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6月22日,臺北一家醫(yī)院的高干病房里,空氣安靜得讓人窒息。
曾經(jīng)叱咤風云、被蔣介石視為“救火隊員”的一級上將胡璉,此刻正躺在病床上,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像風中的殘燭。
他費力地抬起手,示意兒子胡之光拿紙筆來,所有人都以為他要交代什么驚天的秘密,或者對反攻大陸的最后囑托。
結(jié)果,他只是顫顫巍巍地畫了一張圖,一張看起來歪歪扭扭、卻標注得極為詳細的地圖,畫完最后一筆,這位“金門王”的手垂了下去,眼角滑過一滴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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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場的兒孫們,看著這張圖,瞬間淚如雨下,因為他們讀懂了父親臨終前那無法言說的痛,也終于明白,為什么這二十多年來,家里有一個名字,始終是絕對的禁忌。
01
提起國民黨軍隊里的能打之人,大家伙腦子里第一個蹦出來的可能是狂得沒邊的張靈甫,或者是“天子門生”杜聿明。
但要說誰最讓解放軍頭疼,誰在戰(zhàn)場上像泥鰍一樣滑不留手,那還得是胡璉。
毛主席當年給前線部隊發(fā)電報,專門提過這么一句話:“十八軍胡璉,狡如狐,猛如虎。”
能讓主席給出這種評價,胡璉這人確實有點東西。
這人打仗有個特點,就是從來不跟人硬碰硬,他像個精明的商人,永遠在算計投入產(chǎn)出比,一旦發(fā)現(xiàn)苗頭不對,立刻止損,跑得比兔子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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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國民黨那個派系林立的大染缸里,胡璉屬于陳誠的“土木系”,那是嫡系中的嫡系,手里的整編第11師(也就是后來的18軍),裝備精良,全美械配置,號稱蔣介石的“金剛鉆”。
許世友將軍那是出了名的暴脾氣,打仗講究一個猛字,可碰上胡璉,連許大將軍都忍不住罵娘。
1947年,在山東戰(zhàn)場上,許世友想在白馬關(guān)堵住胡璉,結(jié)果胡璉這只老狐貍,聞著味兒不對,根本不往套子里鉆。
他先是用猛烈的炮火把陣地犁了一遍,發(fā)現(xiàn)解放軍撤了,他反而不進了,原地宿營,搞得許世友準備好的夜襲計劃全泡了湯。
這一周的時間里,胡璉就跟你玩推磨,你進我退,你退我擾,把“蘑菇戰(zhàn)術(shù)”玩得爐火純青,最后一看占不到便宜,帶著部隊大搖大擺地撤了。
你看,這就是胡璉,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保住實力才是硬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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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性格,讓他在國民黨那種“死道友不死貧道”的環(huán)境里混得風生水起,但也正是這種性格,注定了他后來的一場大劫。
02
說到胡璉的“滑”,就不能不提孟良崮戰(zhàn)役。
當時張靈甫的整編74師被華東野戰(zhàn)軍圍在了孟良崮,那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蔣介石急得在南京直拍桌子,嚴令周邊的國民黨部隊不惜一切代價救援,胡璉的整編第11師離張靈甫最近,只有十幾公里。
按理說,拉兄弟一把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更何況還是為了“黨國”。
但胡璉是怎么做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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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著望遠鏡,看著孟良崮方向火光沖天,聽著密集的槍炮聲,心里的小算盤打得噼里啪啦響。
他太清楚對面的解放軍是誰了,那是陳毅和粟裕,這兩人擺出的陣勢,那就是圍點打援,誰先上去誰就是肉包子打狗。
于是,胡璉這就開始演戲了。
他一邊給蔣介石發(fā)電報,表決心說“正在猛攻,進展順利”,一邊命令部隊“穩(wěn)扎穩(wěn)打”,每天往前挪個幾百米,稍微遇到點阻擊就立刻停下來構(gòu)筑工事。
張靈甫在山上喊破了喉嚨:“拉兄弟一把!”
胡璉在山下心里默念:“兄弟你先頂著,我這也是為了保存革命火種。”
結(jié)果大家都知道了,張靈甫全軍覆沒,成了孟良崮上的孤魂野鬼,而胡璉的部隊毫發(fā)無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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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蔣介石氣得要槍斃人,可一看胡璉這部隊還在,實力還在,為了接下來的仗,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甚至還得夸他一句“持重”。
這就叫會做官,會做人,把戰(zhàn)友賣了還能數(shù)錢,胡璉這只狐貍,確實修煉成精了。
03
但是,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狐貍再狡猾,也怕好獵手。
胡璉這輩子最大的克星,就是粟裕。
如果說許世友是猛張飛,那粟裕就是諸葛亮加趙子龍的合體,專門治各種不服。
南麻戰(zhàn)役,是胡璉離鬼門關(guān)最近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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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粟裕集中了四個縱隊的兵力,把胡璉死死圍在了南麻,鐵桶一般的包圍圈,插翅難飛。
解放軍的攻勢如同排山倒海,胡璉引以為傲的工事一層層被突破,眼看著就要步張靈甫的后塵。
那幾天,胡璉是真慌了,他在指揮部里急得團團轉(zhuǎn),甚至還要帶頭燒香拜佛,祈求老天爺保佑。
你別說,這老狐貍命是真的硬。
就在解放軍準備發(fā)動總攻的關(guān)鍵時刻,天降暴雨,那雨下得跟潑水一樣,連續(xù)下了七天七夜。
大雨導致彈藥受潮,道路泥濘,解放軍的攻勢被迫減弱,國民黨的援軍趁機圍了上來。
粟裕為了避免更大的傷亡,不得不下令撤退,胡璉這才撿回了一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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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逃過一劫,但這一仗把胡璉的膽子徹底嚇破了。
他親眼見識了粟裕的指揮藝術(shù),那種水銀瀉地般的穿插分割,那種不要命的攻擊氣勢,成了他揮之不去的噩夢。
從那以后,只要一聽對手是粟裕,胡璉的第一反應不是怎么打,而是怎么跑。
在國民黨軍界流傳著一句話:“土木不如一粟。”
意思是說,陳誠的土木系王牌,在粟裕面前,根本不夠看。
這對驕傲的胡璉來說,簡直是把臉按在地上摩擦,但他心里清楚,這話雖難聽,卻是大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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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真正讓胡璉把“逃跑學”發(fā)揮到極致的,是淮海戰(zhàn)役的雙堆集之戰(zhàn)。
這一次,國民黨的第12兵團被中原野戰(zhàn)軍和華東野戰(zhàn)軍圍了個水泄不通,司令官是黃維,副司令是胡璉。
黃維是個書呆子,打仗死板得很,被圍之后還想著固守待援。
胡璉一看這架勢,心說:“完了,這又是要被包餃子。”
但他沒有像黃維那樣死扛,而是早就準備好了退路。
到了最后突圍的時刻,戰(zhàn)場上一片混亂,到處都是喊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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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維坐著坦克跑,結(jié)果坦克壞在半路上了,這位司令官最后只能灰溜溜地當了俘虜。
再看胡璉,這人簡直是有如神助。
他坐著一輛最新的美式坦克,開足馬力往外沖,一路上槍林彈雨,坦克被打得叮當亂響。
據(jù)后來的資料記載,胡璉當時背部中了彈片,血流不止,但他硬是咬著牙,讓駕駛員別停,一直沖出了包圍圈。
更神的是,他在逃跑途中還遇到了一隊解放軍,因為坦克是美制的,解放軍戰(zhàn)士以為是繳獲的戰(zhàn)利品在轉(zhuǎn)移,竟然沒攔他,還給他讓路。
就這樣,胡璉帶著一身傷,奇跡般地逃回了南京。
撿回一條命的胡璉,在手術(shù)臺上取出了三十多塊彈片,每一塊都在提醒他:粟裕和解放軍,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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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仗,徹底打掉了胡璉所有的心氣。
后來到了臺灣,雖然他嘴上還硬,動不動就說什么“反攻”,但只要一提到粟裕,他的眼神里就會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
05
敗退臺灣后,胡璉的日子過得看似風光,實則煎熬。
他先是被派去金門當司令,也就是后來著名的“金門炮戰(zhàn)”,雖然在那兒守住了,但他心里明白,那是大陸方面不想打過來,真要打,十個金門也守不住。
后來,他又被蔣介石派去越南當“大使”,那可是個苦差事,當時越南正在打仗,亂得一鍋粥。
在越南,胡璉又經(jīng)歷了一次生死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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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兩名游擊隊員混進了大使館,在他的辦公室下面安放了炸彈。
“轟”的一聲巨響,大使館被炸塌了一半,胡璉因為正好走開去上廁所,又一次奇跡般地躲過了死神。
這運氣,不去買彩票真是可惜了。
晚年的胡璉,徹底退出了軍界,也許是為了尋找內(nèi)心的一絲安寧,他跑去臺灣大學歷史研究所旁聽。
他選修的是宋史,整天鉆在故紙堆里,研究那些改朝換代的興亡舊事。
也許他在想,為什么擁有800萬軍隊的國民黨,短短三年就輸了個精光?為什么自己在這個巨大的歷史漩渦中,只能像一片樹葉一樣隨波逐流?
但他從來不提當年的戰(zhàn)爭,尤其是不提那個名字——粟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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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jù)他的兒子胡之光回憶,父親晚年在書房里寫了很多東西,但凡是涉及到粟裕的部分,他要么略過,要么含糊其辭。
那種恐懼,已經(jīng)滲進了骨髓里。
除了恐懼,折磨他最深的,是鄉(xiāng)愁。
胡璉是陜西華縣人,那是個黃土高原上的小地方,有著最純樸的民風和最地道的秦腔。
在臺灣的家里,客廳正中央掛著一幅巨大的油畫,畫的不是別的,正是家鄉(xiāng)的華山。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這位曾經(jīng)殺人不眨眼的將軍,就會獨自坐在畫前,盯著那巍峨的山峰發(fā)呆,一坐就是大半夜。
他知道,自己這輩子,是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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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時間回到了1977年的那個夏天。
躺在病床上的胡璉,已經(jīng)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那些金戈鐵馬的歲月,那些爾虞我詐的官場,此刻都成了過眼云煙。
他用盡最后一點力氣,畫下了那張地圖。
那是陜西省華縣赤水鎮(zhèn)匯頭房村的地圖,精確到了村口的每一棵樹,每一條小路,甚至是自家老宅的水井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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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地圖顫抖著交到兒子手里,嘴唇哆嗦著,好半天才擠出一句話:“我回不去了,將來……將來你們一定要回去,按著這圖,找到老家……”
說完這句話,他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閉上了眼睛。
那一刻,他不再是那個狡猾的狐貍,也不再是那個威風凜凜的一級上將,他只是一個離家三十年、至死都想回家的游子。
在場的家人哭成了一片。
他們終于明白,父親這輩子贏了很多次,從死人堆里爬出來很多次,但他最后還是輸了。
輸給了時間,輸給了歷史,輸給了那灣淺淺的海峽。
結(jié)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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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璉這一生,可以說是把“生存哲學”玩到了極致。
從孟良崮的冷眼旁觀,到雙堆集的死里逃生,再到越南的驚天一炸,他總能在絕境中找到那條活路。
可到了最后,他才發(fā)現(xiàn),有些路,一旦走錯了,就真的沒有回頭路了。
那個曾經(jīng)讓他聞風喪膽的粟裕大將,早在1958年就淡出了軍界,但在胡璉的心里,這座大山壓了他一輩子。
而那張手繪的地圖,成了他留給后人最后的念想。
歷史有時候就是這么愛開玩笑,你拼命想逃離的地方,最后成了你回不去的故鄉(xiāng);你拼命想打敗的對手,最后成了你一生最深的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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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7年的那個夏天,臺北的雨水特別多,像極了當年南麻的那場大雨,只是這一次,再也沒有什么能救得了胡璉那顆破碎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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