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節氣剛過,凌晨3點,冰城哈爾濱夜色如墨。
氣溫逼近零下20攝氏度。冰封的松花江面籠罩在蒼茫與朦朧之中。
“咔嚓、咔嚓——”
一陣有節奏的撞擊聲撕破寂靜。衣鳳龍雙手緊握冰镩,高高舉起,重重砸下。他是這片冰原之上,最早喚醒松花江的人之一。
這位43歲的魁梧漢子,是松花江上數以千計采冰人中的一員,工友們喚他“大龍”。此刻,他的任務是完成采冰作業中最關鍵、也最考驗經驗的一環——“斷冰”。
在油鋸將冰面切割成整齊的方格后,冰體并未完全脫離江水。想要把這些重達幾百斤的冰塊分離出來,依然離不開這些“老把式”。
這活兒,靠蠻力干不來,得講究配合與巧勁。
“一,二!一,二!”
號子聲起,衣鳳龍和搭檔站在冰縫一側,雙腳呈八字站定,力氣往一處使。
“采冰就是得跟冰‘硬碰硬’,但也得講究個寸勁兒,更得講究齊心。”趁著換氣的功夫,衣鳳龍直起腰,呼出一口白氣,帽檐和眉毛上結出白霜。
看似簡單的鑿冰,實則步步驚心。衣鳳龍摘下厚重的手套,露出一雙布滿老繭的大手,搓了搓臉說:“一塊合格的冰料長1.6米、寬0.8米,厚度至少要達到0.3米。冰镩落點必須準,深了帶渣,偏了震裂,特別是四個邊角必須完好。”
雖然油鋸、叉車已大幅提升采冰效率,但在“斷冰”這個環節,依然無法替代老采冰人的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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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鳳龍(右一)和搭檔用冰镩“斷冰”。新華社記者 沈易瑾 攝
從凌晨3點到傍晚時分,一天要奮戰十幾個小時。為了供應正在火熱施工的哈爾濱冰雪大世界,以及為明年的景觀建設儲備“存冰”,這支隊伍要從12月初一直奮戰到明年1月末。
這支采冰隊伍里,有二十出頭的小伙子,也有年過花甲的老面孔。他們大多是松花江兩岸的農民。過去,冬天“貓冬”,隨著冰雪旅游的火爆,更多人走出家門,在農閑時節來江上“淘金”。
“我們從小在江邊長大,熟悉這水的脾氣。”衣鳳龍從20多歲踏上冰面,至今已是第20個年頭。回憶起剛入行時因腳底打滑險些掉進冰窟窿的經歷,他笑著說:“干久了,腳底下就像生了根。”
中午時分,采冰人鉆進停在冰面旁的大車。車窗緊閉,玻璃上蒙著水汽。車里彌漫著飯菜香,大家端著熱乎的盒飯,談論的話題始終離不開這江、這冰、這水。
雖然疲憊在身,但衣鳳龍覺得這日子過得充實:“不僅是掙錢,心里頭還有股熱乎勁兒。”
短暫休息后,轟鳴聲再次響起。
叉車伸出鐵臂,將滴著江水的冰塊托起。迎著冬日的陽光,這些冰塊通體透亮。滿載冰塊的卡車一輛接一輛,穩穩地駛向江岸。
它們的終點,是幾公里外那個即將驚艷亮相的“冰雪王國”。在那里,近千臺機械與萬余名工人接過了接力棒,將剛運來的冰塊砌筑成墻、雕琢成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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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在松花江哈爾濱段采冰(無人機照片)。新華社記者 張濤 攝
每年冰雪大世界開園后,衣鳳龍都會特意買票去逛逛。混在操著天南地北口音的游客中間,看著那些宏偉的冰塔、冰堡,聽著周圍人的驚嘆聲,衣鳳龍心里總是美滋滋的。
“看著那些大冰樓子,有自己出的一份力,”他憨憨地笑了,“挺好。”
夕陽西下,余暉灑在江面上,將采冰人的影子拉得很長。衣鳳龍緊了緊腰帶,再次揮起手中的冰镩。
“一,二!一,二!”
江風如刀,號子聲再次響起,采出又一個晶瑩的冬天。(記者楊思琪、沈易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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