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開到朱河的時候,天剛蒙蒙亮。
守車的日軍從車廂里押下一個女子,瘦、沉默,腿一瘸一拐,腳上還裹著血跡斑斑的繃帶。
她就是趙一曼。
沒人知道,她在來這里的路上,剛剛寫完一封信,一封她一輩子最難寫的信——寫給兒子的遺書。
她知道自己這趟是回不去了。
可她沒有哭,也沒有求饒,只是咬著牙,把那張已經被血浸濕半邊的紙,交給了旁邊一個年輕的押送兵。
那年她31歲,東北淪陷已經第五個年頭。
說起來,趙一曼這個名字,其實是她后來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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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名李坤泰,四川人,1905年出生在宜賓一個名叫白楊嘴的小村子。
家境普通,但家教很嚴。
她小時候讀私塾,后來上女子中學,再后來還加入了學生運動。
1927年,黨組織派她去蘇聯留學,那時候她才22歲。
她登上去莫斯科的船,是半夜三點在上海碼頭上的。
同行的有四十來個年輕人,都是理想主義者,準備去中山大學學習革命理論。
船上她暈船得厲害,一個叫陳達邦的湖南人照顧她,端茶送飯。
兩人日久生情,后來在莫斯科結了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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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一曼懷了孕,但因為身體不好,肺病復發,黨組織決定讓她先回國。
那時候誰都沒想到,這一分別就是永別。
1929年,她在湖北生下一個男孩,取名“寧兒”。
可孩子剛滿月,她就又被派往東北。
那個年代,像她這樣的人,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革命要緊,敵人太多,時間太少。
1935年秋天,她已經是東北抗日聯軍第三軍第一師第二團的政委了。
那一帶是珠河縣,山多林密,氣候惡劣,敵人則是裝備精良的日軍和偽軍。
有一次,部隊被圍困在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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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長王惠同說:“你先走,我掩護。”趙一曼卻堅持:“你有指揮任務,我來斷后。”
最后她帶著不到十個人留下來,掩護主力突圍。
戰斗中她左臂中彈,腿也受了傷。
更糟的是,后來養傷時被人出賣,落入敵手。
她被押回哈爾濱,關進偽濱江省警務廳的拘留所。
每天都被審訊,刑具換了一輪又一輪。
鋼針、烙鐵、皮鞭、冷水...她咬死不說一個字。
有次審訊完,她被拖回牢房,幾個憲兵說:“她的慘叫像從地獄里傳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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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活下來了。
敵人以為她快死了,干脆把她送進了市立醫院,說是“治療”,其實就是為了讓她續口氣,好繼續審訊。
主治醫生叫張柏巖,是個本地人。
他檢查發現,趙一曼左腿骨頭碎成二十多塊,槍傷已經化膿,整條腿隨時可能壞死。
醫院建議截肢,她拒絕:“腿是國家的,還沒用完,不能動。”
張柏巖沒見過這樣的病人。
他說:“她每天痛得滿頭大汗,但眼神一點都不亂。”
那會兒醫院里戒備森嚴,趙一曼住在6號樓2號室,門口三個偽警察輪流看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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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漸漸注意到一個小警察,姓董,二十出頭,湖南口音,不太像其他人那么麻木。
一次吃飯,她問:“你家里人還在湖南嗎?”對方愣了一下,點頭。
后來兩人有了幾次簡短的對話。
趙一曼沒勸他投降,也沒談革命,只是說了些家常話。
但她說話的方式讓人信她。
大概是因為,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拿命換來的。
1936年6月28號晚上,董憲勛趁換班,把趙一曼帶出了醫院。
一路上她忍著劇痛,穿過小巷,躲在一戶熟人的地下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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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三天后就被發現,重新被捕。
這次敵人更狠了。
上刑時,有人說她已經神志不清。
可沒幾天,她卻清楚地留下了那封信,交代遺愿。
1936年8月2日清晨,她被押上火車。
車廂里沒有哭聲,也沒人說話。
押送的憲兵都知道,這趟是去朱河,不是轉移,是行刑。
抵達時,趙一曼讓士兵給她找了紙和筆,寫下最后一段話。
那封信后來被保存下來,開頭是:“寧兒,母親對于你沒有能盡到教育的責任,實在是遺憾的事情。”
槍響那一刻,她沒閉眼。
她還喊了幾句口號,聲音不大,但周圍人都聽見了。
后來她的兒子長大了,改名陳掖賢。
政府通知他可以領取撫恤金,他拒絕了:“我母親是為國家死的,不該用錢來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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