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北京來了一位稀客,并沒有掀起多大波瀾。這位稀客就是美國科恩集團高層艾倫,他的訪華之旅,是一次被嚴重低估但極具指標意義的外交互動。科恩集團并非普通商業機構,其創始人威廉·科恩曾任美國國防部長,該集團深度嵌入華盛頓的政商網絡,長期扮演戰略溝通“二軌”的關鍵角色。選擇此渠道進行接觸,本身就表明雙方希望進行超越日常外交辭令、更具實質性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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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談釋放的核心信息清晰而有力。中方提出的“方向”與“行動”框架,直指當前中美關系的癥結:
定方向:強調必須在“正確的軌道”上相處,實質是對美方近年“戰略競爭”主導思維的間接修正。它傳遞的信息是,中國不接受零和博弈作為雙邊關系的唯一定義,共贏是唯一可行出路。
促行動:提出“拉長合作清單”,尤其是點明“十五五”時期“門只會越開越大”,這是極具分量的經濟與戰略“再保證”。它不僅安撫在華美企,更是在向美國商界乃至全球資本喊話:中國的高水平開放是確定的,中國市場機遇是持續的,任何試圖推動“脫鉤斷鏈”的政治力量,都將與企業界的根本利益相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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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會談的重要性在于,它試圖在安全與地緣政治議題高度緊張的背景下,重新錨定中美關系中的“壓艙石”——經貿合作。它表明,盡管存在顯著分歧,中國仍致力于從最務實、最具共同利益的領域著手,為兩國關系安裝“減震器”,防止其滑向全面對抗的深淵。這是一種成熟的、負責任的危機管控思路。
幾乎與北京會談的理性氛圍形成鮮明反差,特朗普總統高調宣布與中國達成“萬億大單”、采購8750萬噸大豆的消息,如同一場精心策劃的“政治煙花秀”。理解這一幕,不能僅從國際關系或貿易實務角度出發,而必須深入美國國內的選舉政治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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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此舉的核心動機有三:
鞏固基本盤的“即時滿足”:農業州是特朗普的核心票倉。在中美貿易戰期間,美國農民承受了巨大損失。高調宣布“中國大規模采購大豆”,是對這部分選民最直接、最有效的“政治補償”和“承諾兌現”,能夠瞬間提振其關鍵支持群體的士氣,為選情服務。
塑造“強人取勝”的個人敘事:無論實際談判細節如何,特朗普都需要將任何進展包裝成在其“強勢”風格下,中國“被迫”做出讓步的結果。“北京向華盛頓采購數萬億美元”的單向表述,完美契合其“美國優先”和“交易藝術”的人設,用以反駁國內對手對其“對華軟弱”的批評。
對沖北京會談的“平等共贏”敘事:北京傳遞的“合作”、“開放”、“共贏”信號,在美國國內某些政治光譜中被視為“中國的宣傳”。特朗普用一份看似美國單方面獲利的“天價訂單”來搶占地盤,意在用自己簡單粗暴的“贏-輸”敘事,覆蓋掉北京所倡導的復雜微妙的“雙贏”敘事,掌握國內輿論的解釋權。
因此,這份“萬億訂單”的真實性、具體規模和時間表,在政治宣傳的迫切需求面前,都退居次席。它的首要屬性是“政治象征”,而非“貿易合同”。其目的在于制造轟動效應,服務國內選戰,而非精準反映兩國經貿關系的復雜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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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與華盛頓發出的兩種不同聲音,揭示了中美互動中日益明顯的“分層”現象:
務實層:雙方的外交官、經貿官員及企業界,在艱難地探索共處之道,試圖在競爭之外管理風險、保留合作空間。北京的會談正是這一層的體現。
政治表演層:出于國內政治需要,尤其是選舉政治的需要,美國領導人往往需要將復雜的中美關系簡化為易于傳播、能激發特定情緒的符號化事件(如“天價訂單”)。特朗普的宣告是這一層的典型產物。
這種分層給中美關系帶來了新的復雜性。一方面,務實層的溝通為關系提供了必要的穩定性和可預測性,防止了誤判的徹底失控。另一方面,政治表演層的夸張敘事又會不斷毒化兩國間的輿論氛圍,增加互信赤字,并可能反過來制約務實層的工作空間。
未來的中美關系,很可能將長期在這種“務實管控”與“政治表演”的雙軌上搖擺前行。真正的考驗在于,雙方能否在政治表演的喧囂之下,保護好那些務實溝通的渠道與成果,防止美國國內政治的邏輯徹底綁架國家間的戰略理性。大國博弈,既比拼實力,也較量智慧,更考驗在噪音中保持定力的能力。北京的開門聲與華盛頓的歡呼聲,哪一個更能代表未來的主旋律,最終取決于哪一套敘事更能契合歷史的潮流與兩國人民的長遠福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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