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特朗普在其“真實社交”平臺上對尼日利亞發出軍事威脅,要求該國盡快采取行動制止伊斯蘭極端分子對基督徒的“屠殺”,否則美國將“火力全開地”采取軍事行動。在其指示下,美軍非洲司令部已擬定作戰計劃,做好隨時干預的準備。有分析人士認為,特朗普以“維護宗教自由”之名,公然對非洲國家發出軍事威脅,意圖之一就是要借反恐推動美軍“重返西非”,升級美國在非洲的軍事部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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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5月6日,在蘇丹東部城市蘇丹港,遭襲燃料庫上空升起濃煙
美醞釀軍事“重返西非”
2024年,在地區國家的要求下,美軍先后從乍得、尼日爾撤出約1200名駐軍,導致美在中、西非地區軍事部署出現“真空”。同時,隨著美在薩赫勒地區反恐的盟友法國、歐盟在該地區的軍事力量也幾乎全部撤出,美在西非地區可用的軍事情報、基地網絡近乎“坍塌”。此后,美國開始與地區其他國家接觸,重新部署軍事力量。
美國《華爾街日報》曾披露,早在2024年1月,美國就曾與幾內亞灣沿岸國家磋商,提議在加納的塔瑪利空軍基地、貝寧的科托努和帕拉庫機場以及科特迪瓦國內三個機場部署軍事無人機。但由于當時地區多國政局變動,反西方、驅逐外軍、維護國家主權獨立成為主流政治浪潮,沒有國家愿意承擔主動接受美國駐軍的政治風險。
除了來自非洲國家的壓力,美國在西非地區的戰略利益也受到來自其他方面的擠壓和挑戰,這些因素促使美國重新調整在非洲的軍事部署。
近年來,隨著俄羅斯加速擴張在非洲地區的影響力,美國的危機感倍增。俄羅斯以私營軍事安保集團“打頭陣”,積極拓展與地區國家的政治、防務和經濟合作,逐漸成為對地區安全事務“最有影響力”的域外國家之一。隸屬于俄羅斯國防部的“非洲軍團”在馬里、布基納法索、尼日爾三國至少有千余人,是該地區規模最大的域外武裝力量。俄羅斯也憑借安全伙伴關系拓展與地區國家的經濟合作,如馬里的金礦、尼日爾的鈾礦等都可以看到俄羅斯企業的影子。
此外,西非暴恐勢力坐大,對美地區利益構成威脅。過去幾年,薩赫勒地區已經成為全球恐怖主義的“中心”,恐襲致死人數占全球比重超50%。2025年以來,“基地”組織和“伊斯蘭國”分支組織實力明顯增強,不僅武器裝備大幅升級,而且襲擊策略、戰術都發生顯著變化,組織間協同性上升,對地區國家脆弱的政局構成頭號威脅。自2025年7月以來,“支持伊斯蘭和穆斯林組織”切斷馬里首都巴馬科多條物資運輸通道,試圖以經濟封鎖擊垮馬里政權。美國愈發擔心恐怖主義或將引發地區新一輪動蕩。
美軍非洲司令部研判,活躍在薩赫勒地帶的恐怖主義勢力雖然暫時沒有襲擊美國本土的能力,但其擴張將導致整個西非地區的政治安全局勢惡化,進而對美國在該地區的地緣、經濟和人員安全利益構成威脅。2025年2月,美國防部長赫格塞思在訪問美軍非洲司令部時宣稱,非洲的恐怖主義導致美國的利益“岌岌可危”。美國駐歐洲和非洲空軍司令詹姆斯·赫克表示,非洲司令部已做好隨時打擊的準備。
重構地區安全網
特朗普開啟第二個任期后對西非地區尤為重視,將軍事網絡重建與獲取地區關鍵礦產資源、對沖大國影響力擴張掛鉤,加快推動美國重構地區安全網。目前,美軍已在貝寧的科托努駐扎特種部隊,并斥資400萬美元翻新貝寧中部的帕拉庫機場設施,部署直升機和醫護人員。美貝的情報、偵察和監視等反恐合作顯著升級。在科特迪瓦,美國租用該國首都阿比讓的機場,部署了一小股特種部隊力量,并與科特迪瓦強化軍事培訓與反恐合作。此外,美國國安會、國務院和議員代表團等政府要員紛紛訪問馬里、布基納法索,提出安全合作方案。
為補齊在馬里、尼日爾的安全真空,美軍還強化了與薩赫勒北部的馬格里布地區國家的安全伙伴關系。阿爾及利亞與尼日爾、馬里毗鄰,在薩赫勒安全事務上擁有重要影響力,與美國長期保持安全合作。2025年1月,美國與阿爾及利亞簽署防務合作諒解備忘錄,計劃加強反恐、軍事訓練等合作。美國防部官員稱,這是一份美阿之間的“開創性協議”,為雙方更加緊密的合作鋪平了道路。
摩洛哥是美國在非洲的第一個非北約盟友,是美國在地區安全事務的支點國家。特朗普重返白宮后,重申支持摩洛哥對西撒哈拉的“主權”,斡旋摩洛哥與阿爾及利亞緩和關系,強化與摩洛哥的全方位合作。美國還欲借摩洛哥在西非的經濟影響力,將其打造成美國介入薩赫勒、西非地區事務的重要門戶。2025年5月,美國主導的年度軍演“非洲雄獅”在摩洛哥舉行,并在加納、塞內加爾協同開展。
由此可見,美國已初步重建在西非、北非地區軍事網絡,逐步完成以北部的摩洛哥、阿爾及利亞,幾內亞灣沿岸的貝寧、科特迪瓦為主要支點的軍事部署,對恐怖主義勢力肆虐和俄羅斯武裝力量聚集的薩赫勒地帶形成“包圍之勢”。
尼日利亞成為下一個目標?
特朗普此次以“維護基督徒安全”為由突然對尼日利亞發出軍事威脅,其主要動機是為回應國內宗教保守派勢力的訴求。在外交層面,此舉旨在借反恐加大對尼日利亞安全事務的介入,織密美在地區軍事安全網絡。
美國與尼日利亞曾長期保持密切的合作關系。尼日利亞是美國在非第二大貿易伙伴、第三大援助接收國(2024年)和重要軍事合作伙伴。兩國在軍事培訓、海上安全、反恐和軍售領域都有深入合作。但也有研究指出,美尼雙邊軍事安全合作實際效果有限,特朗普加征關稅、凍結對外援助和終止“非洲增長機遇法案”等措施導致兩國摩擦增多,侵蝕雙邊互信。在美國重建非洲軍事網的布局中,尼日利亞作為西非軍事強國,與中部非洲國家接壤,若能通過反恐在該國建立軍事落腳點,美軍將能完全重建從大西洋東岸至紅海西岸地帶的軍事投射能力。
在特朗普的指示下,美國防部據稱已提供了三種介入方案。“輕度方案”是較為傳統的軍事合作思路,由美軍和國務院為尼日利亞打擊伊斯蘭極端分子提供必要支持;“中度方案”則是對尼北部的恐怖分子實施無人機空襲,甚至可以派兵開展地面行動;“重度方案”最為激進,涉及將美國航母戰斗群部署至幾內亞灣,派遣戰斗機和遠程轟炸機對尼日利亞北部進行打擊。有消息稱,最后一種方案可能性最低,已經被白宮否決。
面臨多重挑戰
事實上,無論是哪種介入方案,美國對尼日利亞的軍事干預都將在道義上和實戰層面面臨多重挑戰。
首先,美國的軍事威脅披著道德外衣,違背非洲國家的意愿,謀取的是自身戰略利益。非洲國家對此類霸權行徑并不陌生,2011年北約不顧非洲國家反對,悍然空襲利比亞,不僅導致利比亞陷入長期分裂,還將薩赫勒國家拖入混亂的深淵。不管其目的如何,域外勢力參與的軍事行動都應征求東道國的同意,并獲得非盟和聯合國安理會的批準和認可。
美國若要在尼日利亞發動反恐戰,恐怕只會遭遇嚴重挫折。尼日利亞東北部地區地形復雜,且此地為多國交界地帶。恐怖分子常年藏匿于跨境森林中,利用熟悉當地的優勢躲過政府軍的多次圍剿,并且有能力主動出擊,對當地民眾和政府機構發動大規模襲擊。此外,美國在該地區缺乏強有力的情報和后勤保障支持,尤其在馬格里布地區和幾內亞灣沿岸的兵力部署極為有限,尚無法有效配合美國在尼日利亞北部潛在的軍事行動。
最后,地區國家間的緊張關系也將影響美國潛在的軍事行動。自尼日爾軍政府上臺后,西非地區陣營化趨勢凸顯:尼日爾、馬里與布基納法索組成“薩赫勒國家聯盟”,退出西非國家經濟共同體。尼日利亞曾積極主張軍事介入尼日爾,導致兩國關系僵化,邊境長期封鎖。乍得湖地區的聯合反恐機制也由于資金設備短缺、成員國協調不暢而名存實亡。如果美國不能發動地區國家配合,其軍事干預行動效果將大打折扣。
特朗普開啟第二任期以來,美重建在該地區軍事網絡的步伐明顯加快。此次美國以宗教問題向尼日利亞發難,目的是要借反恐進一步強化在地區的軍事存在,提升應對大國競爭和打擊恐怖主義的能力,重新掌握地區安全事務主導權。美國似乎已經忘記,2024年3月,正是由于美國官員對尼日爾內政指手畫腳,導致了尼日爾憤而驅逐美國駐軍。美國若真關心非洲民眾的安全,或許應當反思其對非政策,將非洲國家視為平等合作伙伴,為非洲國家的安全治理提供必要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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