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還在刷《悲慘世界》的離譜黃牛票,沒想到,昨天下午就意外搶到了12月10日的加場。”有網友在社交平臺上發出舞臺照,興奮地寫道。
最近,大量音樂劇迷從全國各地“入滬”,只為了欣賞一部在中國只停留一站的音樂劇表演。11月4日到12月28日,《悲慘世界》40周年紀念版音樂會在上海舉辦連續演出。這部被粉絲稱為“大悲”的著名音樂劇,早在一年前就開始預售,中途多次開票,至今還是一票難求。在二手網站上,“大悲”的門票溢價在400多元到800多元不等,最高檔的1480元門票,甚至標出了超過2700元的高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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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劇《悲慘世界》海報
看得出,人們的文娛消費選擇正在明顯發生變化。越來越多的人寧可花費數千元奔赴外地,親眼見證一場自己心愛的演唱會、話劇或是脫口秀,也不愿意選擇走進電影院這樣便捷的娛樂項目,在討論為什么年輕人不再看電影的話題下面,總能看到高贊的回答:電影票太貴了。但是年輕人顯然對票價更貴的現場演出張開雙臂。這種現象,可謂是“幾十元的電影票嫌貴,幾千元的演出票秒沒”。
現場演出的熱度,有數據為證。根據中國演出行業協會的數據,僅在2025年的7月到8月期間,全國營業性演出(不含娛樂場所演出)的票房收入就達到了151.35億元,已經超過了2025年暑期檔電影的總票房119.66億元,演唱會、音樂節的表現相當亮眼。
對現場表演的熱愛和買單沖動,或許來自對演出中真實感的迷戀,也或許來自和某位明星、演員近距離接觸的幻想。總之,在這個日益電子化的時代里,人們以“看現場”的方式,抒發著對真實情感和盡興表達的渴望。
現場熱度和社交需求
2025年10月底,話劇《北京法源寺》開票,僅僅幾十秒,4場演出的票全部售罄。幾乎同時,在二手平臺上,這場話劇的加價幅度已經是票面價的兩倍以上。這種搶票熱度甚至驚動了主演賈一平,他在社交媒體上稱,要嘗試溝通加場問題。但他也開始懷疑:即使加場了,“大家能搶到嗎”?
幾年前,這樣的場面在相對嚴肅的話劇領域還不常見,但現在,定好鬧鐘,按時“搶票”,成了2025年所有演出觀眾的日常。人們早已習慣了去搶票網站“蹲點”孫燕姿、周杰倫、刀郎等歌手的大型演唱會,呼蘭、劉旸、小鹿等人的脫口秀專場,或是有鄭云龍、阿云嘎等知名音樂劇演員的音樂劇、音樂會。
這樣的現象,甚至蔓延到了一些較為小眾的現場演出當中。音樂自媒體博主“小豬男孩”每年會觀看六七十場的現場演出,在他印象中,這些年,除了熱門演出之外,一些偏小眾的表演也能取得超出預期的票房。比如在2023年,法國電子音樂人FKJ曾經來中國舉辦過巡演,巡演原來的票價是550元。主辦方也認為,喜歡FKJ的聽眾是比較小眾,偏向文藝青年群體的。結果,FKJ的巡演票很快就售罄了,甚至還在市場上出現了溢價現象,這個結果相當令人驚訝。
為什么這幾年,人們如此熱衷于進入現場?在“小豬男孩”看來,沉迷現場演出的觀看,算是一種網絡社交心理的投射。根據他的觀察,在他所熟悉的音樂領域,這幾年熱度較高的演出,還是以一些“泛大眾化”的表演為主。像孫燕姿、周杰倫、五月天這樣歌迷年齡跨度很大的歌手,或者“時代少年團”這樣擁有年輕粉絲的團體,票房永遠都是最好的。這類型的表演者,能夠激起大部分人的討論。“你去看演唱會,回來后發在社交平臺上的內容,當然會期待大家的稱贊和‘點贊’。”“小豬男孩”說。
這種附加的社交屬性,甚至已經從網絡上返回到了現場演出本身。如今,“沉浸式”“互動式”的表演越來越多,在小劇場內,觀眾能夠看到演員就在自己身邊表演的震撼,連舞臺上的水都可能潑到觀眾臉上。劇場里,脫口秀演員們也早已習慣將第一排觀眾的身份、婚戀等話題當作現場發揮的“素材”,不斷調侃,激發人們的互動熱情。
情緒價值:平衡與失衡
阿雪是一名“00后”音樂劇粉絲。2018年年底,因為觀看綜藝節目《聲入人心》,她對音樂劇產生興趣,也喜歡上了音樂劇演員阿云嘎。工作后,阿雪到了北京,她偶爾也愿意到上海看她喜歡的音樂劇。她計算過,去一次上海,把火車票、演出票以及其他的花銷加在一起,大概需要兩千元。這幾年,她平均一年去兩到三次。
在走進現場觀看音樂劇的觀眾里,阿雪屬于比較理性的群體。她對從演出中獲得美好、舒適與“情緒價值”的需求,一直是相對冷靜、平衡的。比如,她不會集齊阿云嘎的所有演出,只是會根據自己的狀況和對劇情的喜愛程度,量力而為。不過,并不是所有年輕觀眾都能夠保持這樣的理性。曾有一位在北京讀書的大學生音樂劇粉絲在網上自述一段慘痛經歷,希望網友把她“罵醒”。她因為學業受挫需要情緒疏導,沉迷看音樂劇幾年。從偶然前往劇場,到為了支持喜愛的演員經常“入滬”,發展到反復觀看同一劇目,購買高價座位,為了拍照購買相機等物品。后來,這位學生開始借網貸,不知不覺中居然滾到了8萬元,最后還是父母出面幫她解決問題。
事實上,現場演出領域的火熱,也催生了一些特殊的“追劇”現象。比如,一些海外音樂劇在不同的場次會安排不同的表演陣容。因此,有些劇粉會為了集齊所有“卡司”的表演,反復購票觀看同一部音樂劇,這叫“集卡”。再比如,有些劇迷認為,由于市場的原因,自己喜歡的演員被迫演了一些質量不太高的音樂劇,但他們為了支持還是會選擇花錢觀看,他們為此創造了“人質”這個詞,認為心愛的演員是被裹挾的“人質”。
極端的觀眾畢竟是少數,實際上,現場交流本身就是劇場文化的一部分。比如,最近在話劇、音樂劇領域流行的“SD”,即觀眾自發在演員出口處(Stage Door)和演職員的互動活動。這個活動就源自國外的劇場文化。通過這個方式,演員能真正獲得觀眾對劇目的真實想法,胡軍等演員就指出,愿意在“SD”中多傾聽觀眾的想法。也有業內人士提出,“SD”活動對演出上座率的促進是非常大的。這樣類似“追星”,但相對健康理性的現場接觸和交流,只要不過分狂熱,都是人們都愿意看到的。
劇迷阿雪就覺得,音樂劇中那些自由發揮的臨場表演,現場的音效,樂隊精湛的演奏,是她身處劇場時感到最沉浸、最值得的部分。然而近些年,一些主辦方好像越來越不重視這個部分了。在她最近看到的演出中,很多音樂劇甚至都不花錢配現場樂隊了。這也和一些主辦方過度依靠“人質劇”賺錢,忽視內容的打磨,有不小的關系。“(音樂劇)市場大了,也可能有越來越水的現象。”阿雪說。
(小豬男孩、阿雪為化名)
記者:仇廣宇(qiuguangyu@chinanews.com.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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