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思玉：原計劃一周作戰，一夜殲敵大部

為攻城創造條件

太原前線司令部決定4月24日總攻太原城垣。兵團命令我第六十四軍擔任太原城西水西門至城西南角（含）的助攻任務。登城之后發動進攻不受戰斗分界線的限制，密切協同各兄弟部隊殲敵。晉中軍區部隊負責掃蕩殲滅汾河西區殘敵。

由于太原城西地域狹窄，背靠汾河，不便展開過多的部隊，因此，軍決心組成三個梯隊，在汾河東西兩岸梯次配置，準備連續強攻太原城垣。

第一梯隊第一九〇師，配屬軍炮兵團和各師的炮兵營（兵團配屬的一個炮兵團和四野炮兵師兩個加農炮營，已轉隸汾河以東的兄弟部隊）擔任強攻突破任務。

第二、三梯隊即第一九一師、第一九二師，進入巷戰，協同第一九〇師直向敵綏靖公署、省政府、煤山、省銀行發動進攻。

各部隊必須于4月24日5時前完成總攻城垣的一切準備工作，待命行動。

任務下達后，軍要求各部隊抓緊時間，殲滅汾河以東地區的敵人并掃清各種障礙，創造登城的有利條件，做好強攻登城的一切準備工作。遂命令第一梯隊第一九〇師首先奪占洋灰橋和殲滅汾河以東地區的敵人，使攻城部隊及早迫近城下進入沖鋒出發地。

汾河西區戰斗勝利后，部隊士氣高昂。強攻城垣的任務一下達，廣大指戰員就像期盼過年的那一刻終于到來一樣，情緒高漲，士氣高昂，求戰書、決心書像雪片一樣上交給各級領導，紛紛表示，要為強攻太原城、解放太原立新功。

這時，跟在后邊百米遠的四班六個戰士，也很快沖了上來，連隊其他班也陸續趕了上來。他們用火力壓制和喊話相結合，使橋東頭另外三個碉堡里的敵人繳了械。

第四個碉堡里的敵人仍不投降，在機槍的掩護下，戰士雷得保抱著炸藥連續爆破了三次，將敵連長炸死，其余20多人當了俘虜。五連在幾十分鐘內攻占了橋東頭的橋頭堡，無一傷亡。

傍晚時分，該團第三營，在炮火支援下，先后攻克了洋灰橋東一帶的其余20多個碉堡，殲敵一部。敵人察覺我要對其分割殲滅，迅速龜縮于城內。

這時，我第五七〇團與南面第六十五軍第一九三師的部隊取得了聯系。

21日黃昏后，第五七〇團主力徒涉汾河，立即向汾河東敵陣地發動進攻。戰斗一直進行到22日夜，保障了第一九〇師及所屬炮兵全部進入汾河東。

23日上午，在第一九〇師向水西關、旱西關發起進攻的同時，我和各師師長進至汾河西岸，在地圖上區分了各師任務，又進一步明確了各師攀登城垣突破口的具體位置。

經反復觀察后，用炮火進行了第一次破壞射擊的試射。軍炮兵團團長高維新命令該團二營將山炮、日式九二步兵炮，抵進距敵1200米遠的陣地，又進行了破壞射擊的試射，集中射擊了一點，把城墻打開了一個缺口。

他們很有信心地說：“在總攻的炮火準備下，再打數十發炮彈，支援突擊隊攀登城垣絕對有把握。”

23日18時，第五七〇團攻占了水西關。22時，第五六八團攻占了旱西關，并與北面第二十兵團的部隊取得了聯系。至此，我軍把城西的敵人全部肅清。攻克水西關后，我軍就直逼城下，立即展開了登城的準備工作。

當時，我一線準備登城的部隊兵臨城下，顧不得敵人依托城墻居高臨下的臼炮的轟擊，機動靈活地利用環城鐵路的有利地形和敵人的工事碉堡，一方面與敵人對峙激戰，殲滅城西關地區守敵，掃清前進的障礙；一方面做登城的準備工作。

指戰員們風趣地說：“多虧閻錫山構筑了這么多的工事、碉堡和地堡給我們做掩蔽部。”

部隊進入沖鋒出發地以后，我們的曲射炮打冷炮壓制著敵人。

當水西門城墻上敵人的炮火不斷地向我陣地轟擊時，正在軍炮團第四連陣地上的該團第二營副營長吳淞如，機智地責成炮四連連長，一邊鎮靜地聽敵炮彈的出口聲、爆炸聲，計算著敵炮彈的速度，判斷敵炮的方位，一邊轉動炮鏡和測距機，找到了距我炮陣地800米的水西門城墻右邊的敵炮兵陣地。

接著他們用方向盤平行法賦予該連一炮射向，令其試射，兩發兩中；又用方向盤反觀法賦予各炮射向，即命令該連4門炮齊放3發，摧毀了敵城墻上的炮兵陣地，敵心驚膽戰，再也不敢對我打炮了。

同時，我們發揮迫擊炮的作用，出其不意地抵近延伸壓制射擊，把城墻上和城內敵人的迫擊炮、臼炮制服了，敵人的炮變成了啞巴。

這時戰士們向城墻上的敵人喊話：“你們的臼炮啞巴了呀！吃一吃我們的炮彈吧！”

部隊占領沖鋒出發地后，送晚飯和開水的炊事員同志情緒高漲，在戰場上對參戰的指戰員們說：“攻城前，一定讓同志們吃好、喝好，登城更有勁頭，打到太原城里去，解放華北最后一座大城市，為人民立新功！”

當日22時，第二、三梯隊第一九一師、第一九二師，分別以兩個團分途開至汾河以東強攻城垣的隱蔽位置待機。

幾天來，從汾河兩岸到城西關地區，人山人海，指戰員和支前人員干勁沖天，夜以繼日地進行著登城的準備工作。軍民共同努力，一切為了強攻登城成功創造條件，一切為了解放太原的勝利。

強攻太原城垣

4月24日黎明前，我各師部隊做好了強攻太原城垣的一切準備工作，敵人放棄的環城鐵路、地堡、交通壕成為我們兵臨城下向敵人進攻的陣地，各部隊急切地盼望總攻太原城垣的信號。

天亮后我的手表指針剛指向5時50分，太原前線我各路大軍萬炮齊發，炮彈像冰雹傾瀉在敵陣地上，震得汾河流域盆地的山谷地動山搖。一剎那，煙幕籠罩著太原城上空。這時，敵人的炮火變啞巴了，甚至連槍聲都聽不到了。

在炮火破壞射擊時，我第六十四軍的炮兵，在太原城西水西門北側第三和第四個城墻突出部之間，先以離城120米遠的3門山炮轟擊城墻中部，繼以離城920米遠的5門山炮轟擊城垣女兒墻。

在42分鐘的時間里，射了100多發穿甲彈，彈彈命中，把預定的經過我炮兵試射的突破口打開了近5米寬的大口子。

擔任尖刀排的第五七〇團第九連二排排長彭彥雪，見城墻垮下來的磚土堆成斜坡，爆破組已乘煙霧炸開了鐵絲網，便立即派人向連長報告要炮兵向城墻的兩側和縱深延伸壓制射擊，接著向全排同志高喊：“同志們，沖啊！為人民立功的時候到了！”

尖刀排的勇士們隨即跳出塹壕，猛虎般地緊隨排長從突破口首先登城成功。另一路該團第八連二排也從突破口登上城墻往北發動進攻。

6時14分，占領城墻突破口，紅色信號彈嗖地升上天空。

這時，我60余門各種火炮延伸壓制射擊，支援突擊隊鞏固和擴大突破口。

九連二排的勇士們，在排長彭彥雪的指揮下，沿城墻上突出部的野戰工事向南發動進攻。

由于尖刀排同志們的動作迅速，在我猛烈炮火的壓制射擊下，敵人躲在工事和掩蔽部里還沒清醒過來就被我戰士堵在里面繳了械。二排就這樣相繼攻占了城墻上第一、第二兩個突出部。

當他們在向第三個突出部發動進攻時，遇到敵人的阻擊和反撲，勇士們在手投雷都打完了的情況下，利用敵人的工事掩護自己，用敵人投來尚未爆炸的手榴彈“回敬”敵人，打退了敵人的兩次反撲，堅守著已得陣地。

接著在該連火力的壓制下，又攻占了第三個突出部，守敵大部被擊斃和俘虜，殘敵逃向水西門城樓。

勇士們在火力的掩護下，接著攻占了水西門城樓，這里是敵城樓要塞中環形炮兵陣地之一。

彭彥雪排長和戰士陳昌翰首先沖進城樓，在掩蔽部內把敵山炮營營長活捉了。正當他們利用敵人丟下的一箱手榴彈打擊敵人的反撲時，連長郭劉子帶著二梯隊趕到，一面用強大的火力打擊敵人，一面讓俘虜的敵營長喊話勸降，這樣，敵全營殘兵立即放下武器投降，紅旗插到了水西門城樓上，鞏固和擴大了突破口。

強攻太原城的前夜

在九連占領水西門城樓的有利形勢下，第五七〇團第六連，用炸藥成功地爆破了水西門城門，使第一九〇師主力得以由兩個突破口迅速入城。

這時，軍前進指揮所設在汾河東洋灰橋北側的河堤上。我們一直靜心地關注第一梯隊的突破情況，用大倍望遠鏡觀察。

上午7時左右，第一九〇師在電話中報告：“繼水西門北城墻突破成功后，水西門被炸開，師主力由兩路入城投入巷戰。部分敵人向煤山、偽省政府方向逃竄。”

我們當即判斷，敵人是要收縮靠攏，負隅頑抗。為了實現分割殲敵的目的，立即使用了軍第二、三梯隊，命令第一九一師、第一九二師迅速從第一九〇師南、北分別沖開的突破口入城投入巷戰，穿插分割殲敵，猛打、猛沖、猛追，不給敵人喘息的機會。

7時30分，第五七六團在旱西關利用我炮火炸出來的彈坑，裝填了黃色炸藥210公斤，一聲巨響，把城墻炸開了一個可通過多路縱隊的大缺口，保證了一九二師主力順利入城。

8時45分，第一九一師從第一九〇師的突破口和水西門入城，至此，我軍3個師并肩全部進入太原城內打巷戰。

我軍各師突入城內后，分別向煤山、偽省政府、太原綏靖公署、山西銀行等敵核心工事發動進攻。

上午10時許，第一九〇師、第一九一師逼近偽省政府、太原綏署、山西銀行等地，對守敵發起攻擊。第五六八團二連一排插到敵人的炮兵陣地，打退了敵人的反撲，繳獲4門野炮。

11時許，第一九二師進至煤山附近。第五七四團由煤山西北、第五七六團由煤山西分別向煤山發起攻擊。

第五七四團第四連進展神速，進到距煤山200多米的西北角時，被敵火力封鎖。

連長王相印命令七班班長謝守庭炸開正前方通往煤山的一堵高墻，謝守庭抱起15公斤重的炸藥包，趁敵火力封鎖的間隙，飛箭似的穿過大街，把炸藥包放到那堵高墻腳下，在大風中三次才點燃了導火索，然后沿墻向南跑出20米臥倒。接著“轟隆”一聲巨響，把高墻炸開了約3米寬的口子。

王連長帶領先上來的7個戰士趁爆破的煙幕從爆破口沖入煤山院內，使用手投雷、手榴彈一陣猛打，當場俘敵13人。這時該連四班班長王新衛和機槍班的兩個戰士也沖了進來。連長讓他們看守俘虜和接應后續部隊，自己帶著部隊向前沖去。

在后續部隊沒有上來時，他鼓勵大家爭做孤膽英雄。七班班長謝守庭一直沖在最前頭，當他逼近一間大房子時，發現房內有敵人，他厲聲喊道：“繳槍不殺！”敵人當即亂作一團，100多個敵人從窗戶里把槍扔了出來。

正當敵人繳槍時，連長帶著戰士趕了上來，他在清查俘虜時，查出俘虜里有敵人一個營長。從口供中得知，這里是敵警衛隊的一個營，除煤山上還有一個排外，其余已全部被殲滅。

他們就組織俘虜向煤山上的敵人喊話，同時讓被俘的營長勸降，煤山上那個排很快就投了降，紅旗插在了煤山上。

第五七六團一連在煤山西向敵發動攻擊時，由于戰術靈活，俘敵500余人。

11時50分，隨著煤山最后守敵的投降，我各路兄弟部隊在煤山勝利會師，太原這座古城獲得新生。

太原要塞攻堅戰役，僅我第六十四軍在外圍西區和攻城戰斗中，擊斃敵第六十一軍軍長趙恭，俘敵師長郭熙春、師參謀長以下10763人。繳獲各種火炮、擲彈筒、輕重機槍、長短槍共計6000余支（門、挺），各種戰利品甚多。

我第六十四軍傷亡1723人。

太原城的解放，端掉了閻錫山的巢穴，結束了他前后38年的封建軍閥統治，在當時可謂大快人心的大好事。

事實表明：敵人是不堪一擊的。閻錫山迷信軍事要塞，經過他苦心設防，吹噓為“反共模范堡壘”，實際上，是消極防御，分兵把守，等著挨打；設防是前實后虛。

長期被圍，內無糧草，外無救兵，孤軍作戰，士氣極為低落，處于搖搖欲墜之勢。而最重要的是，他與人民為敵，得不到人民的支持，就連自己的軍官和士兵都不愿意為其賣命，這就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最好詮釋。

在中央軍委和上級的正確領導和指揮下，在兄弟部隊的配合下，在軍民共同努力下，只用了四天半的時間，太原就被我軍攻占。閻錫山雖逃，但孫楚、王靖國、戴炳南等戰犯放下武器投降。戰斗結束后，我在煤山地下室，看到特務頭子梁化之和閻錫山的五妹閻惠卿被燒焦的尸體。據俘虜講，是用汽油自焚的。

歷史的結論是：我軍的英雄事跡將永載史冊，而梁化之之流的可恥行徑卻遺臭萬年。

戰后，我第六十四軍受到彭德懷司令員的贊揚。他對我說：“你們擔任汾河以西外圍作戰時，我問你一個星期怎么樣，結果你們一天一夜就殲敵大部，擊斃太原要塞西區司令趙恭，為強攻太原城垣占領了有利地形。在攻太原城垣時，你軍在城西強攻打得很猛，完成任務很好。”

1949年5月1日，中國人民解放軍太原前線總前委擴大會議留念。

前排左三羅瑞卿、羅瑞卿身后彭德懷；

二排左一楊成武、左二楊得志；

后排左二曾維山、后排箭頭所指的是曾思玉

從抗日戰爭到解放戰爭，十多年來，我軍從小到大，從弱到強，一直戰斗在華北這片土地上，轉戰燕趙，屢立戰功，被華北人民親切地稱為“華北雄師”。我們永遠不會忘記華北人民對我軍的關愛和支援。

太原戰役后，我第六十四軍于5月初到山西省平遙地區休整。在此期間，進行了太原要塞攻堅戰的作戰經驗總結，以利再戰。

根據毛主席“軍隊向前進，生產長一寸，加強紀律性，革命無不勝”的指示，對部隊進行向西北進軍的政治思想教育，整頓組織，補充兵員，消除了少數干部戰士眷戀故土，思念家鄉，怕西北環境艱苦等不良思想，從物質上也進行了充分的準備，從而提高了部隊廣大指戰員的戰斗士氣和敢于斗爭、敢于勝利的信心。

1949年6月12日，我軍奉命由山西平遙出發，從禹門口渡過黃河，進入陜西。過黃河后，我軍沿途受到當地人民的熱烈歡送。經過20多天的艱苦行軍，7月初在西安以北三原地區與西北人民解放軍會師。

7月8日，我第六十四軍在乾縣、醴泉（今禮泉）向渭河下游構筑防御陣地，配合西北部隊作戰，殲敵4個師，為我人民解放軍集中優勢兵力殲滅胡、馬主力創造了有利條件。

1949年，在西安與十九兵團領導合影。

后排左起：王昭、龍道權、陳先瑞、傅崇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