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議“小電驢”國標：我們是否準備好慢下來

宋馥李/文

圍繞電動自行車“新國標”的爭議，會對社會福祉帶來什么樣的增益？

12月1日，新版強制性國家標準《電動自行車安全技術規范》（下稱“新國標”）正式實施，所有在售電動自行車必須符合“新國標”。這意味著舊國標車型徹底退出銷售舞臺，新標準對車速、重量、塑料占比、電池安全等提出了更嚴的要求。

其中最受關注的是對速度的限制?！靶聡鴺恕泵鞔_規定電動自行車最高設計時速不得超過25公里，在非機動車道行駛時不得超過15公里。限速新規引發了消費者強烈的吐槽。

中國已經是電動自行車生產銷售大國。據中國自行車協會統計：2024年，中國自行車全行業總產量為9953.7萬輛，接近1億輛。截至今年9月，中國電動自行車社會保有量約3.8億輛，平均每4個人就擁有一輛電動自行車。龐大的保有量，讓我們隨處可見電動自行車的身影。

與其保有量同步呈現的另一個情況是：因電動自行車肇事導致的交通事故占比持續攀升，這已經成為城市交通安全的一個不容忽視的隱患。公安部道路交通安全研究中心的數據顯示，在2024年，電動自行車肇事導致的交通事故約占城市道路交通事故總量的10%。換言之，平均每10起事故中就有1起涉及電動自行車。

電動自行車“新國標”的指向，是通過技術約束，解決電動自行車長期存在的超速、非法改裝、充電易引發火災等安全隱患，同時明確其“非機動車”屬性，通過車速、重量、功率等技術約束，將其牢牢規范在非機動車道上行駛。

但是，電動自行車帶來的交通事故隱患，責任并不只是在生產企業身上。電動自行車改裝泛濫，騎車人違法行為普遍——闖紅燈、占用機動車道、逆行、搶行……這些是引發涉電動自行車交通事故的主要原因。而這背后，則是因為在交通執法領域存在一個廣泛的灰色地帶。某種程度上，這一灰色地帶，給一些業態中不合規的出行行為提供了溫床。最典型的就是快遞、外賣等行業，你收到的包裹，可能經由改裝車輛送達；你的午餐外賣，可能是騎手逆行、搶道送來的。

在這個灰色地帶，中國各地各城市的執法標準不一，其通行的路權定位模糊，甚至一度是放任和無序的。于是，電動自行車雖然帶著爭議出身和發展，卻一直在高速增長。而“新國標”的出臺，也自然引發了上述兩個行業的集體焦慮。

對此，我們無需過于苛責。諸多新產品和新技術，就是在無序中完成逆襲，成為生活場景的主角。時至今日，我們無法忽視其作為大眾代步的主流交通工具，對其規范和引導也應該是一個綜合施策、全面著力的過程。

顯然，從車輛的出廠進行規范，是第一步。但廣泛存在的改裝與交通違法行為，并不會因“新國標”而自然消失，甚至可能因新規的約束，刺激部分群體產生更強的突破沖動，從而擴大違法的灰色空間。

我們可以強制讓電動自行車“慢下來”，卻并不能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因為更為本質的問題，是讓我們的城市運轉“慢下來”，讓算法支配的商業模式“慢下來”，讓我們的消費習慣“慢下來”——我們做好準備了嗎？

因此，“新國標”以“安全第一”為原則作出的技術規范，僅僅是一個開始。這不應當只是一次產品升級，而應成為一次貫穿行為規范、責任體系與城市管理的系統性調整的開端。

明確電動自行車安全、有序的路權，使其與行人、機動車和諧共處于城市道路，是管理者必須承擔的責任。而要實現這一目標，不能只約束生產企業，更需要市場監管、交通執法等多部門協同共治，逐步壓縮直至消除其灰色地帶，最終塑造一種安全、文明的電動自行車騎行文化。

我們樂見這樣的進程展開——在獲得更有序、更規范的出行環境的同時，我們或許也要接受快遞慢一些、外賣遲一點。而“慢下來”，未必是壞事。

（作者 宋馥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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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馥李

城市版主編 城市與政府事務研究院院長 專注地方時政和區域經濟，以中觀視角觀察中國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