我說：“我從前邊的村子來。”我接著又問：“你來自的地方，有充足的水、糧食、柴草嗎？”他回答我說：“那里非常充足！”又對我說：“剛才在半路，遇到天降暴雨，那地方有很多水，柴草也很豐富。”又對我說：“你們車上如果有糧食柴草，盡可以扔掉。那里自然富足，不需要載重的車。你們應該各自扔掉那些糧食柴草，輕車快進。”’商人就按照他說的，各自扔掉糧食柴草，輕車快進。像這樣走了一天沒見到水和草，一天、三天直到七天，還是沒見到。當時，商人在曠野沼澤中陷入困境，被鬼吃了。

“之后另一部分人，接著上路，商主往前走又看到一個人，眼睛發紅，面色發黑，身上涂著泥。遠遠看到他就問：‘你從哪里來？’那人回答：‘從前邊的村子來。’又問：‘你來自的地方，有充足的水、糧食、柴草嗎？’那人回答：‘非常充足！’又對商主說：‘我在半路遇到天降暴雨，那地方有很多水，柴草也很豐富。’又對商主說：‘你們車上如果有糧食柴草，就可以扔掉，那里自然富足，不需要載重的車。’當時商主回頭對眾商人說：‘我往前走，看到一個人，說這樣的事：“你們車上如果有糧食柴草，可以全部扔掉，那里自然富足，不需要載重的車。”’當時商主說：‘你們的糧食柴草千萬不要扔掉，必須得到新的之后再扔掉。為什么呢？新舊相接，然后才能度過這片曠野。’當時，那些商人載著重車前行，像這樣走了一天沒見到水和草，兩天、三天直到七天，也還是沒見到。只看到前面的人被鬼吃了，尸骨雜亂地散落著。

“婆羅門，那個紅眼睛黑面色的人，是羅剎鬼。那些聽從你教導的人，長久受苦，也會像那前面一部分商人一樣，因為沒有智慧，聽從導師的話，自己斷送了性命。婆羅門，那些沙門、婆羅門，精進有智慧，他們所說的話，聽從他們教導的人，就會長久獲得安寧，像那后面一部分商人，因為有智慧，得以避免危難。婆羅門，你現在應該舍棄這種惡劣的見解，不要長久地給自己增加苦惱。”

婆羅門說：“我終究不能舍棄我的見解，假如有人來強行勸諫我，只會讓我生起憤怒，終究不會舍棄見解。”

迦葉又說：“有智慧的人能通過譬喻理解道理，我現在再為你舉個例子。在往昔久遠的時候，有一個國家，它的邊疆地區，百姓生活困苦。當時有一個人，喜歡養豬，到別的空村子里，看到有干糞，隨即心想：‘這地方有很多糞，我的豬餓了。現在應該取草裹上這些干糞，頂在頭上回去。’于是就取來草，裹上糞頂在頭上。在半路，遇到天降大雨，糞汁流下來，一直流到腳跟。眾人看到后，都說：‘瘋子！用糞涂滿臭的地方，就算是天晴，尚且不應該頂在頭上，何況在雨中頂著行走呢？’那人反而發怒，迎著眾人罵道：‘你們自己愚蠢，不知道我家豬餓了；你們如果知道，就不會說我瘋了。’婆羅門，你現在應該舍棄這種惡劣的見解，不要執迷不悟，長久受苦。就像那個傻子頂著糞行走，眾人呵斥勸諫，他反而憤怒責罵，說別人不知道。”

婆羅門對迦葉說：“你們如果說行善能生到天上，死了比活著好，你們就應當用刀自刎，飲毒而死，或者把自己綁起來，跳下高岸，可如今你們貪生怕死不能自殺，就知道死并不比生好。”

迦葉又說：“有智慧的人能通過譬喻理解道理，我現在再為你舉個例子。從前，這個斯波醯村有一位梵志，是年長的長者，年紀有一百二十歲。他有兩個妻子，一個前妻有兒子，一個后妻剛懷孕。當時，那位梵志沒過多久就去世了，他前妻的兒子對后妻說：‘所有的財寶，都應該給我，你沒有份。’當時后妻說：‘你暫且等一下，等我生下孩子再說。如果生的是男孩，應該有財產的份額；如果生的是女孩，你為她置辦嫁妝，也能得到財物。’那個兒子急切地再三索要財物，后妻還是像當初那樣回答。那個兒子又不停地逼迫，當時那位后妻就用鋒利的刀自己剖開腹部，想知道是男是女。”

迦葉對婆羅門說：“這位母親現在自殺，又傷害了胎中的孩子。你婆羅門，也是這樣，既自殺身亡，又想害死別人。如果沙門、婆羅門，精勤修善，戒德完備，長久活在世上，能給很多人帶來益處，天上人間都能獲得安寧。我現在最后為你舉個例子，讓你知道邪惡見解的禍殃。從前，這個斯波醯村有兩個藝人，擅長玩丸，兩人比試技藝，一個人獲勝了。當時，輸了的人對獲勝的人說：‘今天先停下，明天再一起比試。’那個輸了的人回到家里，拿出他玩的丸，涂上毒藥，曬干。第二天拿著這個丸到獲勝的人那里，說：‘再比試一下技藝。’隨即上前一起玩，先把毒丸遞給那位獲勝者，獲勝者就吞了下去。那個輸了的人又遞過毒丸，自己拿到后也跟著吞了下去，毒藥在體內發作，全身顫抖。當時，輸了的人用偈語罵道：

“‘我用藥涂丸，你卻吞下去毫無察覺，

這點小技藝你就吞了，過些時候自然會知道后果。’”

迦葉對婆羅門說：“你現在應當趕快舍棄這種邪惡的見解，不要執迷不悟，給自己增加痛苦和毒害，就像那個藝人，吞下毒藥卻毫無察覺。”

當時，婆羅門對迦葉說：“尊者起初用月亮作比喻，我那時就已經明白了。之所以反復辯論，沒有及時接受，是想見識迦葉的辯才智慧，生起牢固的信心罷了！我現在相信接受，歸依迦葉。”

迦葉回答：“你不要歸依我，像我所歸依的無上尊者，你應當歸依他。”

婆羅門說：“不知道所歸依的無上尊者，現在在哪里呢？”

迦葉回答：“我的師父世尊，去世沒多久。”

婆羅門說：“世尊如果還在，無論遠近，我都會去親自拜見，歸依禮拜。現在聽迦葉說，如來已經去世，我現在就歸依去世的如來以及佛法、僧眾。迦葉，聽憑我在正法中做優婆塞！從今以后，一生不殺生、不盜竊、不邪淫、不欺騙、不飲酒，我現在要做一切大布施。”

迦葉說：“如果你宰殺眾生，鞭打僮仆，來舉辦布施大會，這不是清凈的福報。又比如貧瘠的土地，長滿荊棘，在里面種植，必定不會有收獲。你如果宰殺眾生，鞭打僮仆，舉辦大會，布施給有邪見的人，這不是清凈的福報。如果你做大布施，不傷害眾生，不用棍棒抽打僮仆，歡喜地舉辦大會，布施給清凈的僧眾，就會獲得大的福報。就像肥沃的田地，按時種植，必定會收獲果實。”

“迦葉，從今以后，我會經常清凈地布施給眾僧，不讓它斷絕。”

當時，有一個年輕的梵志，名叫摩頭，站在弊宿后面。弊宿回頭對他說：“我現在想舉辦一切大布施，你要為我經營安排。”

當時，年輕的梵志聽了弊宿的話后，就去經營，舉辦了大布施后，卻說：“愿弊宿今生、來世都得不到福報。”

當時，弊宿聽到那個梵志經營完布施后，有這樣的話：“愿弊宿今生、來世都得不到果報。”就叫來梵志并告訴他說：“你確實說過這樣的話嗎？”

回答說：“是的，確實有這樣的話。為什么呢？現在所擺設的食物，粗糙低劣，用這樣的東西布施給僧眾，要是拿給國王看，國王尚且不會用手暫時觸碰一下，何況會吃呢？現在所施舍的，不能讓人歡喜，怎么會在來世得到清凈的果報呢？大王布施給僧眾的衣服全是麻布做的，要是拿給國王看，國王尚且不會用腳暫時觸碰一下，何況會自己穿呢？現在所施舍的，不能讓人歡喜，怎么會在來世得到清凈的果報呢？”

當時，婆羅門又告訴梵志：“從今以后，你把我所吃的、我所穿的衣服拿來布施給眾僧。”

當時，梵志就遵照命令，用國王所吃的、國王所穿的衣服供養眾僧。當時，婆羅門舉辦了這種清凈的布施，身死命終后，生到一個下等的天界中；經營布施大會的梵志，身死命終后，生到了忉利天。

當時，弊宿婆羅門、年輕的梵志以及斯波醯村的婆羅門、居士等人，聽了童女迦葉所說的話，滿心歡喜地遵照奉行。

來源：《長阿含經》

翻譯：小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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