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九年一月十日那個晚上,沈陽的大帥府里安靜得嚇人,只有“叮——”的一聲脆響,那是銀元砸在紅木桌子上的動靜。
這已經是第六次了。
坐在桌邊的張學良滿頭虛汗,死死盯著那枚還在打轉的袁大頭。
他這一晚是在賭命,賭的不是錢,是奉系軍閥二號人物楊宇霆的腦袋。
前五次,次次都是“殺”,這第六次落下,袁世凱的大光頭依然朝上。
天意難違,那個曾經權傾東北、連老帥張作霖都要讓三分的“楊鄰葛”,生命只剩下最后幾個小時了。
這事兒在教科書里也就是幾行字,說這是“清除阻礙國家統一的障礙”,話是沒錯,但咱們關起門來細琢磨,這背后的水深著呢。
這根本不是簡單的鋤奸,這就是一場慘烈的家族企業奪權大戲。
新上任的年輕董事長,為了擺脫那種窒息的“太上皇”陰影,硬是把自家公司那個最能干、也最跋扈的總經理給做了。
只可惜,這一槍下去,雖然打出了年輕人的威風,卻也打斷了東北軍的脊梁骨。
很多人覺得這事兒是因為私仇,是因為楊宇霆這人太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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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這老頭是真狂,但他有狂的資本。
大家得知道當年的東北軍有多豪橫,那可是當時中國唯一海陸空俱全的武裝集團。
沈陽兵工廠那是亞洲第一,光是機器設備就值好幾個億,幾百架飛機、上千門大炮,甚至能獨立生產重機槍和迫擊炮。
這龐大的家業,老帥張作霖是面子,楊宇霆就是里子。
這人腦子極好使,日本人管他叫“東北的諸葛亮”,可見對他有多忌憚。
但是在皇姑屯那聲巨響之后,老董事長張作霖沒了。
二十八歲的張學良接手了這個爛攤子。
這就像現在的富二代接班,想搞改革,想易幟歸順南京,把家族企業變成國企。
可楊宇霆這種創業元老不樂意了。
在楊宇霆眼里,這“小六子”就是個吃喝玩樂的闊少爺,懂個屁的政治。
這種輕視根本不藏著掖著,開會的時候,張學良剛想發表點意見,楊宇霆眼皮都不抬,直接就頂回去,讓他別瞎操心,簽字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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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很尷尬了。
對于一個手握幾十萬大軍的少帥來說,這種羞辱比打臉還疼。
更要命的是,楊宇霆的手伸得太長了。
那時候為了慶祝張學良服從南京政府,南京那邊派了代表來,結果楊宇霆居然敢在私底下搞小動作,甚至有傳言說,他在家里設私宴招待由于易幟而下野的舊軍閥,擺明了是想另立山頭。
這就不僅僅是態度問題了,這是要把“少東家”架空成“漢獻帝”的節奏。
真正讓張學良動殺心的,是那種深入骨髓的恐懼感。
就在動手前幾天,張學良特意備了重禮去給楊宇霆的父親祝壽。
按理說,少帥親自登門,這面子給得夠大了吧?
結果楊宇霆全程板著個臉,連正眼都沒瞧他一下,甚至送客的時候屁股都沒離座。
那天晚上回到家,張學良氣得把屋里的古董花瓶摔了一地,他老婆于鳳至在旁邊看著都嚇壞了,知道這梁子是徹底解不開了。
緊接著就是一月十號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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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招太狠了,直接是要把東北的交通命脈和財政大權抓在手里。
當時那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上氣。
張學良看著這兩個咄咄逼人的長輩,心里的那根弦徹底崩了。
他借口要去樓上拿甜瓜,這一轉身,就是陰陽兩隔。
其實在那個狹小的房間里,張學良并沒有立刻下令動手,而是掏出了那枚銀元。
這真不是迷信,這是一個年輕人面對這種殺父執輩的巨大壓力時,最后的心理建設。
他太清楚殺楊宇霆的后果了。
殺了楊,東北軍就等于自斷一臂,內部肯定要亂;不殺楊,自己早晚是個傀儡,甚至可能連命都保不住。
六次投幣,六次正面,這大概就是命吧。
槍聲在老虎廳響起的時候,整個帥府的人都懵了。
楊宇霆和常蔭槐倒在血泊里,這倆人做夢也沒想到,那個平時看著軟弱、愛哭鼻子的小少爺,真敢動刀子。
事后張學良的一系列操作特別有意思,簡直就是個犯了錯拼命想彌補的孩子。
他給楊家送去了幾十萬大洋的撫恤金,親筆寫信給楊宇霆的兒子,甚至在信里說什么“痛心疾首”,承認自己是沖動了。
后來的幾十年里,他每次提起這事兒都是一臉后悔。
他為什么后悔?
難道僅僅是因為良心發現嗎?
我覺得不全是。
更殘酷的現實是,殺了楊宇霆之后,張學良才發現這個家不好當。
這就好比你為了立威,把家里那條最兇的看門狗給打死了,賊是聽話了,可強盜來了誰去咬?
楊宇霆一死,東北軍的大腦沒了。
以前日本人想搞什么鬼名堂,楊宇霆那種老油條,軟硬不吃,手段極多,日本人見了他都頭疼。
有資料顯示,日本關東軍的特務甚至說過,只要楊鄰葛在一天,他們就不敢輕易動東北。
可楊宇霆一死,日本人的機會來了。
蔣介石那邊其實也松了口氣,畢竟楊宇霆是堅決反對東北易幟的硬茬子。
咱們不妨開個腦洞,如果那天晚上的銀元是反面朝上,楊宇霆沒死,歷史會變成什么樣?
或許1931年的“九一八”根本就不會那么輕易發生。
面對日本人的挑釁,以楊宇霆那種強硬的性格和老辣的手段,絕對不可能下達“不抵抗”的命令。
憑借東北軍當時亞洲第一兵工廠的家底,加上楊宇霆的指揮調度,兩萬關東軍想三個月占領東三省?
那是做夢。
再往后看,如果楊宇霆在,1936年的西安事變,東北軍也不會在張學良被扣押后瞬間分崩離析,變成一盤散沙,最后被南京方面逐個擊破、收編。
楊宇霆那種鐵腕人物,是有能力穩住軍心的。
但歷史沒有如果。
張學良用幾顆子彈,確立了自己絕對的權威,誰也不敢再叫他“阿斗”。
他在東北軍內部的聲望達到了頂峰,但也就在那一刻,東北軍衰落的倒計時開始了。
對于張學良個人來說,這一殺,讓他真正“成人”了,掌握了實權;但對于整個國家和民族來說,這卻是一個巨大的遺憾。
他除掉了一個不聽話的權臣,卻也親手拆掉了抵御外侮最堅固的一道防火墻。
那天深夜,老虎廳里的血跡很快就被洗刷干凈了,但那幾聲槍響的回聲,卻在中國近代史的隧道里回蕩了很久。
張學良晚年被軟禁的時候,經常望著天花板發呆,不知道他是不是又聽到了那一枚銀元落下的聲音。
一九九〇年,九十歲的張學良終于開口說了實話:“若是楊常還在,九一八事變或許就不回發生了。”
參考資料:
竇應泰,《張學良與楊宇霆》,人民出版社,2008年。
唐德剛,《張學良口述歷史》,中國檔案出版社,2007年。
張學良,《張學良遺稿:雜憶隨感漫錄》,遼寧人民出版社,200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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