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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爾達》劇照。
用童詩的語言建造一個世界,那里有個小小的地方,可以美妙、寂靜地獨處,傾聽內心的聲音,在明亮中帶著童年的羽翼,穿過一重重迷霧。當我們閱讀一個詩人的作品時,風雨、光線、山河和星辰都會發生微微的變化,雖然我們好像從未離開過……
藏寶地
作者:(加拿大)丹尼斯·李
翻譯:車鄰
我心里有個小小地方,
別人都找不到,
好朋友們也不曉得——
只有我知道。
很難說清那感覺,
也說不出我去了哪里。
它不在時間里,也不在空間里,
可我一到那兒,就明白。
它小小的,亮亮的,看不見,
卻像夜空一樣大……
我試著弄明白,可腦子都轉疼了,
一到那里,一切都剛好。
我心里有個小小地方,
它不大,也不小。
每當我去那里
好像從未離開過。
這種寶藏之地相信每個孩子都擁有過,那是獨屬于自己的神秘的角落,飄浮在誰也不知道的地方。正如詩人所說:“它不在時間里,也不在空間里。”仿佛它并不存在,卻可大可小,可遠可近,那是一種多么美妙、自由的感覺啊!也許你會問,這個“寶藏地”到底是什么?沒錯,是幻想,是一顆無法熄滅的童年的心。試想一下,還有什么比一個孩子的幻想更奇特的呢?比如,當他們腦袋里出現一個妖怪……
我吃孩子
作者:(加拿大)丹尼斯·李
翻譯:任溶溶
一個女孩出去,
碰到妖怪一個。
妖怪張開大口,
唱它的妖怪歌:
“我——我——我吃孩子,
吃進我的肚子。
只剩衣服、牙齒。
(我最愛吃腳趾。)”
女孩聽了這歌,
心中十分惱火,
跳了跳,扭了扭,
唱餓姑娘之歌:
“我——我——我吃妖怪,
一見就流口水。
現在該吃東西,
你說我該吃誰!”
妖怪嚇得飛逃,
連話也不能說。
(女孩跳著回家,
吃掉弟弟的
巧克力糖火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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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經典兒童文學精選:童詩精選》
作者:(英國)米爾恩 等
譯者:任溶溶 等
版本:湖北少年兒童出版社
2012年2月
一個可愛的女孩,邁著可愛的步子,接著她走向了可愛的世界。聽,一個妖怪的歌聲穿過詞語,來到我們耳邊——它想“吃掉”這個女孩,直到“只剩衣服、牙齒/(我最愛吃腳趾。)”。按理說女孩遇見可怕的妖怪會感到害怕,可是她卻沒有。而且,她勇敢地回擊了妖怪的恐嚇:“我——我——我吃妖怪/一見就流口水……”瞬間,妖怪嚇得消失不見了。你們看,兩種場景相互對立,畫面觸手可及。讀了這首詩,似乎我們也來到現場,聽見了他們的對唱。最有趣的是最后兩句:“(女孩跳著回家/吃掉弟弟的/巧克力糖火車。)”這樣的行為將我們從想象拉回了現實,她的天真一下子顯現出來。可見她在玩著一個有趣的游戲,而那個妖怪或許就是她創造出來的另一個孤獨的自己。
這讓我想起丹尼斯·李的一首童詩,在這首詩中,他將扮演哪些角色?
我將做一個什么?
作者:(加拿大)丹尼斯·李
翻譯:任溶溶
“你將做一個什么?”
大人問個沒完。
“做舞蹈家?做醫生?
還是做個潛水員?”
“你將做一個什么?”
大人老是纏著問,
好像要我不做我,
改做一個什么人。
我大起來做噴嚏大王,
把細菌打到敵人身上!
我大起來做只癩蛤蟆,
呱呱呱呱專門問傻話!
我大起來做個小小孩,
整天淘氣,把他們氣壞!
丹尼斯·李的詩中永遠都藏著一個小小的孩子,懷著憐愛之心。他深知孩子的童話世界,當一個孩子用心靈輕輕叩響這個世界,他們的整個宇宙都隨之縮小。“你將做一個什么?”大人總是這么問個沒完,他們因為喪失了童真而變得越來越不理解孩子。于是,孩子的惡作劇產生了:“我”因為不耐煩而走向了大人的對立面,即使做噴嚏大王、癩蛤蟆和淘氣包,也不想從事大人眼中的理想職業。是的,他們更愿意做自己,因為每個孩子都是獨立的個體,我們只有遵循他們的天性,才能走向他們內心深處的國度,這也是童詩帶給我們的與孩子相處的秘密。就像古巴佚名詩人的一首《猴子,你想成為什么》:
猴子,你想不想成為一個
威武的將軍,
讓所有人都怕你?
(猴子不說話。)
猴子,你想不想成為舉重運動員,
鼓起雙臂的肌肉,
力氣賽過海里的鯨魚?
(猴子不說話。)
猴子,你想不想成為西班牙斗牛士,
一舉轟動全世界,
人人向你翹起大拇指?
(猴子不說話。)
猴子,你想不想成為足球場上
一個人人矚目的前鋒,
一腳把球踢進球門?
(太想了,太想了,太想了!)
——翻譯韋葦
和孩子一樣,猴子也喜歡玩耍,這是生命的本能,一切像呼吸一樣自然。而這個無形的驅動力也是詩的力量,一種內在的精神不斷生長,沿著自己的方向前行。這與丹尼斯·李的詩意形成了奇妙的共鳴:
躺在床上想呀想
作者:(加拿大)丹尼斯·李
翻譯:車鄰
我躺在床上想呀想,
因為我還不能起床,
要先想清楚
我到底在想啥。
我在想呀
想做一個人——
跟我一樣的人。
我也許是愛麗絲,
其實又不是。
史努比超級棒,
不過天熱就糊涂。
我也不是小豬佩奇,
也不是小熊維尼,
也不是我爸爸,
也不是你。
早餐在等我,
衣服也準備好啦。
但我剛才在想什么呢?
要是我整天躺著,
肯定也想不明白,
那我就再躺一會吧!
要是我是格林奇,
我大概早就知道。
也許我是蝙蝠俠,
可我覺得不像。
這么多人,
我一個也不是——
那就算啦,
起床,做我自己!
還有什么比做自己更重要的呢?當這個孩子在床上陷入“胡思亂想”的時候,他看過的文學作品和影視作品中的形象開始在他的腦袋里盤旋,比如愛麗絲、史努比、蝙蝠俠等,他渴望成為那些角色,開啟生命的“探險”。后來他發現還是要面對現實:“那就算啦/起床,做我自己!”讓孩子成為孩子,讓語言觸碰語言,童詩的美麗之處在于,它是一艘航行的船而不是一個岸,在不斷流動和變幻中,尋找并發現自我:
大夫,大夫
作者:(加拿大)丹尼斯·李
翻譯:車鄰
大夫,大夫,快給我瞧瞧腦袋:
我覺得我生病要死啦!
小姑娘,小姑娘,喝點果汁:
你想得太多,腦袋都要散架了。
大夫,大夫,給你一角錢:
這是你第四十二次救我。
對于孩子,我們不知道的遠遠比知道的要多得多。很明顯,丹尼斯·李曾經觀察并深入過孩子的生活,他明白沉浸于游戲中的孩子已經打破了虛與實的界限,無數個世界開始混淆在一起。這個“大夫”是不是真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游戲開始的地方生命的樂趣就產生了——“這是你第四十二次救我。”可見,這樣的游戲小女孩玩過很多次,后面也許還有第四十三次、第四十四次……就像小王子在他的星球上看了四十四次日落一樣美好,這個過程看似單調,其實充滿了美麗的誘惑,由此,孩子們可以進入他們希望成為的角色,創造自身的道路。
丹尼斯·李(1939-),加拿大著名兒童文學作家、詩人、教師、編輯和文學評論家。畢業于多倫多大學的英語碩士專業,先后從事英語教學、出版社總編輯,以及兩所大學的駐校作家等工作,在1967年出版了第一本詩集。作品有《快去洗衣店》《鱷魚派》《垃圾的喜悅》《透明的帆》《平凡的浴缸》等兒童詩集、小說。
當我們走進丹尼斯·李的語言時,可以感受到其中包裹著的童年的生活氣息,無數孩子穿梭其中。在他的詩中,吸引我的不是孩子在做什么,而是如何通過語言呈現他們生命的獨特性。一首優秀的童詩是超越語言的,它們像河流超越水、星辰超越光一樣。這時,我們不妨跟隨丹尼斯·李,抬起左腳,放下右腳,一步步走進詩歌的城堡,就像讀他的詩那樣,一行放下,一行開始:“進城怎么走法/左腳提起/右腳放下/右腳提起/左腳放下/進城就是這么走法。”(《進城怎么走法》,任溶溶 譯),有趣的是,這時,忽然有人飛出了洞口,消失不見了:
飛出洞口
作者:(加拿大)丹尼斯·李
翻譯:車鄰
鼴鼠先生,鼴鼠先生!鼴鼠先生!——
快來呀,我被卡在洞里邊!
用你的鼻子挖條地道,
我被卡住,出不去啦!
你推我拉,我會“噗”地——
飛到天上,撲通一聲!
你到底來不來呀?
你這只光挖洞的懶蟲!
算了吧,我正在長翅膀,
要飛出洞口,不再被泥巴纏上。
我現在直直飛上天,
等你來,我就落你頭頂上!
我已經飛出那個洞啦,
再見啦!
再見啦,鼴鼠先生!
一個孩子簡單而天真的思維足以點亮那個黑暗的地洞,因為那里有相互幫助的友誼,還有生命的奇跡。“鼴鼠先生,鼴鼠先生!鼴鼠先生!——”沒有回音,自始至終都像一個神秘的動物在自言自語,而它是誰我們不得而知,只有大地知道它的秘密。但是我們都聽見了它可愛的話語和翅膀振動的聲音:“你推我拉,我會“噗”地——/飛到天上,撲通一聲!”這讓我想起《柳林風聲》開頭的場景:春天的氣息滲入地下,鼴鼠在地洞里拼命地大掃除,忽然地面上有個什么東西在緊急呼喚他。就這樣,它的小爪子忙著又是扒又是挖,直到最后“噗!他的鼻子伸到了太陽里,在一片大草地上,他在熱烘烘的青草中打起滾來了。”(任溶溶 譯)。沒錯,童詩最終是要飛翔的,在這個過程中,發覺并感受到世上的一切事物都是平等的,而詩只是語言的道路,萬物在上面行進,留下它們的腳印或羽翼,命運就此展開,直至一只蝴蝶飛來,在那個小小的地方……
蝴蝶
作者:(加拿大)丹尼斯·李
翻譯:車鄰
蝴蝶呀,
蝴蝶呀,
人生像夢呀;
眼前的一切,
想象的一切,
只閃一閃,
就說再見了——
蝴蝶呀,
蝴蝶呀,
飛呀飛,
飛遠啦。
撰文/閆超華
編輯/王銘博
校對/盧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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